《十宗罪6(出书版)》第2/39页


  加祥县近百名公安干警列阵迎接包斩,案情重大,性质恶劣,“人体蜈蚣”最新案情进展显示,四名高中女生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警方非常重视此案。包斩享誉中国警界,既无愧为包公后裔,又是齐鲁大地的骄傲!他回到自己的家乡协助侦破,当地公安干警热烈欢迎。
  包斩在誓师大会上表达了必破此案的决心,他举起右拳,带领公安干警宣誓道:
  国旗在上,警察的一言一行,决不玷污金色的盾牌。
  宪法在上,警察的一思一念,决不触犯法律的尊严。
  人民在上,警察的一生一世,决不辜负人民的期望。
  我面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和国徽宣誓:
  为了国家的昌盛,为了人民的安宁,中国警察,与各种犯罪活动进行永无休止的斗争,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为了神圣的使命,为了牺牲的战友,我能做一名警察,我能站在这里,是我一生的荣耀!
  寒暄过后已是黄昏,县公安局在加祥大酒店举行了欢迎晚宴。
  山东素有“孔孟之乡、礼仪之邦”的美誉,山东人好喝酒,酒桌上的规矩和礼节也非常多。入座时,脸正对门口的是主陪,对面的即是副陪。这两人酒量必须要好,起码能喝一斤以上白酒,他们负责劝酒和招待客人。酒席上最为尊贵的客人要坐在主陪右手边。
  包斩一番谦让,还是坐了主宾的位置。
  县公安局郝局长主陪,包斩老家村里的包支书坐了副陪,入座的还有加祥一中的陈校长、包斩实习时的派出所杜所长,以及县委的一些领导和县电视台的女主持人。
  山东人喝酒颇有梁山好汉之遗风,如今虽然不用大碗喝酒了,但小酒盅也是不用的。济宁地区流行的是三两三的高脚玻璃杯,一斤白酒正好倒满三杯。重大场合,无论男女,第一杯酒是必须要喝的,不喝即是不尊重。
  第一杯酒,郝局长先是来个开场白,举杯说道:“今天,咱们是家宴,不谈案子,不谈工作,在座的都是家乡父老,我们对包斩致以热烈欢迎,欢迎回家。”
  一番客套后,开始敬酒,喝酒规矩一般分六次干杯。
  包斩酒量不好,硬着头皮应酬,酒令如军令,这时候谦虚推让根本没有什么作用,山东人的喝酒方式就是必须要让尊贵的客人喝醉。
  包斩吃了几口菜,其他人纷纷劝酒,劝酒的方式一般非常直白:“你要瞧得起俺,你就喝了。”包斩年龄最小,每次碰杯都要低下一点,这也代表酒桌上对长辈的礼貌。几杯落肚,醉眼蒙眬,郝局长看出包斩有些醉意,不能再喝了,叫来服务员下了碗菠菜鸡蛋面。
  山东风俗,出门的饺子回家的面。
  送家人朋友出门远行的时候,要吃饺子,寓意路上平安再次团圆。家人朋友从外地回来的时候,要吃面条,面条类似绳子的意思,把那颗牵绊流浪的心收回来,不要忘记这里就是自己的家。
  包斩吃了几口面,说要上个厕所,踉跄着走出门,抬头看到那璀璨星空,恍惚之间,多少往事涌上心头,只觉得天旋地转,醉倒在地。


第二章 加祥往事

  这些年吃过的苦,受过的罪,
  走过的艰辛无比的路,
  历经的风风雨雨,全部化作泪水。
  第二天,包斩醒来,头痛欲裂,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打量半天,才发现自己回到了包家村,正躺在自家老屋的床上。
  昨天,村支书喝多了,竟然和郝局长较上了劲,郝局长表示已经在酒店安排了房间,可以让酩酊大醉的包斩好好休息。
  包支书说:“小包子为啥要住酒店,这是到哪里了,他到家了,让他回家住!”
  窗外的母鸡咕咕叫着,树影婆娑,老屋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虽然经过一番仓促的打扫,屋里依旧有着沉闷的气息,被褥都是新的,应该是包支书从家抱来的,其他的东西是那么陈旧,老箱子、老柜子、老式的椅子,一切都保持着离家时的模样。
  老屋,是往事的一部分。
  如果一个人能回到小时候的家,会有时光穿越的感觉,看到墙上贴着的旧挂历,桌上的语文课本摊开的那一页是《少年闰土》,老式电视机还放在原来的位置,当年爱穿的旧衣服挂在门后,那扇门,多年前的自己曾经进进出出,他觉得有些恍恍惚惚,新鲜而又茫然,陌生而又熟悉。
  包斩就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的。
  他从小父母双亡,从来没有见过父母的样子,从来没有过对家庭的任何记忆。
  石榴小院的旧时光,伴随回忆漫上心头。这些年,父亲和叔叔种下的那株石榴树长得枝繁叶茂。此时虽是夏季,包斩对这株树印象深刻的却是一年冬天,大雪飞过小村,石榴树孤零零的,他也孤零零地站在落雪的院子里,他和树都沉默不语。
  包斩从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洗衣做饭,一个人读书写字,一个人入睡。尽管有本族近亲的照顾,但是总感觉孤单,似乎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
  这个孩子过早地体会了生活的苦难,这使得他无比坚强。
  墙角放着一辆三轮童车,幼年的包斩时常骑在上面,一个人在院里玩耍,仰望天空,盯着那飞过的鸟儿、飘落的黄叶,如今童车早已生锈,看上去令人心酸。
  当年玩耍的地方如今已长满青苔。
  包斩已经习惯了繁华而淡漠的城市生活,回到家乡,立即感受到了浓浓的人情味儿。
  村里所有的本族近亲听说包斩回来了,纷纷前来看望,整个村属于一个家族,屋里很快挤满了亲戚。一个个嘘寒问暖,没有客套,只有真诚。
  一个朴实的中年妇女说:“小包,知道你忙,抽空到家吃饭吧,嫂给你炸酥肉,你小时候可喜欢吃了。”
  包斩喊了一声二嫂,然后连声答应。
  两个儿时玩伴上前让烟,包斩表示不会抽。当年一起捉泥鳅的小孩现在成了而立之年的汉子,憨憨地笑,脸上有了生活磨砺的痕迹,包斩辨认了很久才惊喜地喊出他们的名字。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和一个拄着拐杖的驼背老头儿走进屋子,众人纷纷让开,老头儿是包家村的老族长。
  包斩上前叫了一声四爷爷,四奶奶。
  包斩有些木讷,对于人际交往感到恐惧,他本来就是个内向的男人。面对热情的亲戚,他手足无措,只是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分给长辈,四奶奶抱着包斩的头,老泪纵横,一个劲地说包斩从小是个苦孩子,受过不少罪。四爷爷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这个老人口齿不清,包斩只听到几个字:上林,烧纸。
  院子里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公安局派了一辆警车来接包斩,包斩如获大赦,趁机从乡亲们的包围中逃了出来。
  开车的警察名叫孙大越,办案期间负责给包斩当司机。大越虽然是公务员,但是三十好几了还没结婚,他家里有个瘫痪在床的老娘,卧病多年,为了给老母亲看病,家里已是一贫如洗,还欠了不少钱,他又是个孝子,不愿意把母亲送到福利院,所以都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随行的还有县电视台的女记者和摄影师,他们打算对“人体蜈蚣”案做一个追踪报道。
  车驶出村子,开向乡村公路,路两边是笔直的白杨树,每一片叶子在阳光下都绿得耀眼,树上传来阵阵蝉声,微风轻轻吹过周围金黄色的麦田,牧羊老头儿靠在树下的草地上休息,远处,一辆收割机在地里割麦。
  包斩想起四爷爷说的话,路过一个小镇的时候他买了些祭奠用品,香、冥币、火纸,还有一瓶酒。他凭着记忆找到父母的坟地,跪下磕了几个头,然后痛哭了一场。
  这些年吃过的苦,受过的罪,走过的艰辛无比的路,历经的风风雨雨,全部化作泪水。
  女记者名叫张蕾,在车上对包斩进行了简单的采访。
  女记者张蕾说:“那个监控视频,我也看了,有点像电影里的赶尸,您相信赶尸吗?”
  包斩说:“当然不相信,尸体是不会走路或爬行的。”
  女记者张蕾说:“假如前面那个扛着鱼竿的人是犯罪嫌疑人,跟在后面爬行的是四位受害者,他们为什么不跑呢?”
  包斩说:“他们很可能跑不了。”
  孙大越说:“现在,疑犯还没落网,案情需要保密,这些,你们电视台不要报道啊。”
  女记者张蕾说:“放心吧,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咱们县城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大家都很关心,等到破案后,这些才会播出。”
  孙大越说:“让小包休息一下吧,他昨晚喝醉了,估计现在还头疼呢,你留我个电话,有什么事问我也行。”
  女记者张蕾说:“好,你给我提供一些爆料,我请你吃饭。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回公安局吗?”
  包斩说:“我们去找一个目击者。”
  那段监控视频中,五个人排成一队,缓慢地前行,最前面的那人穿着雨衣,中等身材,肩上还扛着一根钓鱼竿,身后的四个人也穿着雨衣,如同蜈蚣一样在地上爬,姿势缓慢而奇特,一行人就这样经过了县一中的路口,当时下着雨,监控镜头被雨水打湿,拍摄到的画面有点模糊。
  视频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街上空无一人。
  包斩想到了一个人,此人叫老杨,在路口开着一家早点铺子,每天三点钟就起床做生意,他很可能目击了当时的情景。
  每个学校门口都有一条小吃街,街道往往杂乱无章,一下雨就污水横流,饺子馆挨着包子铺,沙县小吃旁边是兰州拉面,麻辣烫的香味和臭豆腐的臭味一起弥漫,铁板鱿鱼发出的哧哧声混合着鸡排放入油锅的咝咝声。烤肠的机器还在转动,铲子刚刚翻起煎饼馃子,奶茶店里贴满了纸片,上面写着学生的留言。
  毫不夸张地说,学校门口聚集着一个人一生中最难忘最美味的小吃。
  因为,毕业后就再也吃不到了。
  因为,这些都包含着青春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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