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医百媚》第2/94页


以她眼下里对这新君的言语相接,她可是瞧得明白,君上只怕是那冷血寡情之人,若是听得这些个闹腾,难保不会让她真的跟着殉葬。
“你倒是识得趣。起来吧,也好去尽尽你那绵薄之力。”上位君者,威仪冽冽,上官淳耳的背心都沁了一层的汗渍,被了寒风一裹,有一些瑟瑟发冷。
上官淳耳爬起了身来,低垂着头速去办事去了。一退出人群里,上官淳耳这才深吐了一口气,那气势力太有压抑感,让她半条命都给吓得进了土里。
“上官大人,您可还好?”玉珠瞧得上官淳耳伸了衣袖拭了额间的冷汗,她随即递上了手间的手帕子。
上官淳耳的脚心打着转儿,朝着玉珠摆了摆手,将袖口里头的瓷瓶子递了过去,“将这药汁化在温水中,送予宫嫔娘娘们饮下。”
玉珠打量了一番上官淳耳,只觉得上官淳耳的脸色发白,却并无不适之处,这才拿了瓷瓶子前去照她的话办了。
上官淳耳揉着自己的心口,这些年在宫内虽则没有太大的作为,但也算是平平安安地过了,如今碰上这新君,她那好日子,也不晓得还能过上好几日,若是让新君知晓她为女儿身,她不由得暗吐了一口气,刀锋剑影,她突然想要逃离这深宫,苦涩难捱,无以自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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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封陵

玉珠取了瓷瓶子,将信将疑地按上官淳耳说的法子兑进了温水里,碧色的汁水一混进了温水里,迅速地与清水融合,玉珠想,八成这就是上官侍医所言的,连银针都无法探得出来的汁水了吧。
上官淳耳守在那一群人的后头,她大起胆子朝那人群里望进去,众侍卫前头立着那高位为君的男子,侧面如弯月,孤傲而又冷硬,镶金色冕旒上坠玉色流光玉,衬着墨色的发线光色璀璨。
这样大雪覆盖的隆冬天,未被上一件厚实的皮毛大氅,只就着一身的素白,瞧上去十分的单薄。
站在最后的侍卫微微偏了头过来,上官淳耳一惊,连忙将目光移了开去,她一丈量,自己身板虽则与玉珠算是稍高了一些,但与这五大三粗的男子来相较,总还是不够看的,她想着,若是这侍卫伸手将她一扔,就能将她扔好一些远。
声势浩大的殉葬之礼,在她的一碗提纯了的竹云蕈与毛头鬼伞之后的温水下,不多时,原先哭哭啼啼的宫妃们纷纷脸色开始发白,上官淳耳垂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地绞着两根手指头。
这毒一下腹内,只怕是连神仙都难救了。她不由得觉着手脚有些冰冷,君上的一句殉葬,面容皎好,身形婀娜的宫妃们,就得一朝落得香消玉殒,就说她这一个女侍医都忍不住的觉着残忍。
真真是作了孽啊,眼下里悬壶济世这四个字倒有一些讽刺了。这些个宫妃娘娘们,有的,怕是连先君的面都鲜少见过。上官淳耳叹息了一声,若是宫妃能学着前朝那月娘的妖媚手段儿,哄得了新君的开心,莫说是保全了自己的性命,就是封为夫人也自是不在话下。
“上官大人,您那药效可真真是一绝呢。”上官淳耳的肩膀上被人一推,玉珠笑得十分欢畅,岂能不是一绝,竹玉蕈原本就是剧毒,再佐以毛头鬼伞的阴寒,饮下腹内经着血脉而流遍全身。
上官淳耳闪着冷眸望向了玉珠,她原本容色就秀丽,如今身着男装,俊秀中多添了好几分的肃冷,这样看向了玉珠,便叫着玉珠吞了吞口水。
这一场宫妃的殉葬,有何可笑的?
她取别人的性命来保全自己的性命,这事情做出来,上官淳耳总觉着心里难安。她的目光望向了那陵穴的当口中。
所有的宫妃因着她那一碗毒药纷纷口吐着白沫,整个脸,手,身体都沁出来一层的青紫色,不出得一盏茶的功夫,所有的宫妃们一个接着一个倒在黄土上,没有血腥气,没有哭闹声,静得让人几乎不忍再看。
“遵君上圣意,封陵。”随身在新君身侧的侍卫朝天倾喊,声线响彻九霄云外,上官淳耳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眼睁睁地看着宫妃就死尚不动意,封陵不就是掀了黄土直接盖了殉葬宫妃们所占的陵穴当口么。
身为宫妃时无时机得见先君真颜,先君薨逝就要落到被新君处以殉葬之刑,容颜残妆,尸身无处着身,怕是连她们的魂灵都无法安息吧。
上官淳耳退守在一边,君上既然事情已了,便是顾忌烟消,留在这里也是无以作用,况且,先君育九子,夺嫡之争可是异常的激烈,而偏偏先君久久又不立储,以至于众位公子的心里早有恨意。久占着位置,又不册立储君,摆在明面上头不就是先君只想将权势落在自己手上么。
想到此处,上官淳耳不免想起带她的那位老侍医,听着老侍医提过,先君体魄强健,并无任何病痛,为何会在过了不惑之年就患了气脉梗塞之症,不出得几日就薨逝了。而带她的那位老侍医自被带出了太医院之后,便再没有回来。
“宫妃的殉葬你身为侍医,可是功不可没。药效一绝,身为侍医倒也能下得如此毒手。”上官淳耳心里一顿,新君离去时于她身侧边停了脚步,她就知晓会有此一劫。
她不由得愤恨不已,君上的言外之意不正是说着这宫妃的就死与她脱不了干系么?赐死宫妃的人,可不是她上官淳耳,临到头了,倒成了她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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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君上龙傲天

上官淳耳自觉君上是想要拿她开刀,将所有的罪过都给揽在她的身上,偷鸡不成反倒还蚀了把米。
“微臣为君上的臣下,食君之禄当为君上分忧,宫妃娘娘常居深宫之中,不能时常见着先君,去后得陪先君,微臣以为娘娘们当以瞑目了。”
君上行事最深不可测,虽则排行于九子之末,但却是最终夺得嫡位的公子。能以庶出无权的地位最终得位成君,就这份能耐,她在言语上就得小心了。
“本王倒不晓得你这一张唇舌竟能与言官相较高下。”声线尤其的冰冽,刮在上官淳耳的身上十分的生疼。该不会是她那一袭愤恨的话踩着君上的痛处了?她不由得想要哀嚎一声,她是吃多了生川乌中毒了么,竟然对着君上都这般的言出不驯。
上官淳耳双手平举交叠,朝着君上俯身行了礼,“微臣性子单薄,与当朝大人们的三寸不烂相较,着实有些不伦不类了。”
借着她举了双臂的姿势,上官淳耳将新君的面目瞧了个一清二楚。只一束发嵌宝紫玉冠笼在发际上端,穿一件暗红绣纹袍子,领子间还隐约有两条暗金线勾陈的龙纹,外罩着月白色的素衣孝服,束着修长的身子,如同九天神明般清俊。
就说面若青松英挺,鬓若刀锋裁剪也不为过。上官淳耳不由得大起胆子腹诽了一句,先君面若无盐,又出身不高,竟还能孕育出如此的公子。
九公子龙傲天的名讳约是听得老侍医提得过一两回,她过耳难忘,也就顺势记下了,没想到那个最不起眼的公子竟然能当得北周朝的新一轮君上。
上官淳耳看着龙傲天扫了两眼过来,立时将头首低到了自己的手腕处,那眼波,就跟小刀子似的,一片一片地削了她的肉下来。
她今日可是犯了大忌,言多必失,可她好似说得太多,对,就刚刚那句与当朝的大人们三寸不烂之舌相较,只怕是让自己都要踩上刀尖处。她不过是一个太医院的侍医,太牵扯到朝堂政事的话,君上可要动杀机了。
宫妃们的身子眼下还没有冷透,与君上的朝堂政事还未有明面上头的威胁,就被赐予殉葬,那她口上多有牵扯,想到这里,她的背心就一阵的发冷。
寒风吹拂,上官淳耳并未等到君上的责难,她的眼角一暗,那抹暗红色自她的面前拂开光影,却是越行越远了。
上官淳耳的身子一歪,刚巧被一旁的玉珠扶了手臂,“哎,上官大人,您可要仔细着啊。”她瞧了一眼玉珠,便是朝着她道谢,身子离得玉珠稍远了一些,男女授受不亲,她如今还是男子。
“无碍事,应是受了冬风,左不过有一些精神恍惚。”上官淳耳朝着玉珠举了手掌轻轻避开去了些,玉珠是君上跟前儿的人,她可还得仔细着应对。
多说多是错,多做也是错,她以后将更加当心一些,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新君的性子更难以捉摸。她擦了一头的冷汗,眼看着君上那一袭人的背影远去,这才长吐了一口气。
她抖了抖被寒雪沁湿的衣衫裤角,论及寒冻,连冬雪都未曾能及得过君上,怪不得宫内的宫人们常年来只低头做事,并不多言上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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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血腥

上官淳耳回去了太医院,饮了朱砂,六神曲,磁石混成的安神药,结结实实睡了一宿发了汗,这才好了一些。
治得了安神,还得除些她心悸的毛病。那殉葬的地儿着实不是人去的,去得一两回,只怕命都要丢在那里。
她还是老老实实窝在此处当她的太医院侍医,碍不着人事儿,也让人害不得她,多做事少去瞧人,总还是有出路的。她可不想要走上老侍医的老路上来,一心只为着先君,到头来新君逼宫,老侍医也落了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可世上的事儿总多有变幻,若不想招事儿,那事儿还会自生了脚掌前去寻人。上官淳耳捂了自己耳朵想要规避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小安子,最近脚力劲儿越发的怠惰了。”
那外头的声响稍轻了些,穿蓝灰色,头顶了白色绣字的顶帽,腰束了一条粗麻腰带的小内侍,掀了大红木门露出头来,“上官大人,小安子来给您请安了。”
上官淳耳索性也不理小安子,只拿眼角扫了他那双墨色短靴子,冷着哼了一声,转身又面朝着高立的中药材柜子思起过来。
小安子摸了摸头脑,上官大人这是怎么的,转身之前还特意扫了他的布鞋子,莫不是刚才他出来的动静太大,惹着了上官大人?
“我的上官大人哎,您老若不吭声,奴才心里可没着没落的,是小安子的不是,大人您可别生小安子的气。”
君上点着名让着所有宫内当差的大人前去朝阳殿,若是少了一两个,被着师父瞧出来,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上官侍医虽然官职不高,但医术甚好,惹着了谁都还能算好,惹着了上官侍医,给他一盏茶里下些毒害的药,那他焉有命在啊。
“上官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小安子的前程还全得靠着上官大人呢。”上官淳耳暗下里骂骂咧咧了两声,小安子的前程与她何干,他不将麻烦带来给她就算是祖上烧了高香。
只不过,深宫冷暖她心知得深,打狗还得看主人,不看着小安子的面,总还得瞧上几眼他那师父李元碌,那可是正儿八经从君上王府里出来的人,她宫内当差的身份怎么能够与之相比得去。
况且,小安子眼下还是太医院里的办事内侍,她总得想想这会不会是李元碌先在她这里埋下来的暗线。太医院可是维系着宫内贵人们的安危之所,谁又能不想来先占上几层的先机呢。
“小安子,近日里来嘴角越发的甜了。”上官淳耳朝着小安子哼了一声,并不与之再在此事上多牵扯,她自身总是不受教,刚还在自说着多做少说,怎的转眼间就给忘得一干二净。“怎的,你今日来得我这里,莫非是有事情寻我?”
小安子嘿嘿地笑了两声,眼里尽是谄媚,“总说大人心思缜密呢。师父刚才传了消息来,君上下谕宫内所有当着差使的大人们前去朝阳殿候着,这不,奴才急着进来寻大人了呢。”
上官淳耳的眼角一扯,前去朝阳殿候着?王后同着妃嫔娘娘位份的册立大典不是在三日之后么,眼下里急急地招了前去朝阳殿候着,也不知是有何事发生?
“此事可不能耽搁,本官收拾下行装立时就来。”小安子朝着上官淳耳点头称是,俯着身退了出去。君上脾性难测,她可不能在节骨眼上去得晚了,否则的话,等待她的便是一场的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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