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第479/526页
见陆辞蹙起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赶紧把茶盏放下,特意申明道:“为免小夫子又要开口教训,我需得澄清,达成这一任命时,我可是征询过中书省重臣,决不曾一意孤行……正因此职机要,凭你之才干胆略,定可胜任。”
陆辞入仕,已近十三载。
莫看他还未至而立之年,要论资排辈起来,也绝不再是人人皆可欺得的‘后进之辈’了。
令朝臣们或是选择支持,或是选择沉默,而鲜少有人真跳出来、会反对官家对陆辞再次晋升的原因,除开陆辞这些年里稳步攒下的亮眼扎实的履历外,更多的,还是曾跟陆辞作对的那些‘老对手’们的结局。
老奸巨猾的王钦若也好,还是心胸狭隘的韩绛,甚至是曾得先帝万千宠爱于一身、权倾一时的刘娥……不论是间接还是直接,纵观他们凄惨的结局,又哪个从陆辞手里讨得过什么好处了?
而且,这么些年看下来,即使心里还难免有些酸溜溜的,但到底逐渐习惯了。
说白了,天子到底是血肉之躯,心注定是偏着长的,总会有偏爱的臣子。
先帝最为偏爱王旦,对其之信重可谓无以复加,王旦亦以赤胆忠肝回报。
如此君臣相得下,王旦在首辅这一位置上屹立不动,一坐便是许多年。
如今,不过有那么短暂一阵‘师生情谊’的陆辞,却跟祖坟冒青烟似地深得小皇帝的尊敬推崇……他们见多了,也只好接受了。
得亏小皇帝还知道些许分寸,擢升上虽好大刀阔斧,毕竟未忘征询朝臣之见,也没少将陆辞派往些多数人不愿前往的穷山恶水。
凭着这份多次出使吐蕃、促成宗珂结盟建交的偌大功劳,将原本官职就位处从二品的陆辞提拔至正二品的参知政事,除了一如既往地招人眼红外,倒也算‘合乎规矩’。
看陆辞这无人可挡的势头,莫说现不过是成为了可与宰相同升都堂议政事的二位参政中的一员,哪怕拜为正相,恐怕也只是早晚的差别。
陆辞张了张口,对上小皇帝充满忐忑和期许的目光时,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与对方年岁相仿、却为了与他厮守同行的前程,而不得不在遥远的边关奋战、随时要整装出征、吉凶未卜的小恋人。
――也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不少凭资论辈而被委任去镇边、实际上迂腐无能的文官。
陆辞眸光一阵变换,最终选择了咽下推拒的话语,郑重俯身一拜。
不管是为保护在前线沐血奋战的狄青,是为边关城镇对他们满是爱戴的百姓,还是为了待他信重多年如一日的小皇帝……
他都退不得。
既然他深爱的人们,甘愿守护泱泱大宋的坚实壁垒,就让他成为守护这道壁垒的人吧。
“谢陛下浩荡皇恩。”陆辞垂眸,铿锵有力道:“臣,绝不辱命。”
尽管按照一般‘规矩’,得到心仪的、尤其是擢升的重大任命时,官员哪怕心花怒放,也得装出样子来,稍加推拒一番。
但眼下并无外人,陆辞答应得干脆利落,也让赵祯心里更舒服了。
“陆参政快起。”尽管正经任命还得要三四天才能通过,赵祯已难抑欣喜地唤上了,情真意切道:“我许会疑旁人,却绝不疑你。”
陆辞莞尔一笑,意味深长道:“只盼陛下日后莫闲臣下话多,烦心扰神了。”
小夫子说话风趣讨喜,哪会与‘烦心扰神’搭上干系呢?
赵祯丝毫没将这番警告放在心上,满心沉浸在终于能把人拴在身边、日日说话的快活中,顺势把陆参政给留下来,用了一顿提前筹备、难得奢侈的御膳。
待陆辞饭饱茶足,被赵祯恋恋不舍地派人送回府中时,柳七正独自守着一桌子还热腾的宵夜。
“我便知官家要留你用膳。”陆辞一进门,柳七就得意地将折扇一甩,‘啪’一声展开,优雅地扇了一扇:“再算算留你说话的时辰,宵夜应是正好。”
看着摆了满满一桌、尽是自己平日里喜爱的小食糕点的陆辞,不禁笑着在柳七肩上拍拍:“还是令娘子费心了。”
柳七也极配合,顺势往陆辞怀里软软一歪,捏细了嗓音,仿着歌妓那娇滴滴的调子道:“能得夫君欢颜,妾纵死亦无悔~”
不得不说,柳七这曾经的花街柳巷的常客,把那歌妓对恩客撒娇的调子,可是学了个十成十的神韵。
可惜一贯泼辣的柳娘子难得如此娇媚,她那欢喜冤家陆三元却是个铁石心肠的,早已毫不动容地将‘她’拨开,沐浴在幽怨目光中,斯文优雅地享受起这满桌宵夜了。
偶得闲暇,陆辞才将视线投向无聊得将下巴搁在桌上、毫无形象的柳七,询道:“你那《鸳鸳传》写得如何了?”
柳七一下苦了脸。
经官家那回‘大发雷霆’后,他思来想去,试着重写了一版,道是二人未曾和离、仍是争吵罢了。
不料这版一出,不但官家对剧情的生硬转折很不满意,就连百姓也是满腹牢骚。
头回倍受炮轰的柳七再不敢敷衍了事,只有匆匆把还未来得及送去别处发行的新本召回,想破脑壳,才在几天后在和离的这一前期剧情上想了新点子。
在最新刊中,经过一场生死攸关的意外,舍身相救赵姨夫的柳娘子受了重伤,神志不清时对陆三元再不掩饰情意。
一贯嘴硬的柳娘子罕有示弱,苍白可怜的模样,终于融化了陆三元的冷硬心肠,二人关系冰消雪融,终有回春之迹……
陆辞只听柳七大概讲述,都能想象出被逼出来的剧情有多狗血了。
甚至连柳七本人,都难以相信这样的‘瞎扯’反而惹来无数热泪、万千追捧。
几年下来话本的销量越来越高,远比他引以为傲的诗集不知高上多少倍,叫他赚了个盆满钵满,更觉哭笑不得。
“这有什么奇怪的?”陆辞莞尔道:“香山居士的诗雅俗共赏,连目不识丁的老妇人听了也能明白。曲高和寡,终不如通俗有趣令人听得津津有味。”
柳七若有所思。
悄无声息间、已将宵夜扫荡得差不多的陆辞,这时才似刚想起来般,轻描淡写道:“是了,需知会你一声――再过上几日,应要迁去临街府邸,你是要留在这宅子里,还是要继续与我同住?若你有意唤嫂夫人上京,大可留在这宅子中。”
“好端端的,怎就要迁府了?”
话出突然,柳七下意识地问了这么句,很快就回过味来,震惊道:“慢着,府?”
住所能被称‘府’的,除了宗室中那几位外,就只有朝中的五员重臣了――要么三相二参,要么二相三参,共计五员。
现朝中已有三相,一参,原为另一参的王曾刚被提任至末辅的职位,那就意味着……
陆辞点了点头:“迁府需提前准备,我不欲瞒你,但调令未下达前,还是莫要声张的好――”
“嗷啊!!!”
话音未竟,柳七已发出了一声嫉妒到友情尽失的惨嚎。
第三百七十章
尽管柳七有那么一瞬嫉妒得‘面目全非’,在陆辞二次询问他时,他还是乐滋滋地收拾了行囊,跟着陆辞搬进了参政府。
照他的话来说是:若凭他个人本事,怕是有生之年都不见得能入住其中。现能沾上挚友的光,自然不当错过,好歹来过足干瘾,开够眼界,日后也好拿来仔细回味。
作为副相居所,这处左邻右舍皆是朝中重臣的府邸,自然比陆辞初入京那年购置的宅邸要宽敞气派得多。
上任居住在此的前参政王曾因是获得升迁、走时也很是痛快,令府中仆从有充裕时间进行洒扫清理、添置物件。
但即便是心里有所准备,当他们亲眼看着这位朝中炙手可热的贵人只领着友人柳七,以及十来名仆从入住时,还是为其家当之简感到诧异。
素闻先帝与当今圣上待其具是极为看重,赏赐源源不绝,拿的更是使相的丰厚俸禄……排场怎会如此简单,连京中些小富的商贾都不如?
莫不是前段时间的传闻属实,为建起那陆氏庄园,陆辞把全部家资都给捐赠出去了?
陆辞并未在意他们或是好奇、或是探究的目光,将追随他近十年、快要放归家乡的这些旧仆简单安置好后,便在管家的带领下,往主人居住的院落走去了。
柳七一边好奇地东看西看、口中赞不绝口,一边趔趔趄趄地跟在陆辞身边,好几次差点撞上门柱。
当陆辞第三次被迫伸出手来,扶住将要绊倒的柳七后,实在忍不住了:“按理说,柳兄曾去过的雅集与曝书会不计其数,更曾于春日携友游与玉津园、金明池等处,何必这般惊怪?”
“摅羽此言差矣。”柳七丝毫不觉方才看痴走神的姿态丢脸,站直之后,振振有词道:“入主其中和为人宾客,这能一样么?”
陆辞嘴角一抽。
“那我便不扰柳兄雅兴了。”他懒得搭理亢奋过头的好友,径直吩咐管家道:“将我娘子的行囊搬到后院里去罢。”
管家显然也是读过坊间流传的《鸳鸳传》的话本子的,闻言有些忍俊不禁,还是正经地向仆从吩咐,令人将柳七的行李搬到原该是给陆辞家眷所居住的院落里去。
“怎么,平日对我百般嫌弃,这会儿就真将我当娘子安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