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第49/526页


  ……滕子京和范仲淹,不该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同年,相互理解理想抱负的至交好友么?
  陆辞越觉有异,也不说破,只不动声色地观察了起来。
  然而不等他细忖,朱说忽然抛出的一个话题,就将他的注意力给引走了大半:“……回乡这些时日,我上街采买了一些当地上好的细瓷来,摅羽兄可要过目?“
  陆辞挑了挑眉,颇觉有趣道:“我原也准备提醒你,难得回去一趟,不若购入一些当地特产来密州城里倒卖。只是想着你素来守时,既说了十日往返,就不会拖到十一日去。而要在十日跑个来回,本就有些勉强,再给你添些别的任务难免不切实际了些,没想到你却自觉地很,自己记得了。”
  看来朱说不知不觉间,已被他染上不少生意经了。
  朱说不由笑了:“因车马颠簸,携带不便,价格亦是高昂,我购入的并不算多,只得这些。”
  他似献宝一样,将小心翼翼包好的那两套茶具拆开,放在陆辞跟前的圆桌上。
  陆辞仔细查看一阵,满意地点了点头:“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完全称得上是上品。更难得的是,你这一路奔波,也未留下半道细纹。若你同意,我便替你寻个好买主,价格上不叫你吃亏。”
  朱说踌躇片刻,还是说道:“可否只卖一套?”
  陆辞毫不犹豫道:“好。是有人提前向你预订了么?”
  朱说微赧:“……若摅羽兄不嫌,敬请收下。”
  陆辞微讶,然后忍不住笑了:“那我便不多客气,谢谢你了。”
  再好的物件,也是让人用的——他当然值得用最好的东西。
  目前之所以不那么讲究,不过暂时受经济条件的限制罢了。
  既然是朱说的一片心意,又因对方已小有积蓄,并非送不起,陆辞就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见陆辞跟朱说其乐融融,滕宗谅不免有些眼热,忽出言提醒道:“虽说现今政通人和,商贾不似前朝般受人鄙薄,可总有迂腐而不知变通者。摅羽弟也好,朱弟也罢,行商贾之事时,难免悖业儒之道,还是不宜轻易叫外人知晓了。”
  毕竟在主流士人眼里,‘上可以取科第得富贵,次可以开门教授,以受束脩之奉,’才是儒业正道。除非生活特别贫苦,别无他法,或是屡考不第,否则大多数士人还是有着士人的矜持,轻易不愿改业的。
  尤其陆辞现已购置了房产、近百亩田地,又雇佣得起数位佣人,哪怕只靠收租,也足够维持家计。
  在许多人眼里,他几是毫无必要再分心再经营生意了。
  陆辞颔首,虽认同滕宗谅的好心劝告,还是有些无奈:“确实不乏人一昧墨守成规,守业儒之旧,却不知商人众则入税多,也是利国富民。吾商则何罪,君子耻为邻!”
  “吾商则何罪,君子耻为邻?”
  朱说忍不住回味一遍,双眼发亮地赞道:“摅羽兄此言甚是在理!”
  陆辞:“……”
  他神色略微一僵,片刻后才勉强回了一笑。
  这句话,若他没记错的话,好似正是以后的范仲淹所说的——还在卷子里考过。
  陆辞完全是一时顺口的感叹,却不小心当着本人的面剽窃了人以后要说的话,哪怕朱说毫不知情,对他更是满心信任,也着实别扭不已。
  他当机立断地岔开了话题,强行打发朱说去沐浴洗漱,让其好好歇息,醒来后再一起读书。
  面对陆辞的关心,朱说寻不出拒绝的借口,只有在滕宗谅笑眯眯的注视中,老老实实地去了。
  陆辞这些天里,与滕宗谅一同读书,相互考校,双方都觉获益匪浅。
  他想着,哪怕朱说和滕宗谅对彼此的第一印象,虽莫名其妙地不算太好,但历史已证明了双方是气味相投的,只要相处一段时间,不愁不会好转。
  毕竟在准备应举的漫长时间里,除了反复温习已烂熟于心的经典子籍外,就是习作诗赋和策论了。
  陆辞在应试方面,颇有几分心得,但在诗赋方面,始终感到很是不足。
  滕宗谅则恰恰相反,不然也不会只走到省试这一步,就遗憾落榜了。
  五人翌日就结伴去了官衙,将备好的家状、公卷、状纸和试纸上缴,再结伴而归。
  等解试的锁厅通告正式下达,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在这期间,三人一直同吃同住,进行最后阶段的温习冲刺。
  唯一让陆辞感到困惑不解的,恐怕只有朱说和滕宗谅这对因《岳阳楼记》而被后人津津乐道的好友,关系不知为何始终不好不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宋时的士人虽然也有兼职帮忙卖酒来维持生计,如黄瑀曾‘家贫,鬻于市,而挟书随之’《朱文公文集》,但那都是逼于无奈的选择。大多数为了守住儒者本业,多是依赖田租或者给人教书去做束脩。
  即便是商人家庭,也一般是让一个儿子读书,另一个儿子帮着操持家业的。
  业儒的详解可见《宋代科举社会》p150
  2.“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为景德镇陶器的标准(《易中天中华史-大宋革新》)
  3.吾商则何罪,君子耻为邻——出自范仲淹的《四民诗》
  4.商人众则入税多——出自《富国策》


第四十章
  明日就将锁院,陆辞在整理好届时要用的所有个人物品后,就同朱说和滕宗谅打了声招呼,要一个人出去一趟。
  滕宗谅还好,虽然好奇,但到底知道关系还没熟到那一步,很爽快地应下后,就自己去酒楼里最后放松一会儿了。
  朱说则嘴上不问,面上却毫不掩饰地露出‘想去’的神色来,在陆辞从厅往驴厩去的这一小段路里,更是默默地用眼神一路追随。
  连陆辞都被他这一手给弄得哭笑不得了,主动解释道:“我是要去拜访先生们,当然也不好空手而去。你要是跟来的话,他们怕就不好意思收下了。”
  哪怕朱说也是因才华出众,品行优良而颇受看重的学生,在夫子们眼里,还是远远比不上陆辞的。
  人心不都是偏的?
  夫子们半点不觉得不好意思,倒是理直气壮得很。
  就算学业方面的表现不相上下,可不论是认识的时间长短,还是为人处世上的点滴,显然都是陆辞更让人感到自然和舒服。
  朱说也清楚这点,且非但没一丝一毫的嫉妒,倒是满满的理所当然。
  ——似摅羽兄这般好的人,别人只要不是瞎子,当然也会万般喜爱。
  他能与之朝夕相处,已是莫大的运气了。
  见陆辞为了不让他失望或乱想,不惜将原因挑明了说,朱说心里不由一暖,旋即反应过来,就忍不住替无理取闹的自己感到羞愧了。
  陆辞却是觉得他既有趣,又可爱——平素总是腼腆内敛的小害羞,忽然被拉下不带出门,都能做到主动地挡他身前了?
  他笑吟吟地看着朱说,慢悠悠道:“朱弟这下明白了吧?若是你也想去拜访,也莫同我撞一起,时机还是选在锁院结束、出榜之前比较合适。”
  要是两人一前一后地去,夫子们很轻易就能推测出二人是彼此知情,才这般约好的。
  如此,反而不美。
  朱说并非愚钝之人,从前是一心为出人头地而读书,无意关心外务,才在人情方面有所短缺。
  这几年受长袖善舞的陆辞的耳濡目染,当然明了这言下之意,赶紧点头。
  陆辞故意征询他的意见:“那我可否先走一步?”
  朱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还挡在陆辞的身前,颊上不禁一红,迅速敛了刚刚还故意放大的可怜巴巴的神色,一本正经地让了开去:“摅羽兄早去早回。”
  陆辞颔首:“午膳肯定赶不及了,晚膳预我那份。”
  朱说赶紧应下,就见陆辞潇洒地跨上那头这几年被养得油光水滑的老驴,往集市去了。
  陆辞在出门前就想好了要根据各人的喜好和关系的亲属,具体该送什么,因此一出门就直奔目标,丝毫没有浪费半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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