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死后宫》第206/234页


  宋明桐顿住步子,沉默许久,方才徐徐道:“左相,国将不存,何以为家?”
  宋睿哑然,复又道:“这不该是女儿家劳心的事,回家来,你母亲很想你。”
  “左相错了,明桐从科举入仕,先为朝臣,后为妇人。”
  “明桐,为何你就是不懂,朝臣家眷,多数已避居外地……如今局面,已非你一人可阻!”
  正街那头,又一家百姓将行李放上车,哭闹的孩子,叹息的夫妇,关上故宅的大门,打算去外地躲避即将到来的亡国之灾。
  这是楚京,这是她生身之土,是天下最为繁华的所在。
  如今战事未开,城中人心已被蛀空。
  她狠狠咬着下唇,将眼泪忍回,看了看双手,这双手写得了锦绣文章,却恨自己挽不回一人性命,挽不回江山倾颓。
  宋明桐回神,向宋睿长揖道:“祖父,这是我最后唤你一声祖父……宋家的家风由祖父始,此后便由我收梢,请祖父转告母亲,若此劫难逃,明桐死得其所,勿念。”
  她反抗过许多次,却从没有像这一次一般,如此决绝。
  宋睿已年迈,踉跄几步想追上,却不慎跌倒,嘶声道――
  “你到哪儿去?!”
  听得身后老迈的祖父相挽,她狠狠擦去面上残泪,没有回头。
  “我会去告诉侯府前那些儒生……东沧侯早已被害,朝廷秘不发丧。然后,陪将士们等天亮。”
  ……从一个骨肉的逝去,到最后一个血亲的离开,踽踽独行间,原本在侧的人的心凉了。
  儒冠落尘,宋睿一时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旁侧之人将之扶起,互看了片刻,道:“相爷,我等要回去打点家眷了,相爷也提早离开吧。”
  宋睿却没动,旁人疑道:“相爷?”
  宋睿垂首看着地上蒙尘的儒冠,恍惚片刻,在众人愕然神色中,道――
  “将本相的儒冠拾起……迎帝上朝!”
  ……
  分明三春韶光时,满街白衣怆然至。长叩阶前尽红霜,独得七分秋晏凉。
  “虎狼环伺,杀我将士,屠我国民,天子若圣明,为何不释放东沧侯!”
  “朝中无陆侯坐镇,将士何以为战?!”
  “昔陆侯在时,天下无虞,四海升平,天子缘何因谣言负尽忠臣!”
  “今国危如累卵,国学监儒生三百愿以命抵命,请陛下释放东沧侯,扫平敌寇,守我国疆!”
  宋明桐到时,昔日侯府前,扑目尽是白衣请愿。
  ……他们都知道了,西秦犯境,不日即有亡国之危,而朝中权阀怠政,三军不敢妄动,战机早已贻误殆尽。
  他们都还年轻,一腔热血报国,尚未有官身,便已将失国。
  有人识得这位当朝文首,连忙让出一条道来:“宋大人,我等白身不得入,还请宋大人入侯府,请陆侯出来一匡大局!”
  “对,转告陆侯,那等污名谣言我等从未信过!如今大局当前,陆侯定会为国请战!”
  “此处儒生三百,愿为陆侯血书万言,便是天子震怒,我等愿同为株连!”
  宋明桐一步一步穿过数百白衣儒生,行至侯府门前,望着厚重的府门……那门上金漆兽面已落尘,再再昭示府中主人已不在人世。
  背后那么多人,等着她说出来……可她该怎么说?
  说自己的祖父,与叛党沆瀣一气,而天子昏庸,偏听盲从自毁长城?
  仃立许久,身后的儒生终于察觉到气氛有异,心中生出慌乱。
  “宋大人,究竟怎么了?”
  回过头来,双目发红,宋明桐在众人怔然目光下,屈身跪地,哑声道:“也该让你们知晓,抱歉,是我无能……陆侯她早已――”
  那一个绝望的字眼尚在齿间盘桓,身后一声尘封多日的门轴转动,随后有人自徐徐打开的大门中走出,轻轻按了一下宋明桐的头。
  宋明桐不可置信地回头,眼中映出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一身戎装,向众人展颜一笑,意气风发。
  “诸位,久等了。”
  ……彷如胜券在握。


第160章 天下烽烟
  “王爷, 果然如军师所料!东楚朝中失东沧侯,守关主帅聂言断援半月,马上便要破关了!”
  报信的参将满面狂喜, 而作为攻楚主导者的西秦蜀王,面上虽无笑意, 却也是瞬息起身。
  “好,今次得建此不世功业, 陈卿当居首功!本王要亲踏楚壤,后续进军之事,便交给陈卿了。”
  陈望敛眸道:“臣资历尚浅, 后军调度乃大事,还是让有资格的军中老将代为掌军的好。”
  坐下其余参将亦言道:“王爷三思,陈军师到底出身有疑,若交付此等大任, 怕其他将领多有不服。”
  蜀王此事意气正盛,听不得半点泼冷水, 当即怒道:“有谁不服?军功簿上说话!那些老匹夫, 久攻半载未建寸功,有什么资格对有才之人说三道四!”
  帐下诸将不敢言语, 蜀王见众人慑服, 亲手拿起帅印交付到陈望手中:“陈卿,再推辞可就是贻误军机之罪了。”
  陈望微微一笑,恭敬接过:“谢王爷看重,不知王爷率军破关后, 是打算先占据关口步步蚕食,还是趁楚京尚混乱时,摧枯拉朽直袭楚京,成前代未竟之霸业?”
  文人说话暗示得虽明显,但总是比忠言诱惑百倍。
  蜀王面色一凝,随后眼底恨火暗生:“……自南王殁楚后,我无一日不想着血洗楚京为其报仇雪恨!如今已是千载难逢之机,岂能错过!”
  手指轻轻摩挲冰冷的帅印,陈望道:“臣本是向来不建议王爷冒进,可诚如王爷所言,自东沧侯被软禁后,东楚兵权操于文臣之手,若采取步步为营之策,待东楚趁此喘息之机,将兵权移交臬阳公,吞楚之事便夜长梦多了。”
  “陈卿所言甚是!”
  座下诸将仍有犹豫:“王爷,东楚臬阳公老迈,已不足为惧,如此冒进,实非良策……”
  话音一落,门外忽然有人前来,拜见蜀王后,上前低声。
  “王爷,秦都有变,先前易门在皇城布置之人突遭绿林袭杀,十不存一,如今陛下已康复,传旨之人已在赶来的路上,约入夜便要到此……”
  陈望看着蜀王面色倏变,垂眸不语,下一刻,蜀王提剑而出――
  “即可点兵出征!本王走后,众将若有异议者,陈卿可代本王论斩!”
  ……易门终于控制不住西秦内朝局势了。
  陈望思及此,筹算不休的心思徐徐平静下来,看着蜀王的背影,低声长揖。
  “祝蜀王此去……得偿所愿。”
  ……
  楚京。
  “相爷,事已至此,再回去岂不是寻死?非明智之举啊!”
  “陛下若知我等所为之事,亡国之前便会先枭首我等!”
  “相爷三思,退一万步说,现如今东沧侯被杀,朝中无人指挥抗敌,消息一旦传出,武官必然罢朝,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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