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死后宫》第30/234页


  “你想好了,若愿在此时御前作证,即便如你所愿还儒门朗日,也是诛九族的大罪。”
  陈望摇了摇头,摘下头上官帽,虽是答着太子的话,目光却是望着陆栖鸾――
  “所幸臣无父无母,无友亦……无妻,无九族可诛。”
  ……
  四月十三,罕有的春雨之日。
  宫墙也拦不住泥土的芬芳之气,顺着半开的窗缝,悄然窜入皇宫正中央那座最为鼎贵的宫室。
  “……陈望,陈诺之,朕才第一次记住这个名字。”
  “陛下惜才?”
  “那春闱之卷朕也瞧过了,自然是喜欢他的诗文多一些,他们大约是看他诗文过于出挑,盖过了策论,这才非得换了卷子。说到底,还是这群腐儒之辈好面子,状元不是自己的门生便面上无光,可惜了这年轻人,宋睿这是多此一举。”
  “那陛下的意思是――?”
  鼎贵的宫室,掌权的人,手指在那些扯进春闱舞弊案的发落官员的名单上点了几点,又叹了口气道:“明珠有瑕,斩还是要斩的。”
  枭卫府主赵玄圭明白了上意,道:“这番波折皆因我府中女官因私情擅自行事,使得陛下恼心,事后便重重惩她。”
  “谁年轻的时候没闯过祸?还是别难为小姑娘了。”摇了摇头,皇帝又似乎想起什么,问道:“朕记得枭卫府里有个女官试考的不错的小姑娘,是她吗?”
  赵玄圭道:“臣惭愧,未曾教导好,使得一众女官里唯她写跑了题。”
  皇帝似乎是颇感兴趣一般,叫人去取了女官试备份的卷子来,来回看了两遍,忽然便笑了。
  “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瞎写一气,若教宋睿看了,你猜他会不会气掉了头发?”
  赵玄圭道:“臣回去自会叫她反省一二。”
  “那倒不必,她也算是立了功,按理说你还得提一提她的官儿才是。不过你说的也有理,年轻人凭一腔热血横冲直撞这点该是改改了。”皇帝放下那张几乎堪称悖逆的策论,道――
  “待发落了春闱舞弊的那些个蠢货,京中易储之乱便起了。这小姑娘能把未婚夫都送进牢里去,想来是个办事利索的,正好最近菡云母族老太君昨日过世,教她陪着去奔丧吧,若办得好,回来朕自有他用。”
  

第二十四章 尘埃落定
  “陈望!你背信弃义!我便是做鬼也要生生将你生吞活剥!!!”
  “你不配作我儒门之人!儒门苗裔让你一朝尽灭,你不得好死!!”
  “贼子毁我仕途!贼子毁我仕途!叫我生啖你肉啊!!”
  这里是枭卫大狱,三层的地牢,仅是到了第一层,陆栖鸾便感到了彻骨之寒。
  而比之寒冷更可怕的,是牢中凄厉的叫骂之声。
  他们大多数是左相一脉,陈望同批进士,苦苦研学十数年、有的甚至数十年,好不容易得登青云,却瞬间跌落地底,等待他们的,是岭南的阴湿,或是塞北的苦寒……
  陆栖鸾心里多少是有点怕的,捂着耳朵跟狱卒穿行过一扇扇紧闭的门,待看见牢中熟悉的人影时,才将手放下来。
  “这样的重犯,只能匀给您一刻的时间,陆校书还请快些。”
  “多谢。”
  待狱卒走后,陆栖鸾才徐徐走近,看他靠着牢门静静坐着,小声喊了他一声。
  “你来了。”
  陈望的语气好似久经奔波之后终于松了口气的模样,并未回头,只问道:“地牢阴湿,不是女孩子家该来的地方。”
  听到他这么说,陆栖鸾反而有些不自在,道:“给池冰的仇报完了,我来也没别的事,就在这儿待一会儿,有什么薄情寡义的话,想骂就骂吧。”
  陈望仰起头看着天窗处投下的薄光,轻声道:“本就是寡义之人,又怎会说他人薄情。若说有何不满,昨日我还想着你若是再给我个一年半载,我便有把握将朝政洗之一清……可今日不这么想了。”
  “为什么?”
  “诚如你那日所言,不知三年五载后,陈诺之一介弑父恶者,可还记得昨日发下之诺。人心易变,唯你这句,说尽我半生流离。”
  眼神微暗,陆栖鸾坐下来背靠着牢门道:“那些证言,我是从嫉妒你的同乡那处听来的,也曾想过你这辈子受尽苦楚,该是熬到头了,我也该放过你才是。可诺之,对陆栖鸾而言,家人胜于一切,从你答应换了池冰心血的一刻起,错便是错了,我心里纵然多有不忍,手上却是不能不狠的。”
  “我知道,若是昨日换了别人来说我这罪名,我有把握脱罪。”
  “我不会让你脱罪的,无论你自首与否。”
  ……可惜他心里还存着不忍,没有与她斗到那份上。
  听见她这话,陈望无声地笑了笑,慢慢回忆起从前的事。
  “……昔日饿肚子时,想着那些戴着官帽的,定是世间顶轻松的人了。可等到高权在握,却又嫌那官帽太沉,压得人脊梁难直。”
  陆栖鸾听他自嘲至此,忍不住问道:“倘若再来一次,你会如何做?”
  陈望没有回答,似是看着天光出神,半晌,方答道:“倘若再来一次,陈诺之会找个不那么挂心的姑娘家,夺她家功名,弑父晋位,写诗时用右手,待权倾天下时,铁石心肠,不曾后悔。”
  他说得明白,恶者便是恶者,生于恶地,长于恶庭,不知为善之几何。
  “上面说,叫你秋后上路,我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有什么话想给别人说,我可以带个口信。”
  话一说出口,陆栖鸾便有些愧疚……她明知他早已无人可诉,无人可说了。
  片刻后,牢门中的人道――
  “我有个喜欢的姑娘,你代我告诉她,陈诺之疏情,比不得世间诸般情种,他年遇人如我者,莫耽儿女情长。”
  ……
  四月十五,朝廷清查春闱舞弊涉案之人,左相门生零落大半,告病归家休养。
  四月十七,辛酉年探花郎陆池冰被窃取功名之案沉冤得雪,但因殿试之上屈于胁迫包庇舞弊实情,着令调任崖州县令,留待后用。
  崖州乃穷山恶水之地,与南夷诸国接壤,地缘复杂,娇贵的京官儿是从来不愿去那儿的,一甲进士被发配到那种地方当县令,陆池冰便成了开国以来最惨的状元郎。
  “……秦尔蔚抱怨说说,我若不去把陈望告了,你还能留在京城做京官儿,不必去那苦寒地方当县令,你咋看?”
  “话不能这么说,崖州虽然苦,但占着边贸粮道,在那儿历练一年比得上在京城混吃等死十年呢。不信你看咱爹的肚子,来京城后一天比一天圆,我才不想变成他那样。”
  陆池冰从舞弊案宣判后,整个人活跳跳的仿佛回了水塘子的鱼一样,真正的状元郎被发配了也不要紧,反正他开心。
  陆栖鸾是了解他的,这小子心里要是憋着事儿,迟早得憋出病来,秦尔蔚那种和稀泥的笨蛋再怎么安慰也是对他雪上加霜。
  “对了,陈望去大理寺前一天差人送了件东西叫我转交给你,这段时间忙忘了。”陆池冰放下收拾了一半的书匣,泛出一个浮着杨絮的布包,拆了开来,只见是一本题着《为官九疏》的簿子。
  “陈望走前给的?”
  陆栖鸾接过来翻开来,懒洋洋地看了第一页,便瞪大了眼睛,随后飞快地翻了几翻,向陆池冰确认道:“是给我的?”
  “是这么说的,里面写了什么?”
  “陈侍郎的官场手段心得,尽是些卑鄙……不,匪夷所思的权宦之术。”
  陆池冰惊道:“那这不是应该给我看吗?为啥给你?!”
  “因为姐比你聪明,你都被发配边疆了,要啥权宦之术,去去去荡秋千玩儿去。”
  “陆栖鸾我告诉你书生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聪明的陆大人嘲讽完隔日,风水便轮到她脑袋上了,一纸调令叫她陪菡云公主回母家奔丧,搞得她莫名其妙。
  “……我记得,公主的母家,不是年前就都被抄完了吗?”
  公主的生母慧妃如今乃是冷宫罪妃,膝下有一儿一女,据说平日里对皇儿十分娇宠,对公主却管之甚少,是以公主从小便跟着太子玩,虽是异母兄妹,实际上却比之亲兄妹感情更为亲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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