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逍遥GL》第171/186页


景?四年,子书赤年满二十,于大庆殿承继国祚,成为第三任晋王,随后集结军队,挥师北上,开始了他一十四年的征战生涯。
景?十八年,晋师以摧枯拉朽之势攻破帝都四方城,至此,维持了六百五十八年的大晁帝国宣告终结,大晋随之崛起。此时,离小影去世已三十年有余,我也终于像以前期盼过的那样,满头华发,脸上爬满了衰老而痛苦的皱纹。只是那个曾经与我有过约定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晁国朝堂之下,垂首跪着晁国所有的皇室成员,垂垂老矣被人从屋里抬出来扔在殿上的有之,嗷嗷待哺正在娘亲怀里安然入睡的亦有之,多得是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不敢出声求饶的皇亲国戚。
子书赤很讲信用,果真一个不漏的全部随我处置。我冷眼扫视了一遍跪着的人,吩咐身边的羽林卫的队长:“带我去皇陵。”
“那这些人?”
我头也没回,“杀了,一个不留。”
当我派人从皇陵中挖出晁振祁――小影还在世时的当朝皇帝的尸骨时,当我颤颤巍巍执起长鞭一道一道的将他的骨头抽成骨灰时,当我看见晁国皇室的血染红地面的青砖纵声长笑时,我听见他们说:我疯了。
我疯了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次出来得太久,再不回去,她该着急了。
然而回城的第一天,我就见到了我此生最不想见到的人――玉溪川,我喊了十几年的师父,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他来势汹汹,疾言厉色:“雪儿,你怎么敢私自对子书赤下诅咒?”
我看着他那张温雅如玉的脸,不复当年的和蔼可亲,只是一味的责难之色,露出了隐藏多年的狐狸尾巴,心中悔恨怎么自己没有早日看透这人的真面目。
“哦,”我垂下眼睑,说:“篡改命格于天道有亏,我只是采取了另一种办法损有余以补不足。”
“胡闹!你可知你此举乱了子书家所有人的命格!还不快快随为师前去补救。”
“为师?补救?”我轻笑一声,用一种无比讽刺的眼神看着他,说道:“玉溪川,你的戏演够了没有?你做了什么,需要我给你提个醒么?当年到底是谁把小影的女子身份泄露出去的?是谁运用幻神印控制了沈青,让他在战场反戈?是谁充当中间人在联系吐谷浑和晁振祁,合而杀之?当年的事,你当真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能够瞒天过海么?!”
玉溪川脸色一白,恢复了往日平易近人的模样,往前走了两步,被我喝止住,他辩白道:“雪儿你莫要胡言,千影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徒弟,我怎么会亲手把她推上死路?”
“怎么不会?幼时你便曾用取水术想置她于死地。哦,我忘了,你只是想借置她于死地的机会,唤醒我灵海中紫凰君的残念而已。而后,你封了我与她的这段记忆,开始一步步谋划你的棋局,你教她武功兵法,让她成为天下闻名的将军,可你发现自从那次之后,我又成为了那个病弱的凡人。你这么自视过高,又怎么会允许自己有一个废人徒弟,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看错人。等到应天命之人出现后,你终于设计杀了她,让我重新觉醒,以证明你的慧眼如炬,高世之智。”
“玉溪川,你知不知道你这副冠名堂皇的样子,让我感到恶心。念在曾经师徒一场的份上,我不杀你,给我滚。”
玉溪川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终于忍不住撂了脸色,冷怒道:“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什么与天道有亏,你就是不甘心你妹妹死了,所以才将仇恨转嫁到来求你的子书赤身上,口里说着仁慈大义,心里却比谁都自私肮脏,果然是我玉溪川教出来的徒弟,当真好极!”
我胸中怒气冲天,连带着屋内的陶瓷器皿震颤不已,房屋都开始剧烈晃动起来,面前烧起一道黑色的火焰墙。
我怒极反笑,声调猛地拔高,尖声叫道:“对,我就是要他子书家世世代代受心疾之苦,白日万蚁蚀心,夜里剥皮抽骨,我要他们永生永世,永远不得善终!”
“凭什么?凭什么我妹妹死了,他们却都好端端的活着!”我咬紧牙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凭什么!”
黑色火焰刹那成龙,咆哮着向玉溪川身上卷去,龙息逼戾,却被他一抬手轻易化解。
我杀不了他,我知道。
但同样的,他也杀不了我。
我说:“滚。”
他长眉一扬,只是笑,却不动身。
我手指攥成拳,道:“滚出去!来人!把这个人给我赶出去,下次再见,当场击毙!”
他是修道之人,不可杀凡人,这是法则。就像我当年带小影离开迷宫山,在大漠里掀起龙卷风,也只是迷惑敌军的视线,却不敢造下杀孽。
玉溪川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我身子一软,终于瘫倒在了地上,数十年的恩恩怨怨,在今朝算是都有了个了结。若是没有玉溪川,我与小影根本没有机会长大成.人,纵使他只是将我们当做棋子,却始终有过养育之恩,让我们有过三十余年悲喜交加的年华。
人这一辈子,真是想想都要哭,想想都要笑的啊。
我没有告诉他,我仍旧给子书家的人留了余地,只要心绪不受巨大波动,心疾是不会犯的,至于其他,就各安天命吧。
这次回到城里,直到死去,我再没有出去过。
每日,我都会提着一坛酒,去小影的坟前静坐,听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看苍鹰在天空翱翔来去,心里别样的宁静。
我拍开酒坛上的封泥,屈膝坐在地上,轻声的说:“如今天下大定了,城里的百姓和将士愿意留下的都留下了,不愿意的也回去了关宁城,四海升平,家家户户安居乐业,你可放心了?”
“最近姐姐老觉着天气有些冷,也不知道你那边是不是也一样,想着要给你做两件新衣裳御寒,可姐姐眼睛现在花得厉害,连针都很难穿进去。好在现下不过夏末,我让小春的孙女儿帮着点忙,也许能赶制出来。”
“三十多年了,也不见你给姐姐托个梦,我都记不得你的样子啦。姐姐现在记性不好,还犯糊涂,老觉得你还在我身边,每次风一响,呜呜的,就觉得是你在回答我,你说是吗?”
小影自然不会回我。只是风声愈发凄切了。
我揉了揉干巴巴的眼角,抚着墓碑上冰冷的刻字,慢慢将头靠了上去。
身边酒坛倾倒在地上,酒水在泥土里发酵,弥漫出香甜而又苦淡的气味。
世上没有谁缺了谁就会活不下去的人,区别只是活下去的方式而已。
既然你让我活下去,那我就好好地活下去,
长命……百岁。
你听,驼铃在响,雁子又回来了。

  ☆、第143章 寒潭冰棺

应修痛苦的咆哮声震耳欲聋,乌云翻滚,夹杂着雷霆之势,似乎整座森林都要被掀翻,鸟兽惊走,河水倒流。
钟离珞身子悬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像是坚韧而柔软的蒲苇,脆弱却从不屈服,而手上承影的剑身全数没入了应修的金瞳里,只余下一截剑柄。
钟离珞从来没想过要和应修同归于尽,她要的是,杀了灵角獬豸,护住莫青璃。
莫青璃不能死,她也不能死。
应修浑身坚硬似铁,可不代表就没有弱点,被这一剑一刺,非但瞎了它一只眼睛,更是顺着颅腔直刺到脑内。区区凡人竟能伤得了它?
应修暴怒,张嘴长啸一声,前爪抬起,包裹着青色的光球,拍向正挂在自己眼前的钟离珞。
钟离珞完好的右脚在应修长吻上一蹬,人在空中完美的划了一个半圆,双脚倒钩在应修头顶的独角上,手上仍死死握着承影剑,不住向周边使力,想将应修整个头颅从中间劈为两半,可应修半龙之身,让她寻着眼睛的弱点已是不易,其他部位当真比钢铁更为坚硬,无处可破。
钟离珞心念一动,干脆跟小葱拌豆腐似的,握着半截剑柄,以金瞳为中心,将应修的颅腔内搅了个天翻地覆、热火朝天。
应修方才还有余力发怒,现在脑内几欲被戳成一滩烂泥,它尖爪胡乱的往自己脸上拍,恨不得那个小祖宗赶快滚下来。
钟离珞以承影为中心,脚在应修脸上踢来蹬去,身子在其爪缝之间飘来荡去,虽然难免被爪风刮到,但好在没有什么大碍。
倒是应修,一张端正倨傲的脸几乎被自己的爪子拍烂了,东一疙瘩,西一天坑,再不复原先的威风凛凛和雄姿英发。
钟离珞身形越来越慢,应修的爪子也抬得越来越费劲,可谁也不敢停下。
最后应修捂着自己成了浆糊的脑袋,开口讨饶道:“祖宗,我求你给我下来吧,我不吃你们还不行么?”
“我不信你。”
应修头疼欲裂,咆哮道:“怎么样你才相信?”
钟离珞将承影往左一搅,喘出一口粗气,道:“怎么样我都不信,你必须死。”
应修虽痛楚难耐,骨子里身为龙子的骄傲却是与生俱来,他冷嘲道:“愚蠢的凡人,吾乃永生不灭之体,你杀不了我的。等你气力耗尽了,吾定要将你撕成碎片,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万分!”
“哦?是么?”
一道熟悉却陌生的嗓音在耳旁响起,钟离珞头皮一炸,回首正对上一双鲜亮的红色眼眸。
“剑拔.出.来。”
钟离珞无半分迟疑的抽.出在应修金瞳中深埋的长剑,奇的是,承影的剑身依然洁净无瑕,莫青璃徒手抓上剑身,往下一划,这次她的血却将剑身染得鲜红,光芒逼人。
吾主--
莫青璃顾不上心里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对钟离珞低声道:“趁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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