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逍遥GL》第181/186页


——你可知这血咒之法极为歹毒,从今日起你必须日日用你的血养着那把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你死之后当以身祭剑,魂飞魄散,你在这世上就真的彻底消失了,连轮回都不能。况且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你若是找不到她呢?
——愿求仁得仁,复无怨怼。
一个月后,东海之滨一个不起眼的小镇。街上有几个小孩在相互追逐打闹,有个小女孩儿跑得太快,眼睛跟不上脚步,径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她穿着纯黑色的修身华服,是个曲线玲珑的女人,只是带着顶纱帽,帽沿围了层层叠叠的黑色薄纱,直垂到膝弯,容颜难辨。
她伸手扶了女孩儿一把,然后便走开了。
清风荡起薄纱,露出那人身后一缕白色的长发,她一直往前走,到了临近海滨的一家茶摊,坐下,喝茶。
剑放在手边。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莫青璃在这里等人,那人既带走钟离珞,无非就是冲着自己,若是自己独个死了,他做那么多事还有什么意义呢?
莫青璃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异样,抬起了头。
远远的走过来一道雪白身影,手里撑着竹骨伞,眉目浅淡,寥寥勾出的几笔,好似天地间淡淡晕染开的一副水墨山水画。
她站在莫青璃面前,唇角笑意暖过春风,“汐儿。”
离得太近太近了,莫青璃甚至能闻见女人身上特有的药香,她垂眼望着女人腰上缠着的长长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着,莫青璃眼角那一点微小的欣喜的弧度尚未来得及舒展开便早早夭折了。
电光石火间,承影出鞘,“刷”的刺向那人心口。
“滚开!你也配这么叫我?!”

  ☆、第151章 尽归于尘

那一招来得好快,莫青璃武功竟是比先前又精进不少,“钟离珞”侧头避过,暗自心惊,不过……也好。
“钟离珞”偏头笑了笑,揶揄道:“郡主,你可真是无趣。”
南清筑顶着一张钟离珞的脸,莫青璃无论如何也镇定不下来,她胸中怒火滔天,喝道:“你竟敢扮作她的样子来骗我?!你该死!”
随即提起承影,径向南清筑扑了上去。她使个“缠”字诀,剑光成影,登时将南清筑周身数尺之地尽数封住,她心中有千般恨,招招下的皆是杀手。
南清筑却只是一味的闪避,并不与她交手,寻着时机左足一点,退后三尺,一声长啸,忽的从莫青璃头顶飞跃而过,转眼奔出数丈。
莫青璃立在原地,低头吐出一口鲜血,承影像是有觉识般,全数吸收了进去,剑身隐隐泛着红,她提了一口内息,追了上去。
靠一把剑来苟延残喘?她已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这些。
一切开始的地方,对南清筑来说,也该是一切结束的地方——弑楼。
莫青璃一路追到弑楼的凌云阁,乌木殿门大开着,一个人站在里头,背对着门口,黑色斗篷遮住了整个身子,像是森林里潜行的鬼魅。
莫青璃竟罕见的露出点笑意,彬彬有礼问询道:“我是该叫你竺南青、弑天,还是南清筑,又或者连诀师叔?”
那人扯下脸上死气沉沉的人.皮.面.具,现出一张轮廓深邃的脸,很英俊,却不是中原人的英俊,比西域人也要细致一些,唯有那双湛蓝的眸子,像是藏了蓝天碧海,空旷无垠。
可不正是连诀。
连诀笑道:“师侄女,别来无恙。”
莫青璃抿着唇,笑得温婉谦恭:“托师叔的福,离死不远了。”
她揭下头上的黑纱斗笠,露出一双血色瞳子,如雪白发以红绳束起,尽数散在身后。
连诀好奇道:“师侄女,你怎么知道是我?”
莫青璃波澜不惊的盯着他,道:“从一开始我便在你的算计之中了,我刚入京,又或者八年前我被师父带走的时候。我甫一入京你便打伤了蓝诺,借机将连城安插到了我身边。还有三年前我为什么会被区区一个江南陆家庄的少庄主带走,以至后来发狂而灭人满门,也是你捣的鬼吧?”
“我和阿珞第一次去千影城的时候,觉得后面一直有人在跟踪,等快到关宁城的时候,那人又忽然不见了,我问过时雪筠,天阙大人正是前几天到的,是你在跟踪我们。再之后的种种,你借着影楼的力量一步步的设计我,每次你都提前知道我们的部署,然后未雨绸缪,甚至将计就计。哦,对了,那次你被莫思妤重创,救了你的人是老鬼吧?他的功夫,别人看不清路数,我同他比试过那么多次了,再不认不出来我这双招子也该废了。”
“连.城无意间提起过她义父精通易容,粗浅的易容之术不难学,可要做到精通,我不知道江湖上除了千面郎君之外还有谁,但我与千面郎君无仇无怨。随时可以换下一张脸的南清筑,除了你,还有谁呢?”
“我以前不懂师父为什么会恨你,你害了她女儿,她怎么会不恨你,甚至反常的迁怒到钟离珞身上。我也是蠢,你很早就将答案告诉我了,我却始终没有怀疑过你。连诀,连诀,唔,与连长诀?”
连诀长眉一挑,毫不吝啬的赞扬道:“聪明!不愧是连玥的女儿。”
莫青璃对他的赞扬全盘收下,指了指自己的白发,道:“只是我不明白,以你的实力想杀我易如反掌,我爹娘欠你的已经还了,我也没有几天好活头了,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不正是你想看到的么?你为什么还要抓钟离珞?她是你徒弟。”
“因为……”连诀眼里的怨恨一闪而过,狞笑道:“他们死的太简单了,那怎么可以?我还没让他尝尝失去挚爱的痛苦,既然他死了,自然由他的女儿——你来承受了。”
莫青璃的心狠狠一沉,面上却沉静似水,道:“钟离珞在哪里?”
连诀撇撇嘴,轻飘飘道:“死了。”
莫青璃充耳不闻,指甲掐进掌心,重复道:“她在哪里?”
“师侄女,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死了就是……”他舔舔上唇,从怀里摸出一截红绳来,中间悬着三颗红玉珠子,玲珑剔透的很。
连诀微一发力,平安结便在他的掌心化为了齑粉,一口气吹上去,红粉飘飞,连诀笑得人畜无害:“喏,就像这样,挫、骨、扬、灰。”
他想了想,咂巴着嘴,善意的补充了一句:“我听说她骨可为利器,筋可为缠刃,其血饮之可增进百年功力,所以她死之前,我拆了她的骨头,喝了她的血,谈不上美味,但的确可精进内力,算是她还我这几年的师徒恩情了,也不冤,你说是吧,师侄女?”
莫青璃眼前渐渐弥漫上红色,她沉默的提起承影,左手握住剑身,狠狠往下一拉,殷红的血顺着手掌流上承影的剑身,剑身饮血,像个无底洞,莫青璃的脸色越来越白,身子抖得像是寒风里的枯叶。
连诀有一瞬间觉得她的血都要流尽了。
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连诀面容狰狞,袖袍无风自鼓,抽出弯钩扑了上去。
前所未有的凶煞之气从剑身上散发出来,几乎能听到曾葬身剑下的数千亡魂的哀嚎。
就在弯钩斩断莫青璃的脖子的时候,莫青璃抬眼望向了面前的连诀,里头混混沌沌,一团红雾,像是被掏空了灵魂的傀儡,挥剑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果断、刁钻,精妙无伦。
不知是人在控制剑,还是剑在控制人。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和连诀,只能活下来一个,或者鱼死网破,一个也不能留下。
凌云阁砖塌墙毁,连诀飞身往更加宽阔的山头,漫山遍野的红杜鹃开得鲜艳,他伸手抹掉唇边的鲜血,含着疯狂而释然的笑意,再次迎上了麻木嗜杀的莫青璃。
身上有多少的伤口,一道、两道、三道、十道、百道?莫青璃不知道,她也感觉不到疼,漫天的红色充斥着她的眼球,连面前人的轮廓都看不清。从承影上传来的意识,连诀身上的伤绝对不会比自己少。
天上的无根水不要命的砸下来,雨里的两个人像是亡命徒,不管不顾的在对方身上开着口子,也许一开始,就没有人抱着活命的打算。
承影的剑尖从雨幕里刺过来,裹挟着森然的寒意,连诀横了弯钩挡在胸前,正准备用力拨开,却听得面前一声低唤:“南哥哥。”
依依袅袅,好像一场春雪后,天气毫无预料的转暖,山间溪流里凝滞的冰块缓缓化开,流水叮咚,是他从来没有遗忘过的调子。
他晃了一下神。
“扑哧”剑尖穿胸而入,透背而出。
连诀倒在了地上,视线变得模糊,他右手伸向虚空,想要抓住些什么,嘴角的血沫不断涌出来,口里含糊不清:“连……”
莫青璃木然的朝他喉咙又补了一剑,“连什么”,他终究再也没能说出口。
下一刻,承影哐当砸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莫青璃站立不住,先是双膝跪地,然后才缓缓的栽了下去。
莫青璃趴在地上,四肢无意识的抽搐了一下,红雾褪下去,浅褐色的瞳子开始涣散,却死死的、执拗的吊着一口气,不肯呼出去。
她手指无意识的抠着地面的泥土,她觉得她好像是心疾又发作了,所有的感官都是变得迟钝,全部集中到了疼痛上,她弓起身子蜷缩起来,像只小小的虾米,吊着的那口气快撑不住了。
都说人死的时候,所想起的便是最放不下的,可莫青璃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想,她奇怪这一生竟没有什么能够牵挂的么?
风里传来不知名的童谣,和着噼啪的雨滴,渺渺茫茫。
——秋夜长,秋夜凉,谁家的孩儿没有娘……月亮满西窗。
她睁不开眼睛,感觉生命正在流逝,有脚步声停在身旁,一双冰凉的手伸过来,清风流水温柔拂过,就像是漆黑的永夜里,唯一的一点光。那双手臂托起她,抱在了怀里,手指颤抖着抚上她的面颊。
说来也奇怪,莫青璃连满地的血腥味都闻不见了,却奇异的嗅到了那人袖中的梅花冷香,但已很难辨别这到底是不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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