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芳》第105/117页


  有他这般说,相雪露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些,此次回京以后,若是有他在,太后那里有什么问题,她也不用全部承担,六神无主。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便多麻烦陛下了。”
  他又笑了起来,很是轻松的样子,丝毫不将这种麻烦挂怀:“小事而已,你我之间,何谈这些。”
  ***
  回去的时候,没有来的时候的人数庞大,也故意隐蔽着风声,避免途径的官员大张旗鼓地接待。一路急行,风向天气亦很不错,很快就回到了京中。
  一回到京城,相雪露就直奔皇宫,重新回到宁寿宫,这里的气氛与她离去的时候大有不同。
  整个宫殿都是一副凄清的气氛,倒不是物质之上有所欠缺,而是这里的宫人,此时都带着一股愁苦之色。
  相雪露问过了太医,知道现在太后卧病在床,但还可以见人,便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她的寝殿。
  一进殿中,就看到了她苍白的脸色,同样无什么颜色且干枯的唇。
  从前的太后,虽然性情淡泊,不爱画浓妆,但是也会精致地梳妆一般,气色向来都十分年轻。
  此时,却好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发丝中甚至出现了几根白发。
  相雪露吓了一跳,快步走上前去,半蹲在了她的床侧,轻声问道:“姨母,您这是如何了,近来还好吗?”
  太后听到了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转过了头,看着她,慢慢地说道:“你放心,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姨母还要看着你妹妹成家呢。”
  她费力的抬手,安抚性地拍了拍相雪露的手。
  相雪露见她还有安慰自己的气力,微微松了一口气,又接着问道:“您怎么突然这样了呢,明明雪露走的时候,您还是好好的啊。”
  太后听到了她的问话,有些沉重地吐出一口气,看着床帐半响,轻轻地摇头:“忽然就这样了,哀家也不知道。太医院现在还在研究对策,也不是很清楚。”
  相雪露没问到什么,又见太后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便没有多做打扰,随意说了两句就告退了。
  后来的几日里,她一直都趁着太后精神稍微好一些的时候,却探望她。瞧着这几日里情况稳定了一些,她才有空想起容家人的嘱托。
  撷芳殿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重地,周边有着森严的金吾卫守候,寻常人别说进去了,靠近一些都会成为被怀疑的对象。
  相雪露的记忆中,晋王婚后也就去见了容贵妃一次而已,还是得了慕容曜的许可。
  于是相雪露也去求了慕容曜的准许。
  慕容曜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只是多提了一嘴:“你确定真的要去见容氏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若有若无的目光投过来片刻,像是一种隐隐约约间微暗的云层。
  “是的,臣妇突然想起自婚后还未与贵太妃见过面,也算是有那么一些缘分,此次想见见,也是存了尽最后一些婆媳情分的想法。”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皇嫂想去,自然没有问题。”慕容曜将手中的奏折放下,“不过——容氏她最近一两年有些疯癫,朕怕伤了皇嫂。”
  这倒让相雪露有些惊讶,她从来没有想象过从前心高气傲的容贵妃,疯癫起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转念一想,一夜间从高位跌落,在撷芳殿中几年不出,便是正常人,也会是有几分抑郁的吧。
  相雪露斟酌着开口:“臣妇到时候尽量小心,和她保持些距离。门外便是金吾卫,真出了什么事,也可以很快叫人进来,陛下不用过多担心。”
  她感觉到慕容曜的目光集中在她头顶好一会儿,最终凝成一束,他淡淡开口:“那你便去吧。”
  他今日似乎很忙,此事了结以后也没有与她多说,只是让人拿来了同行撷芳殿的令牌,便又翻起了折子。
  相雪露感觉到他几天的情绪变化得有些快,像是天边莫测的天气一般,让人窥见不着真实的想法。不过她此时也没有心思细想他的神态语言。接过了令牌后就告退了。
  她没有多做耽误,上午拿到了令牌,下午就去了撷芳殿。
  撷芳殿,在先帝时期,曾是盛极一时的宫殿,那时候元贞皇后已逝,容贵妃俨然便是后宫中,无论论宠爱还是位份,都无人能及的对象,这里曾在每日清晨,都有宫中成群的妃嫔美人来拜见贵妃。衣香鬓影,聚集在殿门,泠泠笑语都可以传到好远。
  此刻见到,脑中却只浮现出冷清,荒凉,枯寂几字来。
  只有沉默而面无表情的金吾卫尽职尽责地守卫在四周。
  相雪露递了令牌,很快便顺利地通过了守卫。
  走进殿门,只有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宫人在这里扫洒,她衣着极朴素,甚至有些单薄的感觉,就知道这撷芳殿中的日子,并非那么好过。
  见了她,她略微有些惊讶,微瞪大了眼睛,相雪露向她简要地说明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小宫人似乎更惊讶了。
  她扶着扫帚,指了指后面的宫殿:“贵太妃午睡方起,此时应该就在偏殿中。”
  说完后,她顿了一下,不忘提醒道:“不过奴婢不知道她现在情绪怎样,王妃若是进去,可要多加小心。”
  相雪露这时注意到了小宫人的后脖颈处,又两道明显的抓痕,于是心里也提了提。
  她走进殿内,殿内此时并未点灯,许多窗子被关了起来,因此有些昏暗。但即便是这种黯淡的光线,也可以看到这里的许多装饰与陈设,皆是十分珍美,仿佛华光莹莹的珠玉蒙了淡淡的灰尘一般。
  可以想象到这里从前的情景,但一想到现下这个宫殿里的主人,从从前的风光无限,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又是很有些唏嘘。
  她循着小宫女的指示,在宫殿的东偏殿里找到了容贵妃,彼时,她正半靠着软榻之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相雪露的脚步声让她缓缓转过了眼睛,她眯起眼睛,在相雪露的脸上停顿了好一会,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相雪露看得出来,容贵妃认得出自己,她刚想说什么,便听容贵妃又说道:“慕容曜不亲自来,你便替他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第77章 77 为何这样做
  语罢, 相雪露很是有些吃惊地看着容贵妃,很是不解她为何这般说。
  她还未来得及对此做出反应,便又见到容贵妃冷笑道:“慕容曜倒是对你相氏下了很多功夫,不仅将相家女扶上了后位, 还将你也夺到了手里。”
  相雪露皱起了眉:“贵妃在说什么, 我不明白。”
  她瞧容贵妃吐词清晰, 说话也不似没有逻辑, 不像是正在发疯的样子。但她话语间的意思又实在是莫名其妙。
  姨母登上后位,又和慕容曜有什么关系,那时候他们比现在更生疏,平日都无什么接触。彼时,一个是朝堂上光风霁月,监掌国政的太子, 一个是后宫里不争不抢,安静柔顺的贵妃。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利益牵扯。
  还说将她夺到手里, 便更像是无稽之谈了。就算慕容昀之前去看望她的时候, 没有提他们成婚的事, 容贵妃也不至于偏离到认为她和慕容曜有种很深的纠葛。
  要么就是容贵妃真的疯了,幻想出一些没有根据的话,要么就是她知道或者听闻到些什么,才会有如此发言。
  “还在明知故问吗?在本宫面前还装什么。你小时候入宫时, 本宫就不太喜欢你, 小小年纪便狐媚得不像样子, 皇室子弟个个都把眼睛往你身上瞧。”容贵妃面色越发不善。
  “招惹了慕容曜和慕容越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来祸害本宫的儿子。还装作一副不知世事的样子,和你那姨母一样, 讨人厌的很。”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来什么,诡异地朝相雪露笑道:“本宫自己不敌,输了夺嫡之争,成王败寇,什么后果本宫都认了。你以为你被慕容曜看上,就一定是件好事吗?”
  “本宫这几年与他交手过数回,没有一回讨得到好处,即使是事后回想起来,也不一定能明白此人的心思筹谋。他年纪这般,便有了这么深的心思,对待别的看重的东西,都是如皇位一般,非他不可,便是不属于他的,也要一并抢回来。”
  “这种人,其实可怕至极,你永远看不透他。也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容贵妃盯着相雪露,唇角微勾,“你现在待在他的身边,白得了这么多的好处,可知道代价是什么,就是要永远被困在这种人的身边,对于他的恩宠也好,别的也罢,你都不能拒绝,只能接受。”
  语罢,她的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在宽阔的宫室里回荡着,显得有些悚然。笑声停止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相雪露的手腕上。
  “哈哈哈这个手镯竟然被他送给了你,真是有趣啊,这可是先皇后的生前最珍爱的首饰之一。”
  她慢慢地走进前来,靠近相雪露,然后突然伸手想去抓她的手腕
  相雪露存了防备,下意识地一躲,却没想到容贵妃亦是反应极快,从另外一个方向拦住了她的动作。
  她躲避不及,半个身子撞上了靠墙的柜子,只听得咔擦一声,她的手镯因撞击,扣着的锁被撞开了,应声掉在了地上。
  又是一声脆响,这只镶嵌着红石榴石的灿金手镯掉在了地上,重重的碰撞使得上面有一两颗色泽鲜丽的红石榴石从镶嵌的托槽上掉落了下来。
  相雪露先弯身去捡,却被容贵妃得了先机。
  她率先将那摔坏的手镯捡到了手中,捏起了脱落的红石榴石,又按了按剩下的镯体,放在鼻尖轻嗅,闻了两下,她便道:“本宫就知道,他将这镯子送给你定是有所意图。”
  “竟然找到了侵骨香的解药啊,难怪难怪。”容贵妃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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