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倌爷》第2/120页


  “你这东西,忒不知好歹。”话毕,银剑出,姓何的后生滑肩一躲,抽出腰间的刀,不察那阴人手中撒下石灰,他眼睛一眯,失了准头,那阴人嗤笑一声,银剑一送,刺到他的腰间。
  
  何姓后生右手握剑,鲜血淋漓,接着二人的距离迎面给了他一掌,阴人大退几步,擦了擦嘴角的血,一提气,内力失了七七八八,脸色不好,却只能一个翻身消失在夜风之中。
  “待我在遇你之时,必取你性命于剑下。”
  
  何姓后生单手撑着剑,眼睛紧闭,闻风道:“何某必谢阁下不吝赐教。”
  等危险远了,他背脊一松,双膝跪在地上,另一只手捂着伤口,却止不住汩汩红涓。
  
  木姜蹲在草丛里,不知该走还是该留,听这二人的对话,这位侠客应该是忠义之辈,是木姜最敬佩的那种人,可是她很犹豫,要是她去了,这人将她当仇人杀了怎么办?
  
  她揪着手指纠结了会儿,噗通一声,听到那剑客猝然倒地的声音,忙抬起脑袋只瞄。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她站起身子,到处瞄了会儿,只见周围唯弯月一勾,星辰几许,几个纠结悱恻之间,还是走了过去。
  
  那人倒在地上,右手堪堪盖住腰间的窟窿,止不住的血流到地上凝固了一半,左手仍不松手间的剑柄。
  木姜蹲下身子,凑到他的耳朵边喊道:“大侠,大侠?”
  
  没有人回应。
  
  她咬了咬牙,将自己中衣的袖子撕了下来,转到另一边,想给他包扎伤口,可他的手看上去没力,实则重的紧,她只得用膝盖抵着他的手臂,才让开空间将他的伤口包扎了。
  
  窟窿实在太大,渗透了那薄软的料子,木姜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脑袋,准备拖着走,没想到一个健壮的男人竟会这样的沉,人没动一毫一厘,她人却累了个七七八八,她停下来,歇了口气,放眼之间,破旧的木板车静静地停在马路中间,忙撑着腰站了起来,将板车拉了过来。
  
  车并不大,往日是拿来运恭桶用的,上面还有大块的污秽,可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木姜站上去,将恭桶重在一起,恰好空出一个人的位置。只可惜大侠的身体很有些沉,木姜拖着他的脚,横七竖八费了好的力儿才把他塞到那小小的地盘。
  活落做完了,木姜才穿着麻绳,将重了一倍的板车拉了走了。
  
  木姜不敢进城,这么大的人躺在这儿,她要是拖进去,肯定会被守城的士兵好生盘问,她不想再节外生枝,将板车拖到她以前的地儿,一个隐秘又破旧的茅草屋,藏一个重伤的人在里面,大概是没什么问题。
  
  土路凹凹洼洼,木姜的肩膀磨得褪了皮,才终于到了。
  这眼前的破房子勉为其难能称作是个茅草屋,屋顶上的稻草掉了一大半,木姜踹门,将男人拖了进去,“咯噔”一声,将他的脑袋撞了个大包。
  木姜十分抱歉,放下他的脚,双手合掌:“对不起,对不起,罪过,罪过,为了救人,顾不得这么多了!”
  
  她忙手忙脚的将他拖到那张板子床上,累了一身的汗,又酸又臭,坐了一会儿,掏出板子床下的火折子,点了蜡烛捏在手上。
  
  暖光,给黑夜烫了个洞。
  光也给侠客的脸上也镀了一层暖色,侠客的脸虽然灰尘仆仆的,可仍掩不了他深刻的轮廓,以及高挺的鼻,抿的紧紧的薄唇。
  
  木姜看了一会儿,忽的觉得脸蛋发热,强装认为这烛火靠的太近,热着了,可她还是忍不住看,见他眼眶上□□层层,伸了手就要用袖子去擦。
  黄褐色的污浊掩不了的恶心,木姜讪讪,蹲下去在他眼眶轻轻吹去浮粉,才惊魂未定的站了起来。
  
  现在,这位大侠伤了,她应该去给他找个大夫。
  她打定了注意,正要出门,才记起夜诊的大夫是十分昂贵的,踌躇之间,盯着板床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从床下面挖出一个陶罐。
  
  陶罐不大,里面装着的东西也不多,她掏了好久,拿出一只小小的金合扇耳环捏在手里。
  她正要走,要想了一会儿,从地上捞了把稻草把床上的人严严实实的遮了个彻底,才放心的离开了。
  长安的风依旧大的很,哪怕是在夏日,木姜请了大夫,在他无数次盘问她为何有如此精细的耳环后,终于将手搭在大侠的手腕子上。
  大夫高深的闭着眼,摸着自己的山羊须,摇着头说:“不要紧,不要紧,皮肉伤而已,开点儿金疮药就好了。”
  
  又捧着他的脑袋瞧了半晌说,“作孽哟,作孽哟,这脑袋的伤伤的这么重失忆了怎么办哟?”
  木姜听着,脸像被打了两巴掌,磨蹭了一会儿,将大夫送走了,自己看了一会儿才一步三回头回了百香楼。
  
  田嫂不会等她,这个点儿多半是睡了,木姜将恭桶洗涮后码在后院,捶捶自己的腰,正准备回房睡觉,便听到尖细的声音叫了一声:“谁在那?”
  
  木姜的眼睛红的像狗,眼前凑着一个大灯笼,灯笼旁是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挑的丹凤眼淬着寒一样冷的光,一身桃花红的衫子将人衬的如琢如磨。
  
  “谢郎?”柔媚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那人穿着一双绣着明珠的牡丹花样式的鞋走了过来,她站在男人的身后,淡淡说:“谢郎,这小姑娘知道了咋两的事,要是传出去,怎么是好?”
  
  那穿着桃花衫子的男人接话:“那该怎么办?”
  “杀了好不好?”
  女人将头靠在男人的肩上,看着木姜,一动不动。
  
  木姜大骇,吓得全身都清醒了,她啪的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按在地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什么都没看到!”
  那女的轻笑道:“一般说没看到的往往都看到了,你说是不是,谢郎?”
  
  谢郎提着灯,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女,转身对女子道:“这人我有印象,是百花楼倒夜香的。”
  “哼!谢郎果真对什么样的女子都上心。”
  “西西。”
  女子从鼻尖哼了一声,转身道:“好吧,那就交给你解决了,谢郎,我先去歇息了。”
  
  木姜不知在地上跪了多久,她想着自己从前看的最多的便是别人在她脚底下跪,如今只要是个人她都得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的际遇不得不说奇怪。比如她现在怕的要死,浑身都发冷汗,可她异想天开的想到,要是死了好像也不多,一家团聚,哪里有这么多受不尽的苦!可她转念一想,她刚救来的侠客,连眼睛都没睁开,她要是就这么死了,多划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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