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火》第95/101页
程梨的笑容僵在唇角边,问道:“怎么了?”
廖飞宇走过去,按住程梨的肩膀,语气尽量放缓,让这件事听起来没这么严肃:“你妈半夜在家昏倒了,现在已经有人把她送去医院了。现在需要我们过去一趟。”
他话音刚落,程梨的手机嗡嗡地响起,她点了接听,来电是她舅舅。舅舅说的情况可比廖飞宇严重多了,需要她赶紧回来。
程梨机械般地应了句“好”。
她不知道该摆出一副什么的表情,只能木着一张脸。
“程梨,你听我说,一切都会没事的。”廖飞宇定定地看着她。
廖飞宇一边揽着程梨,一边快速打电话,派人把他们送出去,又吩咐助理买了最近时间段的机票。
两人一起了车,坐在车后面,全程廖飞宇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程梨不停地看着车窗倒退的夜色,漆黑一片,黑黢黢的,看不见光。
只有树影倒映在车窗上,似随时要把你吞噬。
程梨沉默了好久,忽然开口:“她死了,我怎么办?”
好像在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赵珊是她的亲人,骨血连着的那种。
除了奶奶,程梨学不太会亲近。在八岁的时候,同伴早已学会拉着妈妈的衣角开始撒娇要买这个买那个。
程梨只会帮她妈妈做一些事,然后等价交换。她不会撒娇。
到后来,赵珊离开又回来,她也一直是礼貌而克制的状态,唯一一次失态,大概就是赵珊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她这边。
赵珊的婚姻被他们搞砸后,再也没找过一个,一直是独身的状态。程梨刚来京川的时候,赵珊几乎动用了她身边所有的关系来为程梨保驾护航。
这两年她从剧团退了下来,回了北川休养。赵珊因为早年在国外打拼,想要存一笔钱给程梨而拼命,到了中老年,落下一身病根。
程梨这几年为事业忙,她也忙,每回通电话听到赵珊的咳嗽声,也只是叮嘱她平时多注意休息,定时要去医院检查。
时常遇到程梨工作的时候和她通话,通常导演一喊,她就匆匆挂了电话。
程梨在想,这是不是老天在惩罚她。
廖飞宇将还在发愣的程梨掰了过来,他看着程梨:“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飞机抵达北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半夜。程梨坚持去医院看赵珊。不得不说,廖飞宇处理事情体贴又周当。
他已经提前将赵珊转去一家私人医院,给她配了最权威的医生,住的是VIP病房,护士二十四小时贴身看护。
程梨看她躺在病床上,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透过值班护士确认她的一些情况,程梨的心才稍定。
廖飞宇让她去隔壁病房睡一觉,程梨摇了摇头:“我睡不着,没什么事你先回去,今天谢了。”
廖飞宇太了解程梨这个人了,她现在的礼貌和客套,是不想让自己变得脆弱。所以他并没有生气,而是一直牵着她的说,淡淡地说:“程梨,你赶不走我的。”
程梨在长椅上坐了一夜,他就生生陪她熬了一夜。
天光大亮时,廖飞宇让人送了早餐过来。程梨没什么胃口吃,他硬是逼她吃了一点,还说不吃早餐,她就看不到医生。
九点,廖飞宇牵着程梨的手去医生办公室。医生穿着白大褂,从右侧成堆的蓝色文件抽出赵珊的病历,看了一眼程梨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冷,程梨没什么表情地开口:“医生,你说吧,我能承受得了。”
医生推了推眼镜,开始说话,语速很快。不知怎么的,程梨视线有些模糊,她看着医生的嘴唇一张一合,脑子嗡嗡作响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事实上,另一个表面理智冷静的程梨听到医生说什么了,他说:“肾衰竭,晚期。”
“为什么会这样?”程梨问。
眼前的病人家属太过镇定,医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还是解释:“有两种,先天性肾炎,还有就是后期熬夜,肾负荷过重造成的。”
“治疗方法是肾移植,需要我们在肾源库找到匹配的肾。”医生回答。
“要是没有合适的肾源呢?”
医生继续说:“没有的话,定时来透析治疗,生命能延长五年或者十年。”
“谢谢。”程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事实上,从头到尾,程梨紧张得冒冷汗,情绪非常低,她是掐着廖飞宇的掌心用来支撑她的对话了。
“进行肾移植,”廖飞宇看着医生,“陈医生,这类手术案例你成功率据说是百分之九十九。”
陈医生看着眼前的廖飞宇没有说话,他是北川市最权威的医生,廖飞宇说的是事实没错,可没有哪一个医生可以在病人家属面前保证这些。
可他在廖飞宇眼神的压迫下,最终点了点头,语气轻松:“肾源配对顺利,这只是个小手术。”
走出门口的时候,程梨整个人跟虚脱了一样,脸色并不太好。
可她仍打起精神去病房里看赵珊。赵珊躺在病房里,脸色苍白,仍抬头冲程梨笑:“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还专门跑过来。”
以前那个气质又活力的女人,此刻躺在床上,瘦得像一把迎风招展的旗。
“我最近比较闲。”程梨坐在旁边跟她聊天。
廖飞宇仍留在办公室不知道在和医生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到病房探望赵珊。
赵珊看到程梨和他有纠缠并不奇怪。
两个人的性格,一个是火一个是水,相生相克,火又终将融于水。
“阿姨,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廖飞宇说道。
赵珊点了点头,她知道,当下这一切都是廖飞宇费心安排的。她开口询问:“你母亲呢?现在好点了吗?”
廖飞宇垂下睫毛颤了颤,他没什么情绪地说道:“家母于三年前在家中自杀身亡。”
程梨正削着一个青苹果,削到一半,果皮突然断了。她抬眼看着廖飞宇,这件事她并不知道。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也没人陪着廖飞宇。程梨的心忽然跟着疼了一下。
“走了也好,算是另一种解脱。”赵珊叹了一口气。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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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情绪都维持在风评浪静中,直到晚上。赵珊因为病症的原因,皮肤出现瘙痒情况,她开始疯狂抓自己的肉,谁都拦不住。
指甲翻过去,露出鲜红的肉,模糊的血水。
程梨走上去拦她,无果,反倒被她的指甲给刮伤了,赵珊还在不停地伤害自己。程梨看不下去了,音量加大:“要抓你抓我。”
“我给你添麻烦了。”赵珊惊醒过来,语气小心翼翼。
这一句话,程梨他妈的差点没忍住,掉下眼泪来,眼睛泛酸。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味着长大,就是你妈开始看你脸色,对你小心翼翼。
为防止赵珊再伤害自己,护士给她打了一剂镇定剂,她才安静下来。
程梨陪了一她一会儿,后起身去上厕所。程梨坐在马桶上,开始翻自己的包,把包倒了个底朝天,发现一根烟都没有。
“操。”程梨骂他。
最终程梨拿手机给廖飞宇了条短信,在这过程中,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手抖:“在哪?送包烟来我这,要最烈的。”
不出五分钟,程梨所在的厕所门被敲响,廖飞宇声音低沉:“开门,是我。”
程梨开了门,廖飞宇站在她面前,问:“怎么了?”
“烟呢?”程梨伸出手掌,懒得跟他废话。
“没带。”廖飞宇的声音懒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