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桃花种》第13/42页


  詹沂婕实在无法相信,这番空中画饼的虚话,居然大大地激励了全体员工。
  最后,蒋烲和带头与詹沂婕对抗的旧经理关起门来对话。
  同样是半恐吓、半安抚,他说了唇亡齿寒的中国故事,说明孤立詹沂婕导致业绩下滑,他在总公司的评语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他同时向经理保证,只要两年,两年之后他们一定走人,届时,分公司的领导人宝座还是由他来坐。
  这些话让经理的态度产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往后,他不但全力配合詹沂婕,还亲手策划了员工奖惩办法。一时间,大家的工作态度和之前截然不同。
  蒋烲插手,让詹沂婕从逆水行舟变成顺水推舟,工作顺利得不得了。
  公司麻烦解决了,生活变得轻松得意,她慢慢适应异乡生活,况且这里还有个蒋烲,一个被她误以为是阿斗,却原来是深藏不露的人物。
  偶尔,他会下厨做菜,两个人、四道菜,每次都吃到盘底朝天。
  偶尔,她会烤一个蛋糕,挤上满满的鲜奶油,慰劳他的甜食胃。
  偶尔,他们会一起相约去逛大街,手牵手,像满路走来走去的情人。
  偶尔,他们会在深夜、关上电脑后,背靠背,聊着一些无聊话题,笑着入眠。
  他们是情人吗?詹沂婕没问,他也没有过特殊表示,他们从不逾越那条界线,也没踩进情人圈圈。
  没有亲吻、没有爱抚、没有过度的暧昧,在这样开放的世代里,两人之间到底算什么?
  说实话,他们都没有深究过。
  也许是他们太忙,也许是詹沂婕深信,很多事说破了比不说破更糟,也或许是他们都太满意眼前的状况,所以,维持着,不问也不说。
  当然,教她放心的因素还有一个,那就是,到美国之后,他忙得没有时间搞男女关系,莺莺燕燕的岁月离他已远。
  前天下午,下了一场大雨,从学校回来的詹沂婕,匆匆换下湿透的衣服之后,又赶回公司上班。
  反正蒋烲不在,星期五、星期六、星期日……漫长的三天,她不想一个人面对寂寞的公寓,不想走到哪里,都隐约闻到他的咖啡香。
  蒋烲和两个朋友到L.A.去了,要去向某个好莱坞知名导演推销他们的作品,希望暑假的时候,能有机会留在名导演身边实习。
  要是这趟他推销成功,到时,他们将有两个多月时间碰不到面。
  两个月,好久呢。每次他离家,冷清的夜、冷清的公寓,都会让她待不住。要是连续六十几个夜晚……她恐怕得让自己更忙才行,孤独的感觉很坏,而她不爱让自己变成倚窗等待男人归来的笨女人。
  这样应该是很好的互动状态吧,他们各自努力,各自往自己的方向前进,分享成就、相互砥砺,不管快乐或痛苦,可以给予温暖与慰藉的人就是对方,电话拨出,他乐意随时随地倾听。
  她喜欢这种相处模式,不必成天把两个人挂在那里,不断对爱情提出质疑,怀疑对方的心、对方的灵魂是不是还属于自己,直到有一天,他们找到答案的时候,爱情已经悄悄溜走。
  星期天中午,詹沂婕头昏脑胀,她感冒了。
  美国不是台湾,三步两步一家诊所,感冒的话,要不回家喝水、吞维他命、睡大觉休息,提升免疫力,把感冒赶走,要不就是转为肺炎,烧到快死人的时候,才被送进医院里。她没有时间送医院,只好乖乖吞维他命。
  电话响,她接了起来。“喂,这里是詹沂婕。”
  “干什么说话有气无力,想我啊?”蒋烲开朗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她微笑,他永远精力充沛。“谈得怎样?”
  “成啦,你得开始做好心理准备,暑假期间,你得当独居女人。”
  “我怎么会独居,公司里人来人往,想陪我加班的大有人在。”她喝口咖啡,躺回办公椅里。身体不舒服啊,但他的声音赶走了心里的不舒服,她突然觉得轻松起来。
  “小姐,你是我花高薪聘来的地下总经理,不准你公器私用,在公司里面勾引男人。”他口气严肃。
  詹沂捷咯咯笑两声。她要是有勾引男人的本事那就好了!“等你回来,我烤蛋糕、泡咖啡替你庆祝。”
  “说话要算话,你不要到Star bucks随便买买,唬弄我。”
  “遵命。”她抚摸着桌上的咖啡杯,不晓得从什么时候起,她被他养出喝咖啡的习惯,她的花茶摆在柜子里,好久没碰了。
  “很好,我晚上就到家了,回家再聊。”
  蒋烲收线,她静静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他说回家,回到有她的家,她已经是他生活的一部份,快乐的、伤戚的,他们都一起度过。
  感情应该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吧,不必天天说“我爱你”,下必用诺言绑住彼此,他就在她心里,而她也在他心底某处伫立。
  詹沂婕收好包包,稍微交代一下,忍住头痛开车回家。
  到家后,吞几颗红红绿绿的保健食品,往床上一躺,拉高棉被盖到头顶上,企图用豆芽孵育法,把免疫力给孵出来。
  这一觉她睡得极沉,沉到没有听见开门、关门声,没有听见一群人在门外唱歌拍手、举杯欢庆,自然也没有听见,在人群散尽之后,隔壁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她是被渴醒的,摸摸额头,烧退了。很好,她对自己的身体健康太满意。
  但头还是有点昏重,她勉强下床,两脚落地时,一阵眩晕。没问题啦,去倒杯水,再吞两颗药丸,明天早上又是一尾青龙好汉!她对自己笑笑,扶着墙壁走出房问进厨房。经过客厅时,一件鲜红色的内衣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有买过红色的内衣吗?印象中没有,就算有,也不会把内衣四处乱丢。
  放下内衣,她又看见一件大红色的外套式洋装,她发誓,这件衣服百分之百不是她的,她绝对不会买这么性感的衣服。然后,腰带、丝袜……她看见高跟鞋……
  詹沂婕皱眉,顺着散落一地的衣物走去,走到蒋烲房前时,轻轻推开那扇没关紧的门。
  她傻了,怔怔地站在原处,进不是、退不是。
  床上,两个裸体男女纠缠在一起,欢爱过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起伏的呼吸之间,男人和女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心一下下抽痛,晕眩的脑子做不出反应,她竟倚在墙边,只是看着他们。
  她很想往前走几步,走到床边,用力把他摇醒,大声质问他,“喂,你怎么可以把女人带回这里,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突然,她想笑。
  她算什么?还不够清楚吗?床上的女人已经为她明白解释。
  她是员工、他是上司,他们各取所需、合作无间,两年后,他变成导演、她有了文凭,可以顺理成章留在大公司里面。
  不经意间,发现自己甩下泪水。她别开身,一面走、一面用力敲自己的额头。一定是病毒惹的祸,她才会搞不清正确错误:心乱得一场糊涂。
  她还不认识蒋烲是什么样的男人吗?前秘书留下来的档案,还不够教会她,他正是花花公子的代名词吗?
  和女人在床上滚是他的生活情趣,爱情是他的生活润滑剂,记不记得在台湾,她当过多少次蒋妈妈,替他赶走多少蜜蜂蝴蝶昆虫类?记不记得美艳到不行的邵祺棻差点儿赏她两杯王水?他的女人缘有多好,她怎会不知道?
  对啊,是感冒病毒惹的祸,害她无缘无故心痛,害她忘记了他的爱情可以写成十二本连续剧。
  她没进厨房、没回房间,她傻傻的被感冒病毒侵害,傻傻的走出公寓大门。
  进电梯时,脑海里闪过他笑着说:“知道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是什么吗?是糖果。”
  她不以为然回他,“才怪,糖是合法的毒药,造就一大堆文明病。”
  他痞痞的说:“所以我们才需要医生啊,没有足够的文明病,生物科技怎么持续发展?医院越开越大,医生才变成高所得。瞧!一颗小小的糖果,造福了各行各业。”
  詹沂婕脚步虚浮地走出大楼。
  她记得他说过,“如果我有一个儿子,我一定要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故意说:“如果他最想做的事,是孝顺父母、遵从父母亲的指示呢?”
  他大笑,把她的头发揉成鸟窝,“你这个唱反调小姐。”
  她是不够顺从他,不像那些美丽温柔的女生。
  走出公寓大楼,走到对面的社区公园,她找到一个秋千坐下来,头靠着绳索,她才发觉自己忘记穿鞋。
  真是的,她被感胃病毒害惨了。
  都是这样的,人的免疫力一旦坏掉,病毒就肆无忌惮起来。
  它持续侵害她的心脏,害她呼吸困难,害她明明知道心脏还在胸腔里面,有一搭、没一搭跳跃,她偏偏看见心脏在脚边碎了满地,却拾掇不起。
  它侵蚀她的知觉神经,害她从脚底、手指头开始发冷,一寸一寸,向躯体中央蔓延,让她泡在北极冰海似的,冷得无法动弹。
  只要它侵袭得再彻底一点。她就会忘记那个痞痞的笑脸,忘记两具交缠的身体有多伤人,忘记他曾经对她好,忘记他们的聊天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程或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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