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暴君今天病更重了》第40/158页


  “不过,该劝还是得劝着陛下些!”老将仰首看了看毛坯高台,痛心疾首指指点点,“像这个,就过了嘛!铺张浪费!这得多少钱啊!”
  梅雪衣颇有些心虚。看来昏君没让这位忠臣知道,他的手上还有价值五座摘星台的蛟网、八座摘星一枚的弩-箭……
  她收敛了神情,正色道:“表舅可以先去见一见陛下捉到的那名修士。如今风云突变,陛下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与金陵决战在即,表舅乃国之栋梁,该准备准备了。”
  沈平成的目光恍惚了片刻。这,是他熟悉的小梅子啊!自幼她便爱听打仗的故事,他教这个囡囡沙场点兵时,比她大两岁的沈修竹还只会玩毛笔糊一脸墨汁呢。
  不知为什么,老人忽然感到心头悲恸,好像失而复得。
  他急急侧过脸,掩了掩鼻目:“我知道了。好好保重!”
  看着沈平成离去的身影,梅雪衣忽然意识到昏君为什么一再对沈修竹手下留情了。
  他是把定国公当成半个岳丈了吧。
  *
  金陵的信报如雪片一般飞进朝暮宫。
  如今秦姬忙于对付金陵的藩王们,无暇分神。暗探们轻而易举就能将金陵宫廷中的情报传回卫国,连秦姬摔了几只茶杯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白袍修士们从仙域来到凡间,目的是要替赵润如复仇。而秦姬想做人皇,就必须安定国内让四海归心,她才有出兵伐卫、争夺帝气的资格。如今她只能尽力拖着修士,既要他们助她降服藩王,又要制止他们在金陵大开杀戒,每日忙于斡旋,端是焦头烂额。
  与金陵的鸡飞狗跳不同,梅雪衣的生活比往日更加安逸奢靡。
  上次在烈日下看话本导致头痛之后,卫今朝便为她换上了簇新的轻烟罗鲛纱窗,无论天阴天晴,她的寝殿里总是均匀地散洒着柔和的光线。
  贵妃榻整张皆是用米粒大小的珍珠制成,躺在上面就像是浮在碎浪上一般。
  身上穿的不是绒毛大氅,而是珍稀的火蚕纱。薄如蝉翼,穿着它在冰天雪地中行走竟不觉寒冷。
  白日吃的是山珍海味,夜间燃的是玉髓明烛。
  眼见秦姬将金陵藩王一个个征服,伐卫即将提上日程,梅雪衣花起钱来更加心安理得――省什么钱,万一打不过那些修士呢?省下来给敌人花吗?
  “陛下,”她合上手中的最新军情,“再有三日,金陵大约就要出兵了。沿途的百姓都疏散好了么?”
  “王后总是心怀天下!”他的身体从后方沉沉贴上来,薄唇在她耳畔若即若离,低哑声线坠入她的心房,“有这功夫,何不多看看我。”
  梅雪衣在他怀里转了个身。
  见他的眸色已变得幽暗灼人。
  这昏君,仿佛永远不会累、不会倦,也不会腻。他贪恋她,那副病态沉溺的神情令人心惊。
  梅雪衣的视线落到了他的脸上。
  冷白的肤色,因瘦削而略显寒冽的线条,谪仙一般的眉眼,精致无双的淡色薄唇。
  这么好看的脸,还真是再找不出第二人了。病着,亦能入画。
  长眸微阖,他躬身,偏下头,唇与她若即若离,征询她的许可。
  当然,此刻只是因为气氛太好,他才会有这般温润的君子风度。平日里他总是将暴君本色发挥得淋漓尽致,该伐便伐,绝不拖泥带水。
  他的温度和气息感染着她。
  ‘及时行乐罢……’梅雪衣这般想着,阖上双目,轻触他的薄唇,以示邀约。
  拥上白玉榻,纵情起伏之时,她不忘再问了一遍:“沿途百姓,都疏散了?”
  昏君恨恨一笑,衔住她的下唇,磨牙:“散了!”
  这一夜,她也彻底散了架。
  *
  秦姬以修士为先锋,开始伐卫。
  梅雪衣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变得不同。
  硬要说区别的话……
  前线传回来的情报更有趣了。
  金陵大军气势汹汹杀入卫国第一座边塞城池时,惊奇地发现,立在城墙上的竟然都是披着盔甲的稻草人。
  卫国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弃城而去,只留下一座空城。最绝的是,在撤走之前,他们还更改了屋舍和街道的布局,设了无数陷阱,沿大路行军的金陵人动不动就‘噗通’一下掉进茅坑。
  虽然没出过人命,却是糟心又晦气。
  接连几城,都是一样的状况。
  秦姬与修士相互不满,积怨日浓。
  愈是深入卫国腹地,情形愈加诡异了――金陵人在卫国的大地上,竟连一个活人都没见着。该有人的地方,全部站着稻草人,一张张草脸扎得歪三斜四,怎么看都像是在嘲讽金陵人无能。
  行军无比顺畅,顺畅得令人憋屈不已。哪怕故意改变了行军的路线,迎接他们仍是一座座草人城,偌大卫国,遇不到一个活人,翻不出一文铜钱。
  “我就不信卫今朝连王城都不要了!”秦姬暴跳如雷。
  终于,这支大军穿过空无一人的沧浪关,压到卫国王都前方的冻土大平原。
  城门大开,只见京都的城墙上方,同样是密密地站着身穿盔甲、一动不动的稻草人。
  这一路过来,金陵军、秦姬和修士们都受够了这股茅草味,见到稻草人立刻感到阵阵恶心反胃。
  立于沧桑古朴的京都城门之下,为首的修士阴沉着脸,皱眉遥指耸立在王城内那座直冲云霄的摘星高台:“那就是摘星台?”
  内里如何看不出来,至少从外表上看,这座华台已彻底完工,非常直白地彰显着豪奢二字。
  “不错,那就是摘星台。”秦姬无力地望着这座依旧空荡荡的孤城,“卫今朝究竟把人都藏到哪里去了!”
  “摘星台上面有人。”白袍修士沉声道。
  从这里望去,以凡人的目力根本看不清摘星台顶是什么景象,但修士却能看到高台边缘立着一对男女,神态睥睨。
  为首的修士与身旁另一人对视一眼。
  “他既开门迎客,进城亦无妨。”
  一众白袍修士阔步穿过城门之时,秦姬的辇车后方悄悄飞出了一只信隼。
  它卖力地挥动双翅,穿过一层又一层高空罡风,飞向高耸入云的摘星台,将最后一份情报送向主人。
  信隼绕着高台盘旋,一圈圈扶摇直上,清越的唳鸣驱散了头顶阴云,一道烈阳从云缝中落下来,恰好罩住摘星台顶一双璧人。
  “咴――”
  双翅扑棱,这只穿风破云的隼,终于落入主人掌心。
  卫今朝身上的黑袍暗光流转,衬得袖中探出的手愈加冷白。
  他接住信隼,取下情报摊开,淡漠地扫过一眼,然后扬手将它掷下高台。
  偏头一看,见梅雪衣眼巴巴地看着他,不禁失笑。
  “阳光下看字伤眼,王后别盯了,再盯也不会给你看。”
  梅雪衣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她还想看看,发现帝城空空,秦姬会不会又摔杯子呢。
  她低头理了理衣裳。
  今日正装打扮,和卫今朝并肩站在这高台上。放眼望去,入目空空荡荡,没有将士没有百姓,举世皆敌。
  怎么看都是一对昏君妖后被历史抛弃,走到了穷途末路的样子。若是放在话本上,接下来必是二人跳高台而亡,大快人心。
  “陛下。”梅雪衣牵住了卫今朝的手,深情款款,“我们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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