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师手记》第13/64页


  我抬眼看着搭档,发现他此时举起一只手,但是并没伸出手指,像是在等待着。
  他在判断时机。
  她四肢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天呐!他的脸凑过来了!他就要抓住我了,救我,快来救我!我不想这样!”
  我觉得情况似乎不妙,看上去她随时都能中断催眠醒来。
  她:“救命啊!他抓住我了!他抓住我了!”说着,她的双手狂乱地在空中挥舞着,似乎在抵抗着一个我们看不到的生物。
  搭档站起身,伸出一根手指。
  我冲上去,尽力按住她的双臂,尽可能用镇定的声音飞快地结束催眠:“听我说!听我的指令!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醒来,这只是一个梦!1!2!3!”
  她睁开双眼,但是依旧不停地挥动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大喊着:“走开!走开!不要!放开我!”
  有那么足足一分钟,我和搭档几乎是不停地提醒着她:“放心,不是梦,你已经醒来了,你已经醒来了,停下,放松!”
  终于,她听进去了,愣愣地看了看我们两个,然后整个身体松弛了下来。
  我:“放心,已经没事儿了,那只是梦。”说完,我抬头示意搭档可以松开她了。
  中年女人喘息着慢慢放下双手,呆呆地看着前方好一阵儿,然后无助地抬起头:“我想喝水。”
  我点点头。
  送走她后,我回到催眠室,搭档此时正光脚盘坐在刚才她坐过的地方,手指交叉在一起,歪着头。
  我逐个拉开所有窗帘后,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刚刚差点儿中断。”
  搭档:“嗯。”
  我:“捕捉到什么了吗?”
  从后面看去,搭档歪着头的样子像是一个孩子,同时还在嘀咕着:“我正在想……”
  我:“多数噩梦足以秒杀所有恐怖片的编剧和导演。”
  搭档似乎没在听我说:“嗯……没有头,只有一只很大的眼睛……半张脸……这代表着什么呢?”
  我一声不响地坐到催眠的位置,看了他一会儿:“要去书房吗?”
  搭档回过神儿看了我一会儿:“不,就在这里。我们来整理一下全部线索吧?”
  我点点头。
  搭档:“首先应该是地点,对吧?我想,她那一系列可怕的梦把场景设定在英国诺丁汉,是有原因的。”
  我:“嗯,也许当时在诺丁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搭档:“街上那些人的长相也无疑有着特定含义。无头的是第一种,有头却只有一只大眼睛的是第二种,第三种就是追她的那个‘半面人’了。”
  我:“刚刚没太多机会问,我有点儿好奇,那个‘半面人’到底是只有上半张脸,下半张脸,还是只有左右半张脸?”
  搭档想了想:“我推测她所说的‘半张脸’,应该是指只有左或右半张脸。”
  我:“理由?”
  搭档:“如果只有上半张脸,通常会形容为‘没有嘴’,对吧?如果只有下半张脸,我们习惯用‘没有眼睛’来形容,而不会说‘只有半张脸’。”
  我:“嗯,应该是你说的那样……但即使这个能推测出来,看上去我们依旧没什么线索。因为重现她的梦后,她反复强调的只是人物,并没解释过场景,也没提过还有其他什么元素。”
  搭档:“这个我也注意到了。”
  我:“还有,她说自己在找什么,也是个重要的线索――虽然我们现在还不清楚找的是什么。是不是她曾经在诺丁汉丢过什么东西?”
  搭档:“这个要问她本人,但我觉得应该是更抽象的……”
  我:“你是说她只是用‘找’来表达,而并非丢过东西?”
  搭档:“嗯,潜意识常用这种方式在梦里进行某种特定的表达。”
  我:“还发现更多吗?”
  搭档:“还有一个我认为很重要的,而且跟催眠与否无关。”
  我:“催眠与否无关?呃……那是什么?”
  搭档:“似乎她有通讯设备依赖症?”
  我:“嗯,的确有。”
  搭档:“假如综合来看的话……这个我也说不好,只是隐隐觉得有点儿什么不对劲儿。”
  我:“会不会真的像她先生说的那样,是来自工作的压力?你不觉得她很忙吗?她甚至不愿意在催眠期间关掉电话。”
  搭档:“嗯,这就是我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让我想想……依赖通信……忙碌的工作……噩梦……噩梦没什么奇怪的,但是经常都是同一类噩梦……所以,能确定那是某种压力造成的……”
  我:“嗯,原因不详的压力。”
  搭档皱了皱眉:“也许……那其实……”
  我:“什么?”
  搭档抬起头:“我想……我知道了!”
  我一声不响地等待着。
  搭档皱着眉,看上去是在理清思路:“她表现出的压力,其实是在转移另一种压力。”
  我仔细想了一下这句话:“怎么解释?”
  搭档松开盘着的腿,穿上鞋站起身:“她所表现出来的忙碌和压力,并不是真实的。”
  我:“嗯?不会吧?我们都看到她很忙啊,刚来一会儿就接了两个电话,进门的时候还在打电话。”
  搭档:“不不,仔细想想看,那并不是忙碌。”
  我:“什么意思?她是装作接电话?”
  搭档笑了:“当然不是。今天是周一,工作时间,有工作的电话找她再正常不过了。她利用工作时间跑出来,你觉得她会很忙吗?”
  我:“原来是这样……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搭档:“这就得‘读’她的梦了。”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在催眠室里来回溜达着,“为什么会选择诺丁汉为场景,虽然目前我们还无从知晓,但是我能肯定她曾经在那里经历过对她来说极为重要的事情。这个我们先放到一边,说别的。”
  我:“OK。”
  搭档:“‘无头人’这种情况在梦中并不多见,对吧?因为无头人没有五官和表情,如果这么说起来的话,‘无头人’在她的梦中很可能并不代表着人,应该是一种象征。”
  我:“象征着什么?嗯?你是说那个关于苍蝇的形容?”
  搭档:“有可能哦!我们经常形容没有头绪的瞎忙碌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我:“嗯,这个说得通,但是有点儿牵强。”
  搭档:“不见得。你忘了吗?‘无头人’并没有和她发生过交集,‘无头人’应该是一种概念,是她对某件事的看法,也许和她自己有直接关系。甚至很可能还涉及她的当下状态。既然是她当下的某种象征,那么她当然不必对此感到恐惧,这点你在催眠时曾经确认过。”
  我点点头:“对,我本以为她会有恐惧感。”
  搭档:“所以说,很可能‘无头人’是指她的某种观点。”
  我:“呃……好吧,暂时也没有办法确认,我们先不争论,继续下去。那‘独眼人’呢?”
  搭档:“‘独眼人’就不同了,他们明显比‘无头人’更具有象征意义。”
  我:“巨大的眼睛是不是意味着注视?”
  搭档:“理论上是,但是她并没有提到这点,所以我觉得‘独眼人’很可能带有审视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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