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师手记》第50/64页


  中年男人:“没有,那几年再正常不过了。”
  搭档:“能描述一些你杀妻的噩梦吗?”
  中年男人:“我说过的,我几乎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来杀她……嗯……你是要我举几个例子吗?”
  搭档点点头:“对。”
  中年男人带着尴尬的表情挠了挠头:“说我印象最深的几次吧。有一次是我梦到自己勒死了她,然后拖到浴室里。我还记得当时浴室里铺满了装修用的那种厚塑料膜,把瓷砖和马桶还有洗手盆什么的都盖上了,但是在下水口的地方留了个洞。你能明白吧?在梦里我都设计好了一切,就等着实施杀人计划了。我用事先准备好的剔骨刀、钢锯,还有野外用的小斧头把她的尸体弄成一块一块的,大概有茶杯那么大,然后分别装进几十个小袋子里,准备带出门处理掉。这些全做好后,我把铺在浴室的塑料膜都收拾干净,浴室看上去就像是往常一样,很干净,除了下水道口有一点点血迹。”
  搭档:“在梦里就是这么详细的?”
  中年男人:“对。”
  搭档:“还有吗?”
  中年男人:“还有一次是梦到我把她闷死了,然后装进很大的塑料袋并放进一个旅行箱。在半夜的时候,我拎着箱子轻手轻脚地走楼梯去了车库,把旅行箱放进后备箱,然后开车去了郊外的一个地方,那里有我事先挖好的一个很深的坑。我把尸体从塑料袋子里拖出来,扔进坑去,还扔进去一些腐败的肉和发热剂,最后倒上了一桶水,再埋上……很详细,是吧?”
  搭档皱着眉点了下头:“非常详细,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你把尸体直接掩埋,以及用腐烂的肉,还有发热剂、水,是为了加速尸体腐败?”
  中年男人:“对,就是那样。”
  搭档:“你在梦里做这些的时候,会感到恐惧吗?”
  中年男人:“不,非常冷静,好像事先预谋了很久似的。”
  搭档:“在现实中你考虑过这些吗?”
  中年男人:“怎么可能,从来不。甚至醒来之后我会吓得一身冷汗,或者……想吐。”
  搭档:“你的冷静和预谋其实只会在梦里才有,对吧?”
  中年男人:“就是这样的……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会不会是我说的那样?我的基因中就有杀人的欲望?”
  搭档:“目前看来,我不这么认为,你父亲杀你母亲并不是为了满足杀人欲望,是因事而起的冲动性犯罪。”
  中年男人显得很紧张:“不怕你笑话,对那种梦我想过很多,难道说我和父亲都是被某种可怕的……什么东西……操控着,做了那一切?我是不是有问题?我……我……”
  搭档:“你怕有一天你因为梦到太多次而真的这么做了,所以你才会来找我们。”
  中年男人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是的,就是这样。有一次在梦里杀完我老婆之后,我抬头看了一眼镜子……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个表情,和30多年前我父亲当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搭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扬起眉。
  我摇摇头,搭档点了点头。
  我的意思是今天没办法进行催眠,因为我把握不了重点,他表示赞同。
  中年男人走后,搭档歪坐在书桌旁,把一只手和双腿都搭在桌上,闭着眼似乎在假寐。
  我靠在窗边看着搭档:“看上去很离奇,对吧?”
  他轮流用手指缓慢地敲击着桌面:“这世上不存在无解,只存在未知。”
  我:“那,答案……”
  搭档睁开眼:“答案……应该就在他心底。”
  我:“嗯,我们开始吧。”
  搭档微微点了一下头,眯着眼睛琢磨了好一阵儿才开口:“看不出暴力倾向。”
  我:“一点儿都没有,他说到那些的时候没有一丝兴奋和冲动,只有恐惧。”
  搭档舔了舔嘴唇:“你觉得像单纯的模仿么?”
  我:“行为上的模仿?不像,过于还原了,理论上应该扭曲才对。”
  “是啊……”说着,搭档叹了口气,“真奇怪,为什么他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表达自己心里的东西呢?”
  我:“会不会真的是他太太有问题?”
  搭档:“嗯?应该不会,假如真的是家庭问题,他很容易就找到原因了,也不会这么内疚,你注意到他内疚的表情了吧。所以我觉得他的家庭生活应该是平静并且令他满意的。”
  我:“那,工作压力吗?”
  搭档:“也不大可能,他并没提到过工作压力和梦的关系,如果是工作压力或者生活压力的话,他肯定会多少说起一些,但是刚刚他一个字都没提起过,也就是说,工作和生活这两方面没给他造成任何困扰。正因如此,他才会开口就问‘嗜杀是否会遗传?’这样的问题。还有,他说过有时梦醒后会有呕吐感,这意味着他对此的反应是生理加心理的……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我:“你是指行为和心理双重排斥?”
  搭档:“对对,就是这个。所以我认为原因应该集中在他目睹父杀母上。”
  我:“不对吧?我能理解目睹父杀母事件给他造成的心理打击,但是问题是目前他在梦中重复着父亲的行为,你是说他用迁移的方式发泄不满?可理论上讲不通啊,他怎么会用母亲作为迁移对象来发泄呢?难道说在他的生活中另有女人?”
  搭档:“迁移?我没说迁移……他生活中是否另有女人……杀妻,然后借此避免离婚带来的损失……不可能,这样的话,这个梦过于直接了……嗯,对,不可能的……”
  我:“如果是杀戮现场给他留下了扭曲印象呢?他提过血,以及……”
  搭档跳起来打断我:“啊?啊?你刚才说什么?”
  我愣住了:“杀戮现场?”
  搭档:“不不,后一句是什么?”
  我:“他提过血……怎么了?”
  搭档:“血?血!该死!我关注梦境本身太多,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
  我:“什么?”
  搭档:“记得他说过血流向自己吗?他30岁之前梦到过的。”
  我:“有印象,那个怎么了?”
  搭档:“听录音你就知道了。”说着他抓起录音笔摆弄了一阵儿后回放给我听。
  “……血是有情绪的,它热切地流向我站着的地方。在梦里,我能知道那是我妈舍不得我的表现……”搭档关了录音笔,看着我。
  我费解地看着他,因为我没听出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搭档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梦里表现最重要的部分并非暴力本身,而是冷静地处理尸体,你不认为这很奇怪吗?”
  我:“把处理尸体和暴力倾向作为一体来看是错误的?”
  搭档:“就是这样,不应该把这两件事儿看作一体,杀人是杀人,处理尸体是处理尸体。杀人代表着暴力本身,而处理尸体则意味着别的。如果我没推断错的话,处理尸体本身才是他情感的表现。”
  我:“你把我说糊涂了,你的意思是他有恋尸癖?”
  搭档:“不不,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处理尸体这个事儿的结果,而不是心理。”
  我:“结果?处理尸体可以避免法律责……啊?难道你是说……”
  搭档露出一丝笑容:“再想想。”
  我仔细理了一遍这句话,然后望着搭档。
  搭档举起手里的录音笔,又放了一遍刚刚的录音。
  仔细想了一会儿后,我终于明白了:“我懂了……你指的是……他提过是被奶奶带大的。”
  搭档点点头:“正是这个,我忽略的正是这个。”
  我:“嗯……这么说就合理了。”
  搭档:“是的……”
  我:“安全起见,还是确认一下吧。”
  搭档:“当然,不过,就是不确认,也基本可以肯定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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