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贼》第163/266页


  杨玄感被李密一挡,火气稍微抑制一些,来护儿的人马已经渡过了黄河,己方虽然还有十万大军,可是面对来护儿武安福屈突通魏文昇的七万多人和洛阳城里的数万大军依然处于弱势,如今的每一个决断,都将影响最后的战果。到了危急关头,杨玄感终于完全的放弃了自己的主张,颓唐的道:“一切都听大哥你的。”
  不顾洛阳城里樊子盖的高声谩骂和两万大军的背后疯狂追击,杨玄感的十万大军再无十几天前的汹汹气势,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向西逃亡而去。一路上,留下无数尸首,老弱者落在后面,或被践踏而死,或被樊子盖追赶上杀死,在他的身后,武安福和来护儿一路,魏文昇和屈突通一路,紧紧跟随。更遥远一些的后面,是宇文化及和杨义臣的大军,这些隋朝的精兵强将,马不停蹄,誓要把杨玄感扼杀在潼关以东。
  正是七月的好时光,为何却象是秋天一般的瑟瑟呢?杨玄感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一片平原,他的大军终于还是没能到达潼关,眼前的平原尽头,就是抄小路堵在前头的魏文昇和屈突通两人的军队,在杨玄感的身后,是宇文化及,来护儿,樊子盖和武安福。隋军十五万,前后夹击。杨玄感义军十二万,在这平原之上列成长蛇阵,长达五十里,横亘荒原。决战,即将来临。
  “这是什么地方?”杨玄感问身旁的杨积善道。
  “这里叫做皇天原。”杨积善道,从洛阳逃到弘农时,杨玄纵遭遇伏击阵亡,昔日鼎盛的杨家将们,如今只剩下自己和杨玄感在奋战。
  “皇天原,好名字啊。”杨玄感还记得自己的皇帝梦,“还没找到我大哥吗?”
  “弘农之后,李密就失去了踪迹,恐怕已经逃了。”杨积善愤愤的道,“我早觉得他不可靠。”
  杨玄感叹道:“莫怪他,若是早听他的话,何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
  “咱们还有十万精兵,难道就一定会输吗?”杨积善不服气的道。
  “哈哈,说得对,这里叫做皇天原,说不定天意叫我在这里击败所有的敌手,登基为皇帝呢。”杨玄感笑道,笑容里却包含太多的无奈。
  不容杨家兄弟说太多的话,魏文昇军率先发动了进攻。莽莽的荒原上,将近三十万人,开始了决定生死的搏杀。
  刀枪林立,幻出繁华光影,光影下,是无数冤魂。不知道为何而战,与何人战的义军,在隋军的冲击下,五十里的绵长战线,脆裂数段。若是有人能从高空俯瞰整个战场的话,一定会为人类战争的壮观和伟大感到激动万分。几十万本没有仇恨的人搏斗在一起,唯一的念头就是杀死对方活下去,砍砸刺扎,挑崩削劈,踢打撕咬,挖捅抓啃,无所不用其极的杀人方式,这就是战争所能暴露出来的残酷人性。
  有奄奄一息的士兵,耳中已经听不到声旁的呐喊,看不到自己身上伤口血流,只是留恋的感受着洒在身上的温暖阳光,对这世界发出最后的叹息。也有倒下的人,努力的爬起来,把流出肚子的肠子重新赛回去,奋力的抓起不知是什么的兵器,用最后的力量打向最近的敌人。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梦想,所有人类具有的最温柔和最残忍的品德,就在这战争之中,华丽的上演,悲哀的落幕,寂寞的散场。
  “逃跑者,杀无赦!”杨玄感长矛一摆,将一个逃兵一矛刺穿,那逃兵愣愣的看着自己胸口的血洞,闻到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死亡味道,脸孔抽搐,狰狞的看了杨玄感一眼,终于不甘心的倒在地上,身体很快被飞奔而过数十匹战马踏过,成为一摊肉泥,混合在泥土之中。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有父母妻子孩子,没有人能在任何的历史书中找到他的名字,就好像他从来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一般。
  而对于那些注定要在青史上留下名字的英雄来说,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踩过无数人的尸首,去建立自己的功业。
  武安福的身边,是他的精锐护卫队燕云十八骑和龙骑兵虎卫队,雄阔海燕翼赵勇三大猛将当先,候君集等人殿后把孙成和谢映登等人带领的一千名弓箭手保护在中间,每一轮的强弓怒箭之后,就有无数的义军倒下,侥幸逃过箭雨的,则要面对燕云十八骑的快速突击。武安福的这支精锐犹如切肉刀,将杨玄感的大军砍的七零八落,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敌人,都变成了冤魂和尸骨,垒积在皇天原上。几十年后,这里长出茂盛的林木,郁郁葱葱,却无人知晓,有多少血肉浇灌在这里,成就了美丽的风景。
  无论杨玄感有多么勇猛努力,十几万的义军终于崩溃了,再无人能够忍受被屠杀的命运,逃亡,投降,受伤,死去,半个月前还不可一世的义军,四分五裂,一盘散沙。
  胜负已定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我在黄泉等你
狗狗书籍网 更新时间:2014-7-20 21:02:16 本章字数:3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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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亡,皇天原一战的失败,十几万义军土崩瓦解,顷刻之间化为泡影。杨玄感和杨积善带领三千最忠心和最精锐的杨家死士冲破了魏文昇的防线,向上洛逃去。杨玄感的部下韩相国以他的名义已经招揽了十万人,只要逃到上洛,杨玄感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是,身后的追兵,并不想让杨玄感的愿望达成,他们如同鬼魅一般紧紧尾随,寸步不离,疲惫不堪的逃亡者们不敢停下来,在喝水的时候,会突然从林中射出暗箭,在吃干粮的时候,会从山上落下巨石,在歇马的时候,会有旋风一般的骑兵来砍杀,三千人就在这千里不懈的追杀下,不停的减员,而更恐怖的不是数量上的减少,而是人心的动摇。当来到蕸芦戍的时候,当四面八方都传来喊杀声,当有“活捉杨玄感,赏金一万两”的声音传来的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叛变了。
  杨玄感和杨积善早有准备,当所有叛徒都被砍杀,两人悲哀的发现,三千名跟随杨家十年以上的死士,竟然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积善……”杨玄感四面望去,只见无边无际的芦苇荡,金鼓交鸣,人声鼎沸,似乎到处都是追兵,向天空望去,那里广袤无边,却无法插上翅膀。
  “大哥……”杨积善流出泪水来,身为杨素一脉的外支的他,已经有好多年没听过杨玄感亲切的只叫他的名字了。
  “这么多年,苦了你了。没想到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只有你陪着我。”杨玄感知道再也无法逃了,索性把刀一扔,坐了下来。杨积善见了,也盘腿坐下。
  “后悔吗?”杨玄感耳中寻觅着风吹过芦苇丛的声响,忽然觉得生命的美好,一切成王败寇,又是何苦来哉?那些爱恨情仇,到了最后了结的时候,当事的迷者,可会觉得好笑吗?
  “不后悔。”杨积善慷慨的道,“杨家子弟都是豪杰,不懂得什么是后悔。”
  “可惜我这一败,毁了父王一世不败的英名。”杨玄感叹息道,他身为百战百胜的杨素之子,从小就经受无比的压力,本以为可以趁杨广背离天下之机成就万古的霸业,没想到寥落至此。
  “大哥,难道你这就灰心丧气了吗?”杨积善不忿的道,他犹有拼死一搏的勇气,却见杨玄感的眼睛已经黯淡了。
  “逃不了了,追兵马上就要到了。”杨玄感道,抓起刀来,勉强的站了起来,把头上的头盔正了正,大声道:“出来吧”。
  一人从芦苇深处走出来,脸上带着三分的疲惫七分的痛惜。
  “二哥。”来人开口道,正是武安福,他的两头蛇上兀自沾着追杀途中饮满的杨家子弟鲜血。
  “武安福啊武安福,你是个人物啊。”杨玄感大笑起来,制止了要去和武安福拼命的杨积善,他知道武安福身后的芦苇丛中至少有一百名弓箭手和数百猛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就是他现在的真实处境。
  “二哥,咱们各为其主,还请你不要怨恨我。”武安福道。
  “呵呵,我怨恨你什么,你毕竟还是杨广的人,我只是败在你的手里很不服气啊。”杨玄感道,“说实话,我以前从来没瞧得起你。平定杨凉,我以为你是运气好,手下有几个良将辅佐,没想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竟然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
  “二哥,小弟本也不想这么绝情,可是事到如今,你已经输了。”武安福感慨的道,回想当年七兄弟结义,虽然自己并不把他们当作骨肉,甚至对他们都抱有极大的防备之心,可是杨玄感对自己尽管轻视,却也一直不错。如今见他覆亡在即,也不禁有些伤感。
  “我输了。”杨玄感点点头,“输在你的手里却也算是我们兄弟的缘分,若不是你射杀了杨玄挺,胜败只怕未定啊。”
  “二哥,你错就错在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在洛阳啊,为什么不听大哥的建议呢?只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武安福道。
  杨玄挺听了,苦笑一声道:“是啊,悔之晚矣。”他顿了顿,又道:“我杨玄感毕竟是皇室宗亲,就算身为叛贼,也休想叫我受你们的戮辱。”
  武安福退后一步道:“二哥,若想活命,不要轻举妄动。跟我回洛阳,也许皇上宽宏大量也说不定呢。”
  “哈哈,叫我回去乞求杨广饶命?”杨玄感大笑道,“你太小看我杨玄感了,既然败了,我还在乎什么生死。”
  “二哥何必这么想不开。”武安福劝道,其实他倒也希望杨玄感死在这里,免得他透露自己对他说过的那番关于败家的话。
  “废话少说。积善。”杨玄感回身目视杨积善道,“我杨玄感宁可死在自己人手中,动手。”
  杨积善浑身一震,两目中淌下英雄泪来:“大哥……”声音凄厉,叫人不忍。
  “难道你想叫我受人屈辱吗?”杨玄感厉声道。
  杨积善听了,知道事情无法挽回,一咬牙,把刀高高举起,口中道:“大哥你等我,我马上就来追随你。”
  杨玄感大笑道:“我在黄泉等你。”说着转过身去,冲武安福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背后杨积善大刀落下,正劈在杨玄感的脖子上,血光迸射,人头落地,杨玄感尸身晃晃,扑通一声倒下。一代豪杰,丧命蕸芦戍。
  杨积善杀了杨玄感,怆然一笑道:“我一生杀人无算,没想到杀的最后一个人是自己。”话音一落,手中刀在自己脖子上一抹,冲天而起一道血光,杨家最后的一个猛将,圆睁不服气的双眼,颓然倒下。
  从六月初三起兵,到八月初一兵败皇天原,身死蕸芦戍,杨玄感纵横河南两月,义军声势浩大,极盛之时有众二十万,得势之快,为天下罕见,败亡之脆,也是举世难寻。义军被杀者有十万以上,官军损失也在五万之多,而受株连被屠戮者,亦有数万。经此一劫,河南壮年男子为之一空。
  杨广从辽东回来,便一直在幽云的高阳郡居住,等候剿灭杨玄感的消息。当得知魏文昇,屈突通,来护儿,宇文化及和武安福等人合兵将杨玄感击败于皇天原,斩杀于蕸芦戍之时,大喜过望。招众人前来高阳受封赏。
  武安福叫李靖等人先带大部分的亲兵回到瓦岗山下来驻扎,继续虚张声势的和山上的兄弟表演官兵抓贼的游戏,而自己则带着一批老弱残兵前往高阳,一路之上,只见无数荒凉破败的村庄,千里赤地荒凉无比,似是有很多时候不曾有人耕种了。
  “武兄弟,这次回去高阳见过皇上,一定有打封赏。如今太子已死,你回朝上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等我和老裴帮你美言几句,必定官复原职。”来护儿看武安福望着荒野出神,以为他担心前程,一旁安慰道。
  武安福心说我可不想回那个朝廷,口里道:“多谢哥哥,不过我已经厌倦了在朝堂上任职。如今各地盗贼蜂起,小弟正想为国效力,讨伐反贼。”
  来护儿叹气道:“这么多贼,哪里抓的完。若是皇上再不征伐高句丽,整顿朝政,免除摇椅,还有转机,若是再伐高句丽,后果……”他说到此处,便停下了。武安福见他也心里感怀,不禁暗叹,若是群臣都能不顾荣华富贵身家性命,一力劝谏,杨广还会一意孤行吗?
  一路无话,不几日来到高阳,武安福离开朝廷一年多后,终于又见到了杨广。
  “武爱卿,你这次立了大功啊。”杨广看到武安福,也不禁唏嘘。当初为了维护太子的威信,他倒也没给武安福恢复官职,如今太子死去很久,武安福又立下大功,杨广对他也有些愧疚,问道:“这次平定杨玄感,你功劳颇大,朕给你官复原职,你看如何?”
  武安福忙道:“皇上,臣不想回朝为官。”
  “为何?”杨广脸色一变,“难道你还记恨着太子吗?”
  “臣不敢,不过如今天下群贼蜂拥,臣正奉命讨伐瓦岗山的反贼,事情未竟,不敢擅离职守。”武安福道,“何况如今天下纷乱,臣愿为皇上在各地靖乱肃反,效犬马之劳。”
  这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不但杨广听的心情大好,连很多朝臣也都暗想这武安福真是个忠臣,大官不做,偏要去各地奔波受苦。
  “既然武爱卿如此忠勇爱国,朕自然要更加褒奖。朕现恢复你的官职爵位俸禄,并晋为一等忠勇侯,并命你为讨贼大元帅,拨给你五万人马,替朕将乱臣贼子全都荡平。”杨广被武安福的话也说的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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