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了一只小狼崽》第35/271页


  至于陆云泽和贺邵承那边,则是个很温柔的女警来记录的情况。
  其实刚才陆云泽还可以告诉所有人,贺邵承不仅遭遇了拐卖,而且还在他们手里被虐待了四年。但他怎么舍得把贺邵承心上的疤揭开给别人看?因此根本没提起一句,这会儿面对警察才慢慢地说了:“贺邵承是四年前……我叔叔婶婶买来的。他们自己很多年都生不出孩子,受不了村里其他人的闲言碎语。可是人贩子手里年纪小一点的都贵,只有贺邵承当时八岁,年龄太大了,才便宜一点,花了一千。但是贺邵承来了之后,我婶婶很快就怀孕了……”
  他还记得上辈子听过的话,此时都讲了,让贺邵承都有些惊讶么儿怎么知道那么多。
  明明自己从没有说过。
  女警一边记录着,一边流露出了同情的目光,还让身边的辅警去倒了杯水给两个孩子。陆云泽接过乖乖的喝了一口,还道了谢,这才继续说了。
  “他们对贺邵承也不好……不给吃不给喝,衣服也不给买新的,还什么活都让他干。姐姐你可以看的……他身上……其实全是疤,都是之前打出来的。”眼睛眨了眨,陆云泽忍不住地湿了眼眶,吸吸鼻子侧过头咬着唇看着贺邵承,“可能等会儿要看一下你身上……可以吗?”
  贺邵承垂着眸,直接把自己衣服脱了。
  外套也好,毛衣也好,这会儿都扔在了桌子上。他把最后一件保暖衫都拉了下来,前胸后背瞬间一览无余。班主任还在边上陪着呢,这会儿看到他身上那层层叠叠的印子,都忍不住的惊呼了一声。女警更是皱紧了眉,仔细观察了一下。
  都是陈年的疤痕。
  “张红盼……经常会打我。”贺邵承开口了,嗓音沙哑又冷静,“刚才么儿说的都没有错,我的确是四年前冬天被拐卖到这里的,他们两个因为生不出孩子买了我,付钱的时候我都是看到的,十张蓝票子,一千元。因为我想跑,最开始的一个星期,张红盼直接把我关到了养蚕的柴房里,两天才给一碗水和一个馒头……”
  他一一的说了自己过去三年多在对方手里经历过的种种虐待,身上几处特别清晰的伤疤还能说出来是什么时候打的,用的什么工具,当时是做了什么事情。
  “后背这里……是拿烧火的铁钳子烙的。因为我饿得受不了,洗碗的时候把一块陆文杰吃剩下来的肉吃了。”他摸到了自己的后背上,那一块就算已经长好了,抚摸着的触感依旧和其他部位不同,带着一种塑料质感的光滑,“张红盼很生气,骂我不配吃东西,直接就把灶台里面的钳子拿出来打的。”
  班主任已经在边上哭了。
  她在县城里教书,遇到的都是在温室里长大的孩子,哪一个不是千娇百宠,养出了一股娇惯脾气呢?然而这个孩子……在她眼里又成熟,又懂事,成绩还很好的孩子,却经历过这种虐待的事情!她都想不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能有这么恶毒的人,在一旁不断的抽着鼻子。陆云泽却还是含着泪,死死的都没肯让泪滴流淌下来。
  “冷了……把衣服穿上吧。”
  他拿起了那件保暖衫,翻好了袖子,递给了贺邵承。
  贺邵承顺从的穿上了。
  那边审讯陆文杰和张红盼的警察也审得差不多了,拐卖儿童肯定没跑的了,都已经按过手印,之后应该是要提起公诉进行审判。但这边的笔录材料一看,才发现除了拐卖,还能加一条虐待,情节极其严重!连民警都忍不住的摇头叹息,觉得这两个人真的是一对奸夫毒妇,连做人的做基本良知都没有了。此时也已经不早,陆云泽这才想起来要打个电话给曾姥爷,说一下他们在警察局的事情。
  曾老头还在奇怪孩子们怎么没回家呢,听说外孙和小贺去了警察局,大惊失色,匆匆忙忙的就赶了过来。
  他都不知道下午陆文杰和张红盼找去孩子学校了,一见到之后就赶忙问怎么了。女老师在边上把情况简单的说了说,只见曾老头就一拍膝盖,怒骂道:“好啊,合着是在我这边没沾到便宜,去找小贺麻烦了!”
  不过心里再怎么骂那两个人,曾国强也知道这是警察局,不能乱来的,客客气气的感谢了班主任,感谢了几位民警。被一个老头抓着手说谢谢,年轻的女警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说这是他们应该做的。
  今日只是第一次做了笔录,陆文杰和张红盼都直接采取刑事拘留,贺邵承和陆云泽可以回去,不过明天还得再来,有不少事情要做呢。公诉、判刑这些事也都需要取证,并非一天就能有定论的。刑事拘留是不可能轻易的放走的,但考虑到张红盼那边还有个孩子,警察才给打了个电话到陆家村村委,先要求村委人员帮忙照看着他们的小儿子陆壮壮。
  晚上七点,曾姥爷才带着外孙和小贺了回家。
  时间太晚,他们三个人也没再烧饭,而是在街上一个面馆吃了面条。面馆里什么配料都有,大排、小排、鸡腿等等,都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们会喜欢的。但贺邵承却只要了一碗阳春面,里面几根鸡毛菜,加了一个煎鸡蛋。曾老头再三的劝他吃点肉,别晚上饿了,贺邵承也只是摇摇头,夹了一筷子素面吃了下去。
  这清淡的味道虽然不如带着肉味的香,但因为第一次到曾家村,么儿给他下的就是这样一份面,他的心却慢慢的安定了。
  陆云泽小口小口的吃着红汤面,也没什么胃口,只加了一个卤鸡蛋。
  他的眼眶这会儿还红着呢,脸上被张红盼指甲抓的印子更是清晰极了,都不能摸,一摸就疼。他也不确定会不会留下疤,不过看了看似乎只是破了点皮,结了痂也不至于留下印子。一碗面吃完,他又喝了点汤,毕竟下午一直在说话,嗓子都干了。三个人付了钱之后才回的家,虽然房子其实也是租来的,却让彼此都呼出了一口浊气,安下了那颗晃荡的心。
  “去洗澡吧,明天还得去警察局呢。”曾老头摸了摸贺邵承的脑袋,“你别怕啊,姥爷一定会让你在咱们家留下来的。”
  贺邵承垂着眸,沙哑的“嗯”了一声。


第50章 贺邵承哭了
  他的情绪还是无法像平时那样,毕竟在警察面前把所有的伤疤都揭了起来,相当于把那些痛和那些苦又都回忆了一遍。陆云泽给他拿了衣服,贺邵承安静地去浴室洗澡,冲完了澡就上了床,坐在那里发怔。他这样沉默其实让陆云泽心里挺担心的,自己匆匆的洗了一把就回来陪他。他也穿着睡衣坐好了,瞅着身旁的贺邵承,伸手过去想要再牵一牵对方。
  “贺邵……”
  “么儿。”承字还没说出口,他身旁的人却是先一步开了口,直接就伸手搂住了陆云泽的腰,把自己的脸深深的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温热的身体贴在一起,他忍不住的眨了眨眼,接着才抬起手,也抱住了贺邵承。
  他们两个还都没有成年,拥抱也只是很单纯的拥抱,但贺邵承忍不住地就收紧了胳膊,把陆云泽紧紧的拥在怀里,直到彼此的身体之间没有任何一条缝隙。他嗅到的都是么儿身上的味道,感觉到的也都是么儿身上的体温……
  他不在那个冰冷破旧的农屋里,他在么儿身边。
  陆云泽轻轻的摸着他的背,小声的哄着:“没事了……贺邵承,他们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的……”
  他这会儿也确定了,贺邵承肯定是没有户口的,刚好处理完这件事就把户口落到他们家,再也不分开。
  “我和姥爷都要你的,我们三个是一家人呢。”
  贺邵承低哑的“嗯”了一声,还把脸埋在他肩膀上。
  陆云泽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背,手指隔着衣服触摸着那些伤疤,充满了温柔,又充满了怜惜,仿佛隔着时光拥抱到了当初那个被张红盼打到颤抖的幼童。肩膀上逐渐有了温热的潮湿,让他不禁怔了怔,接着才意识到是贺邵承……哭了。
  被张红盼用铁钳子烙时都没有哭的人,现在哭了。
  陆云泽抿紧了唇,也不说话了。
  在他怀里的贺邵承连落泪都很安静,只是偶尔会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低哑的哽咽。他的胳膊也绷得很紧,让陆云泽微微有些喘不过气,却舍不得从他身边离开。手上拍抚的动作顿了顿,陆云泽也有些鼻根发酸,没出息的跟着落了泪。温热又湿润的泪沾在了贺邵承的脖间,他这才慢慢地感觉到了怀里身体的颤抖。
  贺邵承的哽咽终于逐渐清晰。
  他像是一只受了欺负的幼崽,低哑的呜咽着,但每一声呜咽背后又都是曾经遭受过的虐待和痛苦。胸膛不断的起伏、颤抖,他放纵着自己搂抱着么儿,把那干净的睡衣逐渐濡湿了一块。
  “么儿……”嗓音哑哑的,他又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的流下了更多的泪。
  “我在……我在呢……”陆云泽也吸着鼻子,努力的放柔了嗓音哄他。
  他是这个世界最爱贺邵承的人,贺邵承所有经历过的苦,也都是他心上的一道伤,每每想起都疼如刀绞,恨不得遭受过拐卖和虐待的是他自己了。手还在不断的抚摸着,轻拍着那已经结实起来的脊背,他轻声哄着怀里的贺邵承,只希望他能好好的哭出来,不要把那些痛苦都一个人压在心里了。
  “难受……就哭好了,哭出来就舒服了……我不会介意的。”
  “么儿……”贺邵承又一次低哑地念了这两个字。
  对方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让他甚至想起了自己早逝的母亲;而鼻尖淡淡的柠檬香气也不断的在提醒他,面前的人是么儿,是对他最好最好的么儿。沙哑、低沉、压抑的呜咽终于逐渐激烈,他死死的搂着陆云泽,最后终于发出了清晰的痛哭声。仿佛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和不甘一并用泪诉说一般,很快就把陆云泽的睡衣打湿了大片。
  两个人就在卧室里这样抱着,陆云泽的下巴也正搭在他肩膀上呢,一边拍抚着贺邵承的背,一边跟着落下滚烫的泪。
  这一夜,他们始终都紧紧的相拥着,连睡觉时都搂抱在一起。
  警察局那儿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也刚好曾姥爷厂子搅拌机开始上了,让李婶和李婶男人去帮着忙,还能供应辣酱的生产。第二天,他就陪着小贺,带上外孙,去医院做了伤情鉴定,证实了张红盼曾经有殴打、虐待孩子的行为。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又和警察一起回陆家村去取证,进一步确认陆文杰和张红盼两个人是从人贩子手里购买了孩子,在村民的口中获得虐待的细节和恶劣程度。这些事情颇为繁琐,他们两个当然也没再去学校了,每天起床后都是往警察局跑。
  周四上午,检察院正式下了逮捕令。
  这个年代判刑还比较重,再早十年流氓罪都能够判死刑。虽然还在进行取证步骤,但警察局的民警已经私下里和他们说了,张红盼和陆文杰肯定是要坐牢的,而且年份不短。曾姥爷很是感谢这些民警,跑去街上找了裁缝店,要求定做一面锦旗之后送去。来回跑了五天,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了,但陆云泽还惦记着给贺邵承上户口的事情,周五又赶忙拉着姥爷和贺邵承去龙珠山村派出所办理手续。
  贺邵承是被拐卖来的孩子,按照道理应该去联系原籍,把他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身边。但他明确表示了自己不希望回去,告诉民警自己本来就是被抛弃的,只想让曾姥爷做他的监护人。中间又签了不少手续,又是填信息,又是去村上让曾家村村委会担保,折腾了几天才把户口办上,是直接落在曾国强名下的,关系也登记的是祖孙。只是在录入年龄时,贺邵承忽然说自己已经满十六周岁了。
  他本来是1978年1月26日出生的,此时便登记成了1974年1月26日,整整提前了四年。
  曾老头还有点奇怪,不知道两个孩子前天晚上已经商量好了,改这个年龄其实是在为接下来去上海买认购证做准备――他们两个都没有成年,开银行账户也起码要十六岁,前段时间做生意付钱都是用的曾姥爷的名字,在农村信用社打钱,十分麻烦。因为之后还要去上海,曾姥爷忙着辣酱的事情,大概率是不会跟着的,他们必须要有自己的一张银行卡,和一个成年的身份。
  好在,在外人面前,曾姥爷从不辩驳外孙和小贺说的话,等回了家才疑惑地问了一下。
  “么儿,为什么……要把小贺的年龄登记成十六?我记得,他虚岁才十三吧……”
  陆云泽低头看着他们家的户口本,只见上面多了一页,赫然是贺邵承的照片、信息和住宅地址,已经彻彻底底是他们家的一份子了。贺邵承去倒了两杯水回来了,一杯给了曾姥爷,另一杯他和么儿一起喝,接着才在边上坐了下来。
  “姥爷,我和贺邵承之前在报纸上看到……十二月十九号,上海要开证券交易所了。”他认真的说着,“也就是说,上海也要和深圳一样,开始有股票市场了。”
  “诶?”曾老头一愣,“么儿,你要去炒股?”
  “可能吧……”陆云泽眨了眨漂亮的圆眼睛,把户口本阖上了,喝了一口贺邵承给他的水,“但主要不是炒股……在发行股票之前,首先要买一个叫认购证的东西。”
  曾姥爷更迷糊了。
  他对这一切一点都不熟悉,听外孙解释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认购证”就是购买股票的凭证,必须先被摇中了认购证的号,才有资格去买那些股票。他第一个想法也是一样的――这不很亏么,花了三十块钱,还只是买个摇号机会,不一定能够抽中呢。然而外孙却很笃定这个能赚钱,似乎根本没担心过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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