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妻手札之蝉衣记》第145/163页


  可是他突然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在赵氏身上看到过,她曾这样看着自己,对着自己,也或许有过吧,新婚的时候,只是那时他的目光不在她身上。她对着他永远都是温和的,客气的,带了丝容忍,微微隐者些傲慢,最多只像是对待一个亲友。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时间不敢说,么么哒~~~
  
  第170章 冷血皇权
  
  安王又不是个傻子,他看赵氏如此模样,如何能不知她对自己的排斥和疏离?但如此说,对赵氏却也不公,她对安王府向来尽心尽力,对他也是尊重尽心的,那态度是真正的“敬如宾”。
  其实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从一开始对她的略有愧疚和对正妻应有的尊重,早转化成了发自心底的信任和爱重,她在他心目中,很早以前就已不是容氏可比拟的。
  可是,失去的东西失去了,就是永远的失去,他因她不能如女儿阿璃待项墨那般全心的依恋和倾慕而失落,可是以前他可也从来没想过,他可曾如项墨对待阿璃一般对待过她?
  安王自幼在军中长大,身份高贵,身在皇家,从来没有谁对他说过对女子需倾心以对,皇室哪个不是一正妃两个侧妃还有几个侍妾,更别提那当皇帝的三宫六院。
  对正妻保持尊重,处事冷静自持,保证各人知晓自己的身份地位,这就是他一贯受到的教育。他对女色其实并不看重,只是年少时喜欢了容氏的娇美,又不觉得纳侧妃有什么不对,纳便纳了,然后娶妻,赵氏符合他对自己王妃所有的要求,他更是很满意。
  只是待他听到自己的生母的悲催的遭遇,听到项老王妃的休斯底里的控诉,他觉得她可厌可怖可怜,却也生不起多少恨来。因为他大哥的死让他受到的震撼更大,他大哥何其无辜?他们一起习武,一起征战,因为他的死对西域人仇恨,哪里会想到他的死不是西域人做的,而是他们效忠的皇帝做的。还有那个无缘可见的弟弟还是哥哥,如果,如果他就真的是那个老王妃生的姜以承,而他生母苏侧妃根本没有生下个孩子,景帝又会如何处置?安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后背升起。
  安王府多少代都深受皇帝信任,委以重权,难道这就是要付出的代价吗?
  安王看着眼前的赵氏,又想起女儿那神采飞扬骄傲的小脸,突然有些明白自己的确是错过了什么,因为嫁了女儿才明白了那以前从没在意的事实,如果项墨娶了女儿,还敢同时弄个心上人做侧妃,让他女儿伤心,他是决不会觉得理所当然,坐视不管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的女儿是掌上宝,自己的王妃何尝不是顺国公府娇养的大小姐?
  他看着赵氏,突然想,如果,如果没有阿?u一事,他们之间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他知道她是有多聪慧的,他心底深处有时候甚至会羡慕自己的儿子女儿,因为他知道做她的儿女,有她爱着照顾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但他的事,不关她的事,她是绝不会插嘴多问一句的。他的心事,那向来也不是她会交心关爱的东西。
  安王心里苦涩,他有多信重她,心里就有多失落。但是他的身世一事他还是不会瞒她,一来他喜欢她的聪慧通透,二来此事亦牵涉到长子女儿将来的行事,所以还是将自己的身世以及大哥之死的缘由都跟赵氏说了。
  饶是赵氏向来镇定自若,万事都处理自如,也是被此事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但赵氏亦非常人,顺国公府赵家乃前朝皇室后裔,大齐建国后得封为世袭罔替的顺国公,又因赵家女多嫁皇室,常被人称作后族,对皇权和皇权背后的冷酷无情理解之深,亦非普通世家女可比。
  赵氏看了一眼面色沉沉黑如锅底的安王,心里骂一句狗皇帝,脑子里却立即就想到了此事的后续影响,女儿在西夏的处境和长子的婚事。
  她沉默片刻,问道:“王爷待如何?”
  安王道:“生母之仇,父王已结,我和她再不想见也便罢了。”其实不见她,对她还更好些,现在她见到自己,不过是见一次恨一次,那眼神比淬了毒的刀子还要狠。
  “只是大哥无辜,我想把大嫂和明惠接回来。”安王道。安王虽然不理内宅,但西夏项氏西府被抄家半灭族,然后就分别传来项大夫人和明惠病重的消息,他自然知道这其中的玄机。况且女儿嫁到西夏,他如何能完全不管,自也是有派人打探那边消息的。
  “不行!”赵氏立即否决道。
  看安王诧异的看向自己,赵氏抿了抿唇,道:“王爷,此事事大,若接了大嫂和明惠回来,此事必瞒不住,届时西夏王府得知此事,老王妃乃是西夏老王爷亲妹,如何能噎得下这个气,璃儿在西夏王府必会受迁怒。”
  对妹妹长子之死有所怀疑是一回事,但妹妹次子被换,然后为了这个假的外甥,大外甥被杀,小外甥不知所踪,西夏老王爷但凡还顾念一点这个亲妹,就不能熟视无睹。他可能未必会和景帝翻脸,但以后璃儿在西夏王府必会遭到人的责难,尤其是姬王妃还有心给女婿纳侧妃的情况下。
  项皇后是项氏西府的女儿,又是私通北辽,西夏老王爷和西夏子民对她的被废和病逝可以漠视,但却不会对项老王妃完全不顾。
  安王皱眉,这事倒是他忽略了。
  “大嫂不好说,但明惠也喊西夏老王爷一声舅公,她又生了儿子,因不至于会怎样,最多我再去信给璃儿,让她看顾着些好了。”安王妃道。
  安王点头,道:“也好,她毕竟是大哥唯一的骨血,再有什么错,看在大哥的份上,也就算了。”
  安王妃点头,并不欲就此说什么。因为明惠已经嫁人,她做错些什么,根本不是她们说算不算的问题。
  安王自从景帝那里听来这些事,虽然面上看不太出来,但其实这几日精神都极度紧绷,睡眠更是差到极点,几乎都是几日没怎么合眼,此时把事情都说了出来,心情虽然继续糟糕,但那紧绷的情绪却得到了安置,和赵氏商量了几句,疲惫袭来,便在正院里歇下了。
  赵氏等他睡下,自己却看着那跳动的灯火陷入了沉思。
  景帝做什么,从来不是无的放矢,这人喜平衡之术,随着项氏西府的被抄,项皇后的被废和病逝,西夏王府和大齐就失去了原有的平衡,他想做什么?
  可是他无论想做什么,她决不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他们博弈的棋子和牺牲品。
  赵氏想着景帝可能的动机,避免安王府和自己子女的被动,她不是项老王妃,也不是老安王爷,她决不允许他们为着自己的谋算和所谓的大义去牺牲她的儿子和女儿。
  景帝年岁已大,这两年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必是在为太子继位铺路了。景帝做了几十年皇帝,平衡之术玩得炉火纯青,但太子年轻,却未必把控得住这些老狐狸,压得住这种平衡。
  在此事之前,项老王妃再不好,安王也是她儿子,是西夏老王爷的外甥,安王又将嫡女嫁给了西夏王世子,虽然瑾惠和阮皇后太子一系亲近,但安王府也和西夏王府的关系太近了,恐怕都近得让景帝不能安心闭眼了,所以景帝必要在这关系上插把刀。
  这把刀插得的确够狠,还几十年前就布局了,不考虑瑾惠,安王爷就和西夏王府一下子从亲人变仇人了。
  可是瑾惠已经嫁了过去,此事闹出去必然会影响到女儿在西夏王府的地位,所以景帝料到安王府必会将此事掩住,但西夏王府又不是傻子,肯定也能听到些风声,所以那关系就是面上亲近实际猜疑,所以就不可能联手背叛大齐。
  而且不单于此,依着景帝那性格,后面肯定还有后手。这个狗皇帝,赵氏想着过往自家因着皇室而受的憋屈和窝囊气,真是气得牙痒痒。
  只是此事,她要不要告诉女儿呢?女儿和项墨亲密,告诉了她就等于告诉了项墨,后果难料。可是不告诉女儿,若是别人先行得知,巧行对女儿发难,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岂不是被动?
  还有长子的婚事,想到长子房里那乱七八糟的事,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虽说长媳新丧,她还是得早早筹谋,免得又被人算计了去。她现在倒是有点明白当年老安王为什么要给自己嫡长孙定个那样的孙媳妇了,大概还恩有一点,更重要的恐怕还是不想让景帝插手吧,定个家势破败的孙媳妇就以为能避事,也就只有这些被刺激过度自以为是的男人做的出来了。
  
  第171章 姜氏的毒
  
  项老王妃身边的老人都是西夏王府带过来的,虽然老安王爷早年对她身边的人暗中做过清理,但里面怕是还有隐藏得深的西夏王府的人。
  安王妃不希望安王的身世和先安王世子身死缘由之事传到西夏王府,可老王妃此时悲愤攻心,又无所顾忌,哪里还会帮安王府守这个秘密?她还恨不得嚷得天下皆知,大齐皇室和安王府多么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薄情寡性呢。
  因此和安王谈完话的当晚,安王妃就迅速以安王的名义控制了慧安堂,又将老王妃身边的人除了两个贴身的老嬷嬷关嬷嬷和连嬷嬷全部换过,切断了她们和外界的联系。在外名义就是老王妃正是因为身边人的不经心和挑弄是非,这才导致老王妃听闻西夏王府项氏西府谋杀西夏王先世子之事后怒极攻心,伤心病倒,安王震怒,这才着手清理慧安堂,项氏西府那边的奸细。
  这一清理,安王妃毫不意外的就截到了从慧安堂老王妃那边欲传出去的信件,正是老王妃写给她的兄长西夏老王爷的信件。
  安王妃看完信真是气得脸都白了,把信就扔给了自己的丈夫安王看,安王看了,只觉身心俱疲,道:“你处理吧。”
  那信中其他的事便罢了,其中一条就惹毛了安王妃,项老王妃去信给其兄长,让老西夏王杀了姜璃,替她死去的长子和被抱走的次子报仇。她已经没有能力做其他事报仇,只想杀一个是一个泄愤罢了。她是恨毒了安王府的人。
  第二日一早,安王妃就去见了老王妃。
  老王妃早已经病得一天二十四个时辰不过只得两三个时辰清醒,昨晚虽然动静不小,但安王妃特意叮嘱了不得惊了老王妃,又由关嬷嬷和连嬷嬷哄着,老王妃虽知道应该发生了什么,可她此时的处境,却再也没有能力去管了。
  安王妃去了老王妃房里,关嬷嬷和连嬷嬷就乖觉的掩门退下了。
  项老王妃看看安王妃,再看着关嬷嬷掩门离去的身影,“桀桀”怪笑着道:“阿关,她是老王爷的人,还是你的人?你们是怎么收买她的?”关嬷嬷自小就是服侍她的贴身丫鬟,她万万想不到她竟然早就背叛了自己。
  安王妃摇头,道:“她没有背叛你,她对你从来都是忠心不二,只是她知道怎样做对你才是最好的,她一直都是一个聪明的。”
  “呵呵,对我最好?跟你们妥协,然后仰你们的鼻息苟且的活着?你们这群龌蹉的人,你们大齐皇室就没有一个干净的,踩着别人的血肉享受你们的皇权。”说着,老王妃滴下泪来,道,“我真后悔,真后悔当初没有听我大哥的话,嫁到你们大齐来,我们西夏,我们西夏世世代代为你们守卫着疆土,在风沙中和西域人和北辽人对抗,哪家没有死在战场的男儿,我的叔叔,我的二哥,他们都为了你们这群在京都醉生梦死自以为高贵的勋贵世家们战死在了沙场。”
  安王妃看着她,突然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的怒气,她怒道:“你觉得委屈吗?你觉得你们西夏王府为了大齐守卫疆土世代付出鲜血和生命,所以大齐就应该感激你们,所以你觉得你看上了谁嫁过来别人都应该对你感恩戴德,把你供起来?你想杀谁就杀谁,你想瞧不起谁就瞧不起谁?”
  “西夏王府权势滔天,你的父亲你的兄长难道在你嫁前没有查过父王他已经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你敢说你嫁过来之前不知道?当时西夏王府对大齐至关重要,只要你说不,没有人敢逼你嫁过来。可是你执意要嫁,以西夏王府之势嫁过来,毒杀父王原本的未婚妻母子,你又是凭什么?凭的难道就是你父兄你祖辈流的血和付出的生命吗?你这样用他们的功勋,不觉得对不起他们?”
  如果当初她有的选择,她为什么要嫁给安王世子,嫁给一个婚前明目张胆和人相恋,婚后没几天差不多同时纳侧妃,还让侧妃先有孕的男人?因为她没的选择,她们赵家的女儿从来都没的选择,要耗尽心机心血才能逃过嫁入皇室的命运。她的小姑姑逃过了,可是小姑姑的女儿却仍然逃不过,被逼嫁给老皇帝,难道她愿意吗?哪怕现在贵为皇后,难道是她愿意的吗?当初也不过是老皇帝使的阴谋被逼的。
  “而且,我告诉你,你这样说,是看低了你父兄,是看低了无数代保卫西夏流血战死的你的先祖们,他们不是被大齐皇帝利用了为了大齐作战,他们保卫的也不是大齐,他们保卫的是西夏,他们守护的是西夏的子民。西夏苦寒,不若京都繁华昌盛,他们也需要大齐的支持才能让西夏的子民过得更好,可以长期和西域和北辽对抗。”
  “不要总是觉得别人欠了你,别人对不起你,你为何不想想,你一辈子倚着西夏王府的势,任意妄为,可你为西夏王府,你的父兄又做过什么?你是不是还觉得你父兄把你嫁到京都,却又不管你,是对不起你?你兄长狠心,竟然由得你被人欺负至此?可是你想想你这么些你都做了些什么?”
  “你看不见你兄长的艰难,看不见西夏王府的艰难,整日里跟着项皇后,不,项贵妃瞎折腾,为个杀你侄儿全家的西府为虎作伥,去恨你的另一个侄儿,行些恶毒之事。你,还配不配做西夏王府的女儿,西夏王府的大郡主?”
  项老王妃呆呆的看着安王妃,她还从来没听她这样发怒过,以往她也在她面前发怒过,不过却是那种高傲的冷冰冰的发怒,在她为了明惠打罚瑾惠的时候,却从来没有像如此这般说这么长的话。
  她听着这样一长串话,却有一刹那的恍惚,是啊,她是他父亲的女儿,兄长的妹妹,西夏王府的郡主,可是她从来也没有想过那些,从来也没有人告诉过她要想那些。
  她母亲早亡,父兄征战,很小就被送去姨母家住,她怨恨为何她得不到父兄的关爱,然后她长大了,未嫁前她怨恨她兄长为何没有好好保护他的发妻,自己的表姐,还娶了大齐的公主和她相亲相爱,然后她嫁了,她怨恨她的丈夫为何喜欢的不是自己,她怨恨京都的世家贵妇为何不喜欢自己,明明是他们西夏王府的保卫才能让她们在京都过这种奢靡的生活,后来,她怨恨为何她的丈夫为何让自己的长子战死,她怨恨为何丈夫从小就抱走了次子导致次子和自己不亲。
  她的一生都是在怨恨和不满中度过的,没有人教过她她该以别的方式生活,她除了拥有西夏王府的高贵出身,也应该有自己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不过,她的一生都是阴谋和骗局中生活的,所有的人都在骗她,大齐皇帝骗她,项皇后骗她,她的丈夫骗她,她有什么能力去做什么事情?
  安王妃看着项老王妃失神痛苦的样子,心里一阵翻滚的可怜和厌恶,有多可怜她,就有多厌恶,有多厌恶她,就有多可怜。
  她道:“你还是好好养病吧,不要再折腾了,你想折腾出什么结果来呢?让你兄长和大齐反目成仇?让你兄长为你报仇,灭了我们安王府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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