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夫长公主》第2/118页


那老仆却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荒郊野岭的,姑娘没了马,这后面的路可不好走啊……”
“不打紧的,我脚程快。”俞云双道,将马缰硬塞到了老仆的手中,“听公子的声音,情况似乎不大好,还是莫要在这荒郊野岭之中耽搁了。”
“这……”那老仆将缰绳拿在手里,松开也不是,攥紧也不是,只好目带求助之色看向车厢之内。
那年轻公子似是能察觉到老仆的视线一般,口吻柔和道:“姑娘无需介怀,方才出了意外之后,我们已然向殷城方向放了信号,不久便会有人前来接应。”
“殷城?”俞云双闻言眉心一动,“若是我没有记错,殷城离此处甚远,快马加鞭也至少需要两日的功夫。”
“我们知道一条捷径,不出一日便可到达。”老仆回答道,脸上却浮现出犹豫之色,“公子,这姑娘说的没错,深林之中露气湿重,以您如今的状况,确实不宜久留啊……”
俞云双却将注意力放到了那老仆的前半句话上。
在渝陵侯封地发生的事情太过蹊跷,俞云双已然可以确定是那人陷害与她。事已至此,她是一定要回到都城凌安去找那人问个清楚的。而要回到凌安,殷城是必经之路。她前几次屡屡被渝陵侯的追兵从前方堵截,便是吃亏在对路途的不熟悉上。此刻听到了这条捷径,饶是俞云双一向谨慎,心念也忍不住一动。
见那车厢内的公子似乎并不愿意收下自己的马,俞云双改口道:“我亦要前往殷城。既然你们知道近路,不若让我厚着脸皮跟着你们走一段,到了殷城便有卖马匹的市集,买到了马我自会离开。”
车内之人顿了顿,这回倒也没再拒绝,开口温声道:“三人一马,既是同路,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俞云双明媚凤眸微挑:“那就叨扰二位了。”
将新马换上马车,俞云双在车厢外踟蹰了几步,而后拍了拍手上的污渍,与那老仆一同坐到了车夫的位置上。
老仆自然注意到了俞云双的动作,歉意道:“我家公子身体不好,不能见风,委屈姑娘了。”
俞云双毫不在意笑道:“这哪里算是什么委屈,坐在车厢外与老人家说说话也是好的。”
“快莫要叫我什么老人家。”老仆麻利地一扬马鞭,马车一阵轻颤,随后开始缓缓前进,“我姓蒙。”
“蒙叔。”俞云双从善如流道。
蒙叔布满皱纹地眉眼弯了弯,笑起来分外慈祥。
俞云双身为宁国长公主,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日里出行不是骑马便是坐软轿,又哪里坐过车夫的位置。只是她却十分随遇而安,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懒洋洋地靠着,一双明若秋水的凤眸迎着清晨暖融地朝阳微微眯起,薄唇轻翘。
蒙叔又扬了一鞭,转过头来看着她这幅模样,不禁笑着道:“看姑娘的样子应是奔波了许久,若是累了,便靠着这车栏休憩便是。老头子我别的不行,赶车却是极稳当的,姑娘不必担心一觉睡起来趴到了路中央。”
俞云双“扑哧”一笑,眉宇间的绰约气质竟比初阳还要夺目几分。
蒙叔不禁心头赞许,不禁上下打量了一番俞云双,视线落在她身着的大红霞帔上,有些迟疑问道:“看姑娘这容貌气质,应不是落魄之人,方才为何会被人步步紧追?难不成……是在大喜之日逃了婚?”
俞云双闻言嘴角笑意一僵,而后融化成连连苦笑。

  ☆、第2章

蒙叔瞅着俞云双这幅模样,便知道事情必然没有那般简单。
果不其然,俞云双柔媚狭长的凤眸微微一凝,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开口缓声道:“倒也不瞒蒙叔,我如今倒是情愿自己昨夜逃了婚,也要比现在的境遇好。”
蒙叔闻言一怔,便听俞云双继续道:“如今堂也拜了,喜帕也挑了,夫君却在洞房之夜暴毙而亡,倒是一切都说不清了。”
蒙叔执着马缰的手一抖,缰绳险些脱手而出,愕然看向俞云双。
俞云双白皙面容上的神色不是惊恐,亦不是自怨自艾,镇定到仿若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这……”蒙叔瞠目结舌,只觉得舌头在嘴里面打转,连话都说不清了。
车厢内此时传来一声叹息,年轻男子温润的声音传来道:“姑娘节哀。”
俞云双闻言,不由向着车厢处瞥了一眼,而后摇头道:“我与他素不相识,连他长得是圆是方都没有看清,倒也谈不上什么哀。只是凭白背了一条命案在身,也只能感叹人生无常……”
蒙叔重新执稳了马缰,半侧过脸去对着车厢道:“公子,您醒了?”
“我还未睡。”厢内的男子道,“无意间将姑娘与蒙叔的谈话听了去,还请姑娘莫要介意。”
俞云双笑道:“本就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况且这般离奇的事情,坊间最爱相传,就算今日我不说,只怕不久之后你们也能从坊间传闻中听到。与其让他们以讹传讹,倒还不如由我亲口说出来。”
“姑娘你为何不去报官?”蒙叔仔细斟酌了一番,开口建议道,“既然命案与姑娘无关,还是交由官府处理比较妥当罢?”
俞云双抿了抿正思忖着应该如何开口,便听车厢内那清润声音回答道:“方才那些追踪的人下手狠辣无所顾忌,寻常的官府定然压不住。她若是不逃,麻烦只会更多。”
“公子所言甚是。”俞云双道,狭长凤眸中却有冷凝光芒划过。
三人一路向东直行,即便俞云双没有见到车厢内那公子的模样,却也可以确定他的身体十分孱弱。这一路行了许久,他的低咳声从未停歇过,到了最后,竟然隐隐有渐渐加重的趋势。
蒙叔见自家公子的情况实在不好,勒住了马将马车停在林荫道旁的一处空旷场地,一来算是小憩,二来打算趁此空闲为自家公子煎药。
俞云双注视着蒙叔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拿出药壶与几个棕色牛皮纸包,动作麻利地将纸包中的药材分类倒入药壶中,便知道他早已习以为常。
心头有些感慨,俞云双向蒙叔问道:“为何不将药做成药丸,这样服用起来也不会这般麻烦。”
蒙叔笑呵呵道:“公子服现煎的药效果会更好一些,所以我平日里这些东西都是常备的。”
俞云双疑惑问道:“公子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何不在家中安心养病,反而跑到这样偏僻的荒山野岭中来?”
蒙叔长叹了一口气:“公子这个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时好时坏。其实出门的时候公子身体还是健朗的,怕是因为这几日太过疲累,今日才会如此。”
俞云双原本以为他只是患了什么急症,却没有料到竟然是陈年宿疾。
虽然俞云双与那公子交谈不多,也能从他说话的口吻中看出他应是一个举止闲雅的翩翩公子,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自出生起便被如此病痛折磨,俞云双不由心生惋惜。
向着停靠在不远处马车的方向轻瞟了一眼,俞云双起身,从附近的密林之中寻了不少枯枝干草回来,当做蒙叔煎药的柴火。
蒙叔抬眸看向她,眼神和蔼温暖。
将一切做完,俞云双又转回到马车旁边,本想将马牵到草木茂盛的地方让它自己进食,便看到马车车厢的帐帘浮动,竟然被人从里面掀了开来,因着俞云双站在车辕的位置,便只能看到那人的手。
手是宛如象牙般的皎白,修长的五指弧线流畅,仿若一块精心雕琢的温玉一般。
俞云双一怔,便听到那人道:“姑娘请留步。”
俞云双原本就立在原地,自然谈不上什么留步不留步,开口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情?”
话音刚落,车厢内又传来了一阵低咳声,那双掀着帘子的手也随之颤了颤。
俞云双迟疑了片刻,快步走上前去将帘子扯回来重新掩好,待到咳嗽之声平息了之后,才开口道:“蒙叔说你不能见风,还是小心些好。”
车厢之内传来一声轻笑,而后如潺潺清涧之水般的声音响起:“方才姑娘路过车厢的时候,在下似是隐隐闻到了暗香。”
俞云双的凤眸微睁,呆怔在原地。她这是被人调戏了?
那公子说完,似是也察觉到了自己话语间的不妥,顿了顿,口吻带着朗朗笑音道:“姑娘莫要误会,在下因为自幼体弱,于医理倒也有些研究。方才说的那暗香,其实是百毒中的一种,可以依靠气味在无形之中置人于死地。在下想到姑娘方才所说关于新婚夫君暴毙一事,这才会冒昧将姑娘唤住。”
俞云双的面色一凝,抬起手臂正要去闻,那公子似是早就猜到她的动作一般,出声提醒道:“莫要深吸。”
隔着衣袖浅浅嗅了嗅,俞云双确实闻到一缕有别于平日的淡淡香气。她平日里不爱用香,这味道,只能是洞房花烛那夜厢房里燃的所谓的安神香。
垂下了手臂,俞云双视线平移,落到被厚厚帷幔遮掩的窗牖上,问道:“公子可能确定?”
“七成以上的把握。”那人口吻笃定道。
俞云双沉吟:“可若是如此,且不说蒙叔方才与我相处了许久,就连我自己也一直浸在这气味之中,为何全然无事?”
“蒙叔无事,是因为这暗香的毒早就挥发的许多,况且我们一直处于旷野之中,他受到的影响自然十分小。”那人声音朗朗,宛如玉石坠地,“至于姑娘是如何沾染上暗香的气息,又如何避过暗香之毒,要么姑娘本身百毒不侵,要么便是早就服用或者佩戴了什么解毒之物。”
俞云双只觉得身上的血色的霞帔有如千斤重,将她压得喘不上气来,手不由自主地覆上一直贴身放在怀中的公主令。
这公主令,到了如今其实应该叫做长公主令更为合适,是先帝还在世时赏赐给她的。公主令本就是为了在皇权纷争中保她平安,却没想到如今真的派上了用场。
车厢中那人也察觉到了俞云双长久的沉默,开口道:“姑娘新婚夫君暴毙一事,怕是与这暗香脱不了干系。只是暗香的味道挥发得十分快,即便姑娘此刻赶回去,也找不到投毒的证据。姑娘不若将这衣衫妥帖保管,兴许可以用来洗刷冤屈。”
俞云双眸中冷凝之色渐重,那人既要至自己与死地,又碍于先帝的遗旨不能亲自下手,好一招一石二鸟。
心中虽然如此想着,说话的口吻却十分柔和:“多谢公子提点,只是这衣衫如此穿着,味道必然会持续挥发,不知公子这里是否有多余的衣服,好让我将霞帔包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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