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过期白月光》第101/120页


  她这话说的低柔婉转,温柔的目光落在怀中幼子身上,全然一副慈母模样,原就温柔静美的脸容仿佛也凝了一层慈悯的柔光,令人望之生怜。
  天子听了,果是心下一软,再看看那年幼漂亮的幼子,一颗心便更软了,终于还是松了口:“好吧,待宴散了,我便带你和四郎一起去看看。”
  萧清音得了此言,抬眸去看天子,面上又惊又喜,神色尤其动人。
  与此同时,萧清音心里想着的却是:便是不能拦着这对父女和好,这时候跟过去也能知道些具体情况,以作应对。更何况,她这会儿带着孩子过去,也能膈应下宋晚玉,给人病中添堵,指不定还能叫她病得更久些.........
  当然,这种事也不该叫她一个人出力。
  萧清音想着想着,便把正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的儿子抱紧了些,抽出之首来给自己倒了一盏热茶,然而,她却没有喝茶的意思,只将茶盏握在掌中,转眸去看坐在左下手的太子妃,眸中掠过一丝神光,很快便又垂下了眼。
  就在萧清音正凝神考虑着又该如何做时,忽而便听得身侧的天子开口唤了霍璋上前来。
  萧清音与霍璋毕竟有过婚约,中间又经了些事情,哪怕两人并无旁心,且她自觉自己的所作所为皆是问心无愧,心里到底还是存了个疙瘩。此时,天子冷不丁的叫出霍璋的名字,萧清音不知怎的便有些心虚,握在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歪,半盏的热茶便也跟着倒了出来。
  不巧,那热茶便正好倒在四皇子的身上。
  萧清音脸上当即便显出些微惊惶,很快便克制住了,下意识的放下那半盏残茶,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儿子的嘴——她与霍璋原就有旧,此时失态已是不该,若是失态时还闹出动静被旁人注意到,只怕天子这头便要不悦。
  然而,四皇子毕竟年幼,被那热茶浇湿了半身衣衫,又烫又湿的,很不舒服,立时便要哭闹出来。
  也亏得萧清音捂住了他的嘴,这才没叫他出声,饶是如此,他还是被憋得满脸通红。
  萧清音满心的慌乱,甚至都顾不得去计较天子与霍璋君臣之间的对答,只得悄悄的换了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姿态,低声哄着儿子:“你别闹,母妃这就带你去换衣裳.......”顿了顿,她又压低了声调,诱哄似的与他道,“你不是想骑小马吗?回头叫人给你作小马骑,好不好?”
  四皇子闻言,黑亮的眸子果然眨了眨,也不急着哭闹了。
  萧清音这才稍稍放心了些,正要收回捂在儿子嘴上的手,忽而便听得正跪在下首回话的霍璋开口道——
  “臣不才,久闻公主淑德,仰慕久矣,请圣人成全。”
  这声音不轻不重却如同雷霆一般的击到了萧清音的头上,她浑身一僵,手上一时失了分寸,捂在四皇子嘴边的手反倒压得更紧了。四皇子原就不甚舒服,被这样捂着,自然难受的很,小脸憋得通红,当即便抬手挣扎起来。
  他小手挣动时,不知怎的竟是拂落了那搁在案上的半盏残茶。
  茶盏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满殿人的目光不由又从求娶公主的霍璋身上移到了萧清音的身上。
  也不知是否是萧清音心中情绪作祟,她总觉得那些目光里情绪复杂,有好奇,有怀疑,有讥诮,有冷漠,有轻蔑,有鄙夷........种种不一,那各式各样的目光在此时便犹如凌迟皮肉的刀子一般割在了萧清音的身上。
  与此同时,天子微微侧头,也凝目看了过来。
  他离萧清音更近些,几乎立时便看见了被萧清音捂着嘴的四皇子,以及四皇子那被茶水打湿了大半边的衣衫。
  天子原就多疑,见此情况,目中不免便显出了几分的怀疑与不悦。
  哪怕以萧清音的深沉心思,顶着满殿人的目光,对上天子带着怀疑与不悦的目光,她竟也是难得的有些失态,脸上涨红,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方才止住了身上的颤动。


第104章 喜上添喜
  好在,如今正在宴上,天子自是不会故意让自己的宠妃在人前出丑,只沉默片刻便缓下声调,主动开口:“这是怎么了?”
  然而,天子怀疑的目光以及状若无事的试探却又令萧清音回想起了当初。
  当初的末帝也曾用漫不经心的神色将匕首塞到萧清音的手里,与她说着令人胆寒的话,状若无事的试探着她:“你去把他的手筋脚筋挑断了吧——留他一命,送他去突厥,就当是我送给突厥的礼物吧。”
  当时的萧清音握着匕首,几乎腿软,站立不住.......
  曾几何时,她几乎以为自己再不会遇到这般的局面,谁知今日竟又遇上了。
  只是,既然她当初能狠下心挑断霍璋的手筋脚筋,一次向末帝表露萧家与霍家,她与霍璋决裂的关系,此时自然也是如此。
  只一瞬的功夫,萧清音脑中思绪纷转,已是有了决断。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胸脯微微起伏,她转眸去看天子,眸光温柔如水,秀美端丽的脸容上已浮现出恰如其分的笑容,含笑应道;“今日本是为秦王等平定河北的功臣们设宴庆功,原就是天大的喜事,若是再定下公主与霍将军的婚事,岂不是喜上加喜?妾亦是十分欢喜,一时失态,还望圣人勿要见怪.......”
  她这话说着虽还有些生硬,但面上含笑,姿态与声调皆是温柔动听,旁人看着也只当她是真心欢喜方才一时失态。
  天子见状便也不再揪着不放,只是顺着萧清音这话,又把话题转到了宋晚玉与霍璋的婚事上,佯怒着反问道:“怎么,我都还未点头,你就想着‘喜上加喜’了?”
  萧清音心知自己此时必要把态度摆出来,便咬着牙挤出笑来,指了指仍旧跪在殿中的霍璋:“圣人说笑了........且不说霍将军与公主天作之合,单看霍将军这一片真心,圣人您素爱成人之美,怎会不点头呢?”
  说着,萧清音的语声微不可查的顿了顿,很快便又接口道:“妾也不过是提前替圣人、替公主与霍将军欢喜罢了。”
  天子似是被萧清音的话语逗得一乐,哈哈大笑,抚掌道:“好个天作之合!”
  此言一出,殿中之人便已明了天子心意。
  果然,天子紧接着便转头去看霍璋,笑着道:“霍卿起来吧。你与昭阳的婚事,我允了。”
  他抬手免了霍璋的礼,又举起酒杯,对着霍璋,对着殿中所有的人,开口道:“今日喜上加喜,合该痛饮几杯。”
  殿中诸人也皆是端起酒杯,与天子共饮了此杯酒。
  萧清音亦是咬紧了牙关,跟着喝了一杯。她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唇瓣浸着酒水,像是被水泡烂了的花瓣一般。
  待得殿中歌舞再起,众人的目光与心思都转移开来了,萧清音抬手擦了擦手心上的湿汗,低头安慰了儿子几句,不易察觉的抱着儿子下去,将那被茶水打湿的衣衫换下,又换了一身干净的。
  ........
  因为惦记着要去看一看宋晚玉,天子这日也没喝太多的酒,待得宴散时也只是微微有些醺然。
  內侍则是早早领命,已备了车驾,就等着天子上车出宫。
  因着宴里出了那么个岔子,萧清音一时也不知该不该跟着一起去,心下也添了几分踌躇。
  还是天子主动开了口:“你带四郎准备准备,与我一起出宫去看看明月奴。”
  萧清音闻言微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是真没想到,宴上出了这么个意外,天子竟还能想着带她一起去看宋晚玉.....她毕竟谨慎惯了,怔了怔后便又试探着道:“现下时候已晚,四郎也该睡了.......”
  天子抬手扶着额角,掩住了面上的神色,只淡淡的道:“行了,不过是去一趟公主府,也是你先时自己说了要去的,哪来这么多话。”
  萧清音噎了一下,一时没了声音,抓着裙裾的手指紧了紧,骨节几乎泛青。
  天子神色却仍旧是淡淡的:“明月奴与霍璋的婚事也算是定下了,正好过去与她说一声,叫她也高兴一会儿,指不定这病养得更快。”
  萧清音咬了咬牙,这才忍住了没说话——她先前想要跟着天子一起去公主府,自然不是想要叫宋晚玉高兴,早些养好病的。她那是想着带儿子去膈应下宋晚玉,给人病中添堵,指不定还能叫宋晚玉病得更久些........
  萧清音不说话不应声,天子却又补充了一句:“你也说了,这是喜上添喜,也别总摆着张脸,该多笑一笑才是。”
  天子这话不轻不重,却如鞭子一般的打在萧清音的面上,令她下意识的挤出笑容来——就像是驯服了的狗,主人一摇铃铛,它便要跟着摇尾巴一般。
  然而,天子却还要再加一句:“许多事,看在四郎的面上,我不与你计较,但你也该知道自己的身份......”
  萧清音终于收起了其他的心思,低着头,低柔的应了一声:“妾明白了。”
  天子不再多说,揉了揉自己因为饮酒过多而有些抽痛的额角,站起身来:“行了,走吧。”
  萧清音抱着四皇子,抬步跟了上去,沉默且恭顺。
  因着天子不欲惊动太多人,倒是没有摆什么仪驾,一行人轻车简行,匆匆的到了公主府,很快便见着了宋晚玉。
  天子也有许多时日没见着女儿了,心下原就十分的愧疚想念,来前又听说了宋晚玉路上病了一场,再看宋晚玉一个人恹恹的靠坐在榻上,立时便心疼起来。
  哪怕宋晚玉本人一路上调养得宜,有霍璋陪着,早已是养得脸庞丰盈,面色红润,天子那双略有些醉迷糊的老眼再经了父爱的滤镜竟也瞧出了几分憔悴与可怜来。他也没顾上还跟在自己身后的萧清音与四皇子,当即便快步上前去,握着宋晚玉的手腕,连声问了病情与太医开的方子,然后才道:“都是大姑娘了,怎的还是一副小孩脾气,一个人跑那么远,折腾自己不说,便是叫阿耶都跟着挂心。”
  说着,又叹:“你啊,真要出了什么事。阿耶到了地下,都不敢去见你阿娘了。”
  天子这话情真意切,便是宋晚玉听着也有些动容,抬眼看了看天子。
  原本,宋晚玉心里还有些不自在——当初天子起意要和亲,虽没有说出口,可御前并非无人察觉,至少太子便因此而跪谏了一番,这才惹得太子妃与宋晚玉说了一通,气得宋晚玉当夜里便收拾东西要走,临走前还特意给天子留了一封信,专门气他的。
  父女两人都闹到这份上了,宋晚玉回来后也有些近人情怯,想起天子都很不是滋味,便如她与霍璋说的那样——“见了阿耶,我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当时,霍璋还劝她说“既然你‘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就别说了,等圣人自己开口吧。”
  宋晚玉虽点了头可到底还没想得太明白,直到如今再见着天子这与平常无异的神色,哪怕是她这做女儿的也不免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天子果真是天子,这脸皮就比宋晚玉要厚的多。便是出了那些个事情,如今也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仍旧是如过去一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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