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圣僧二三事》第105/130页


  最终三批珠贝,大约是第一次采用人工培育的方法,除去种植方法不当死了的一小批,再因为无法控制珍珠表面是否有瑕疵而筛选出来一批不能用的,相比之下正圆的南珠产量比起往年多了五倍。
  可以用大丰收来形容了。
  李安然笑着转头对文承翰道:“这倒是让我安下心来了。”她扭头看着那些捧着珍珠满脸喜悦的珠民,又道,“珍珠产量既然上去了,也是时候让南珠局的工匠们照着大秦、贵霜一带的制式改良一批珍珠饰品了。”
  西域商道上的小国每年进贡的贡品之中,偶尔也会有成色相当不错的珍珠制品,佛教更是将珍珠当做宝物,可见这东西无论东西都是稀罕物件――有谁会不喜欢美好的东西呢?
  仿造西域的制式,编织设计诸如项链、手钏、珍珠冠一类的东西,就算不是拿来做生意的,哪怕到时候用来赏赐外邦的使臣呢?
  想到这里,李安然忍不住感叹:“想出这个法子的人,真应当厚赐才是。”
  文承翰道:“臣明白,早已经厚赐过了,如今此人在南珠局做事,每年教珠民如何‘种’珍珠,也比早些时候风里来浪里去的采珠安稳的多。”
  而且这事情女子也能做,这就意味着再也不会出现珠民为了两头兼顾农忙税和采珠,反而两边都没法顾上了。
  李安然听得心里舒爽,却在这个时候,从远处奔来一匹快马,南珠局护卫的官兵连忙喝道:“谁人?难道不知道宁王殿下在此?”
  那骑着快马的黄门下马,拿出手上的令牌在官兵面前晃了一下,便收回了怀中,小步跑到李安然的跟前跪下:“奴见过大殿下。”
  李安然瞥他一眼,却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信,双手捧着送到了李安然的跟前:“殿下,这是陛下的亲笔书信。”
  李安然伸手接过,拆开书信看了一眼,眉头顿时紧锁了起来。
  文承翰在她拆开信封的时候,便双手笼在袖子里,闭着眼睛向后退了一步。
  在看完信里的内容之后,李安然便将信重新折好,塞回了信封里收进袖子,对着那黄门道:“本王怎么没有在陛下身边见过你?”
  那黄门道:“吕大监身体不适,两个月前告老了,奴是新提拔上来的。”
  李安然垂下眼,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明白了,本王明天就启程。”
  文承翰惊讶道:“殿下?”
  只是他这一问,李安然扭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分明在李安然的眼里看到了“警告”。
  很显然,殿下并不想让别人知道陛下给她的书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她在回到了刺史府之后,并没有立刻着手收拾行礼,反而先召回了蓝情,并且屏退了所有守在外面的侍卫,从袖子里取出皇帝的书信交给蓝情:“虽然我熟悉阿耶的字,这确实是阿耶的笔迹没有错,但是我总觉得有些地方很奇怪,你替我看看。”
  蓝情恭敬接过皇帝的书信,展开细细看了看,摇头道:“确实是陛下的笔记。”
  李昌和李安然一样,是个书法痴,或者说李安然对于蔡公书的痴迷就是传承自李昌,这个皇帝一旦闲下来,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没事写几幅墨宝送给自己亲近的下臣。
  这封书信用笔一气呵成,其中有些晕墨的地方,却是因为拿不稳笔而手抖的缘故,细细看下来丝毫没有临摹的痕迹,应该是本人所写没有错。
  但是这书信的内容……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发恶疾,即使突发恶疾,为什么要把我召回去?”李安然心里虽然着急,但是却没有彻底乱了方寸。
  这和去年在雍州时候那句开玩笑的“父危速归”可完全不一样。
  “我明天就动身回天京。”李安然摆了摆手,示意蓝情将他手上的书信留下,“你给我去查个人,那个替阿耶送来加急书信的黄门,你另外走一条路,和我分开,抄近路回天京,去查查这人的来历。”
  蓝情连忙道:“既然知道对方有疑,殿下怎么能自己涉险?至少也要带上翠巧吧?”
  李安然摇摇头:“翠巧我留在这里,继续保护文承翰。”这么说着,她笑着拍了拍蓝情的肩膀,“我当年也是万军之中取敌首级的将军,身边又有一队金吾卫护卫,不会有什么事的,只是这一次事发突然,慢慢坐车是来不及了,趁着冬天没有来之前,我得骑快马星夜兼程才能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天京。”
  若是真的,她确实一刻都不能耽搁了。
  ――只是她走的时候,阿耶还精神的很,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恶疾的模样,怎么偏偏在对着东夷大战之后出了这档子事?
  若是假的……谁又有那么大的胆子,一敢冒充皇帝给她送书信,二敢诅咒皇帝恶疾?
  同时,若是假的,那他们的目的……未免也太容易让人看穿了。
  他们敢吗?
  李安然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到底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即使是假的,那也是吃准了威州和天京之间的距离,让她不得不放弃用飞鸽传书来验证,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天京,来确认这封信的真假。
  李昌是大周的“根本”,他的安危联系着大周朝廷上下的稳定,以及李安然诸多计划是否能按部就班的实现。
  她赌不起这么几天。
  这是她唯一赌不起的东西。
  这样想着,李安然道:“你去把崔肃叫过来。我有话嘱咐他们。”
  蓝情连忙去了。
  崔肃原本就暂时住在刺史府的客房,听到李安然找他,便连忙来到李安然这里:“殿下寻我何事?”
  李安然便将皇帝突然发恶疾,写了加急给自己送过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崔肃听完之后,表情也变得异常严肃起来。
  他的顾虑和李安然一样,只是他考虑得还多了一层李安然个人的安危。
  “既然怀疑前来送信的黄门有问题,殿下却还要与之同行吗?”崔肃皱着眉头进谏道,“既然如此,臣不得不说了,以如今的情况,殿下是同陛下一样重要的大周‘根本’,陛下不能涉险,难道殿下就可以了吗?”
  他站起来,对着李安然道:“既然殿下怀疑那黄门有问题,何不将他暂时扣押起来,殿下再另外寻一条路抄近路快速回到天京,面见陛下,再做定夺?”
  李安然道:“我确实打算‘扣’下他,但是不能我扣。”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眼下威州城里还有扶桑来的使臣,我们的动作不能太大。”
  她的拇指不停地揉着自己的眉心,想要缓解一下因为思考造成的头疼,半晌之后蹙着眉道:“你带两壶酒,几个人过去,把这个黄门灌醉,我今天晚上就带着一队金吾卫出发,不和他走一条路。”
  崔肃道:“臣明白。”
  “啊,对了。”李安然在他就要出门之前,又开口追了一句,“等你要回京的时候,记得带上荣枯,别让他自己一个人再慢慢走回天京去了。”
  崔肃差点没笑出声来:“这时候你还想着法师?可见真是重视了。”
  李安然白了他一眼:“是啊,他对我来说可重要呢,你别给我弄丢了。”
  崔肃笑归笑,看着垂眸蹙眉的李安然,却眼底却复现出了一丝担忧。
  他向来是将李安然当做自己的妹妹来看待的,有的时候就会有一些作为臣子不该有的担心情绪涌上心头。
  就比如……他现在怀疑李安然对荣枯上师不仅仅是赞赏之情。
  但是……这话他能说出来么?
  这话说出来了,会引发什么样的变化?
  崔肃一直是个敢说敢做的人,此时此刻却有些不敢说了。
  于是崔御史便只能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收敛起所有的担忧,露出笑容道:“不用担心,我会将法师好好带回天京的。”
  李安然点了点头,随后站起来,亲自点了一队金吾卫,收拾起了星夜奔袭需要的行礼,在天色刚刚暗下来的时候,便手持腰牌出了威州城,一路向着天京的方向赶去。
  ――
  “以大殿下的性格,一定会怀疑这封书信的真假。”
  一颗棋子落在了棋盘上,对面却没有对弈的人,而下棋之人只是自言自语。
  “所以,她必定不会选择和自己有所怀疑的黄门同行,而是另外招人拖住黄门,自己先带着一队金吾卫快马回京。”
  “走的也一定是最近的快道。而快道中间,会有一条名为渡母河的水路,水流湍急,适合伏击。”
  又一颗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她性格谨慎,一定会想到这一点,所以,要将伏击刺杀的位置略略向后移一些,在彭山动手。”
  ――如实此事不成,不能除掉李安然,那就真的说明此人被皇天气运所钟爱,凡人当避其锋芒。
  “会成功吗?”
  下棋之人捋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拿起边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菊花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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