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圣僧二三事》第86/130页


  就是内容么……
  李安然:……
  “狻猊吾儿,数日不见,上林桃花灼灼,有仙人姿,而耶耶忆汝欲死,无心赏花……”
  李安然:……
  虽然知道阿耶你不是专门写了一封八百里加急就为了跟我说一句“耶耶的乖女耶耶想死你了”,但是这个东西真的叫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啊。
  李安然憋了半天,一边的文承翰就见她的表情跟吃多了蚝一般一会青一会白,最后面无表情地把书信一折,塞给了一边的蓝情:“去,找个好一点的陶匠,把这段话给我烧成陶碑。回天京的时候带着。”
  蓝情:……
  蓝书吏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表情短暂扭曲了一下,就恭敬接下书信,回了一声“喏”,退下去了。
  可怜文承翰哪见过这种玩法,整个人呆若木鸡。
  天家父女情,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至于蓝情说的那个“开拔了”……开拔的到底是什么,文承翰不太愿意去细想。
  他只确定一件事。
  威州,恐怕要变天了。
  不对。
  威州是宁王殿下的封地,方家虽然在威州扎根数年,但是大殿下才是威州实打实的“天”。
  另外一边,自从派去监视刺史府的细作一去不回之后,方家知道事情的族老也有些紧张,之前文承翰改革盐税的时候,孙家倒也还好,就是方家被他狠狠咬了一块肉下来,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
  于是族里几个胆子大的,合计着这文承翰上位以来不仅针对盐商、世家,还积极剿水匪,海匪,月头刚刚冲散了几个水寨,想要他项上人头的水匪、海匪大有人在,便借着海匪的名义雇佣了刺客,想趁机将他做掉,并且将罪过全都推在海匪的身上。
  要知道,这些海匪,尤其是这两年崛起的郑一娘船队,号称是“劫富济贫”,给方家的船队,还有当地的盐商造成了不少的损失。
  若是能将郑一娘和文承翰一箭双雕,对于方家绝对是一件好事。
  谁知道文承翰身边有那样一个伸手伶俐矫健的婢女,救了他一命,便警觉此人背后的水没有他们一开始想得那么浅,从此不敢轻举妄动,只排出几个细作监视着刺史府。
  谁知那些细作都一去不返,更让他们心里的不安加深了几分。
  “不是说,这个文承翰是得罪了宁王,被发配来威州做刺史的吗?”一个族老开口道 ,“我怎么瞧着,不像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个文承翰在春闱卷子上大骂宁王牝鸡司晨的事,全天京都知道,都说是宁王为了教训他,才把他弄到威州来当刺史,”另一人道,“这人一来到威州就把方家、盐商和海匪全都得罪了,我怕这宁王殿下是拿他做筏子,让此人把麻烦都清除了,她好做这扑螳螂的黄雀。”
  方家主思忖片刻,道:“关键是要弄清楚,这出手处理我们派过去盯着的细作的,到底是什么人。”
  他之前在崔御史来到威州的时候,就下帖子想要去拜访崔御史,但是对方说实在是忙碌,推了两次。
  也有可能是崔御史的人,出手收拾了他们派过去的细作,但若是如此,光是一条窥探刺史府,就足够崔肃和文承翰前来兴师问罪了,但是对方一动不动,就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让崔家主反而有些不祥的预感。
  他抬起头来,看向正厅外面的天空。
  威州三月多阴雨,如今外头正是阴沉沉的,似乎很快就要来一场暴雨了。
  就在这时候,管事突然从外头进来,先通报了一声:“老爷,有请帖。”
  方家主唬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谁人下的请帖?”
  管家道:“是崔御史身边的金吾卫送来的。”一边说,一边恭敬地送上请帖。
  方家主打开,快速浏览过,便对身边的家老们道:“这是崔御史送来的请帖,想请我方家,还有孙家,以及几个乡中绅老前去珍珠江畔赴宴。”
  他有些担心这是鸿门宴,但是崔肃是“代天巡查”,他请自己过去赴宴,若是不去,自然说不过,想想崔肃既然能将方家、孙家、还有一众小世家的家主请过去,自然也不会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便吩咐管家取来纸笔,写了帖子送回去,表示自己一定如约到场。
  至于细作的事情,这些细作的家中老小都在自己手上,就算是这些细作都落在了崔肃的手上,他咬死了不认,自然对方拿自己也无法。
  还有一点就是,他方家自魏朝后期之后,便盘踞在威州,自从当今皇帝继位之后,便大力削减中原那些捧先帝上位的世家拥兵的权力,随着皇帝扶持寒门,提拔兵户这一系列动作,中原世家大多数已经没有了蓄养私兵的情况。
  前不久,皇帝又下旨禁止寺庙蓄养僧兵,积蓄田产。
  可以说他们这位英明的圣上,将天下兵权一揽,自此中原再无世家可以同李周皇室抗衡。
  当然,这仅仅是北方边境和中原,南方一些早早迁过去的世家,事实上家中还蓄养着不少私兵,诸如小林州史家,威州的方家,这些家族的私库里不仅有利器,甚至还有魏朝时期带过来的甲胄。
  大周初立不过几十年,看到北方世家的结果,一些南方世家更加警惕,觉得自己不能这样轻易将拥私兵的权力交出去。
  ——说句自大的,威州这块小地方,州府官兵还未必能和方家的私兵比呢,当年燕朝的时候兵荒马乱,他们三家可是靠着自己的私兵保住了自己在林州的地位,先帝还特意嘉奖过呢。
  宴会的地点定在珍珠江畔,在一处大花船上。
  威州漕运、海运发展极快,这样能容纳几十人同时饮酒作乐的花船光是珍珠江上就有数十艘,方家主前去赴宴的时候,天空中下着濛濛细雨,沾衣欲湿,天气有些阴沉,也累得赴宴之人心情有些糟糕。
  赴宴的不只有方家、孙家,还有一些当地的小士绅,让方家主比较诧异的是,文承翰也在花船上。
  这人除了刚来威州,为了麻痹盐商们的警惕心,连续参加了一个月的宴饮,待到将盐商都收拾妥帖了,他就再也没参加过这些场合,一味的在刺史府和南珠局两头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最让参与此次宴饮的世家子弟们惊讶的是,坐在上首的并非崔肃,也不是刺史文承翰,而是一个身着胡装,一双眼睛用胭脂画得细长,眼尾向上挑起的女子。
  ——这自古以来,哪有士子宴饮,由女眷做东的?
  方家主迟疑了一瞬,脑子却瞬间像是被冰水过了一遍一般通透,整个人狠狠打了个激灵。
  确实“自古以来”是没有的,但是当朝,却有一个。
  花船渐渐往威州城外驶去,船上没有丝竹之声,上头摆放着美味佳肴,玉粒金莼,但是没有人敢动筷子。
  因为花船驶向的岸边,如同巍峨的城墙一般,陈列着一支军队。
  一眼看去大约也就三千人左右,但是摆成阵型站在最前面的五百人,手持陌刀,一身玄甲,个个都是九尺以上的彪勇汉子。
  只见这三千人在花船落锚的时候,齐齐对着花船单膝下跪,用惊起无数河畔鸥鹭的雄壮吼声道:“赤旗玄甲旧部,奉皇命前来护驾!”
  这三千人,足以灭掉西域一个小国,或者东胡的一个部族了,更何况是太久已经没有战事的威州世家私兵。
  方家主强忍着战栗,望向了上首坐着,正垂着眼、捧着碗,嚼着酱醋汁炖的虫草花炒面筋,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们的胡服女子。
  赤旗玄甲,狻猊铁骑。
  ——宁王李安然。


第76章 爱是河流,没有人知道它何时会突……
  原本皇帝在收拾北方世家的时候, 对于地处南方,伸手暂时摸不到的世家是采取温和、安抚的态度的。
  等把北方世家的拥兵权都收了,再考虑拿南方的世家开刀。
  这个政策之所以能在皇帝在位这段时间这么有条不紊的延续下去, 完全是因为这些在魏朝后期迁徙到南方的氏族,自诩“孔孟之后”, 看不起以兵戈起家, 身上又有着那似有若无的“北夷”血统的北方氏族。
  虽然先帝, 也就是周太-祖,无论是治国还是选继承人都不太行,甚至性格都被当朝的史官们评价为“谦仁宽厚, 有圣人德”,说白了就完全跟他那个锋芒毕露的儿子不一样,就是因为他这糯叽叽又看上去好拿捏的样子,才会在天下大乱的时候,被北方氏族们一力推举为天下新主。
  至于,他们当初这么做的时候,有没有远见到李周王室里出了李昌和李安然这么一对奇葩父女,这就不得而知了。
  收拾完北方世家,北方安定了下来, 加上周边也没有战事,几乎可以说是万国来朝的情况下, 皇帝要腾出手来收拾盘踞在南方,一个劲骂他没文化的前魏世家, 那就轻松多了。
  就像今天珍珠江上这条花船里发生的一切一样。
  宁王殿下似乎终于是吃饱了, 放下手上的碗,取来边上的帕子擦了擦嘴。
  其实按照南方世家宴饮的规矩,一方面女子是不允许在诸多士子面前抛头露面, 上桌吃饭的,另一方面,哪怕是士子,上桌之后一个劲的吃饭活像是饿死鬼投胎一般,一首诗也不作,也是会被其他士子们耻笑的。
  李安然,两样都做了,做完了还要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问一句:“诸君,怎么不尝尝这宴饮菜?这都是从珍珠江畔有名的食肆里定来的,山珍海味一应俱全啊。”
  这简直就是跳到头上去,大耳瓜子对着这些士族豪绅的脸抽,大声告诉他们:如今这天下,是他李家的了,攻守易势了,他们才是被动挨打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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