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家的小狼狗》第2/117页



  昭和从头痛中醒来,浑身还似被冰霜环绕,她打了个寒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站在一边的侍女见她小憩醒来,柔声道:“殿下,楚离还跪在外头呢,叫他进来伺候吗?”
  昭和怔忪了半晌,抬了抬手,发现自己的手可以动。
  “嗯。”她居然发出了声音。
  她欣喜的看着自己的手,转动着手腕,真的可以动。做了三年的活死人,现在可以活动,她开心极了。从床上下来,她在床前赤着双足走动着,活生生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这是哪里?
  这地方很眼熟,烟罗紫檀拔步床,梳妆台上的莲花金棱镜,精致的胭脂盒,零散着的琼玉镯,床头香炉里焚着她最爱的苏合香……
  这是长公主府!她自己的家里。可是……长公主府不是被封了吗?她怎的又回到了公主府?昭和仿佛做梦一般。
  这时,一个身材修长的素衣男子低着头走了进来,到了她跟前跪下:“楚离见过公主!”
  “抬起头来。”
  一个清冷却动听的女子声音传到耳畔,楚离抬起了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眼前的女子,她披着烟霞色绸缎寝衣,修眉如墨,眸灿星辉,唇如樱果,颜若娇花,乌黑的青丝如云落下,几至脚踝处,美若谪仙。
  楚离的脸上浮起薄红,他被家人送来做面首,心中抵触怨恨,可此刻见到长公主如此美貌,心中忍不住动摇了。
  他是家中庶子,母亲不过是个贱妾,地位低微无法抗拒这样的安排,既然无法抵抗,他心道还是听天由命吧。他垂头道:“楚离知错,楚离今后必定为公主马首是瞻,楚离……这就伺候长公主就寝。”说了这话他连耳根子都红了。
  “你刚进我府里?”昭和蹙眉问道。
  “楚离昨日进来的。”
  “昨日是几号?”昭和惊诧问道。
  “三月十五。”虽然诧异公主为何不记得日期,楚离还是如实作答。
  “三月十五?”昭和蓦地转身到了窗前,推开两扇窗户,窗外樱树上堆着锦绣般的粉红,随风簌簌的落下。
  她记得楚离进府的那个春天,正是樱花盛放的时候,三月十五那一天。
  昭和难以置信,竟如同做梦一般回到了从前?她掐着手心,疼痛袭来,难道自己是重生了一回吗?
  楚离是世家子,不甘心做面首,开始来时是抗拒的,她第一次召他侍寝时让他在房外跪了一个时辰才允许进来。昭和渐渐记起了从前的事,这个时间应该是他跪完了一个小时过来侍寝了。
  “楚离伺候殿下更衣……”楚离正要站起来,听到耳边一声清斥:“谁让你起来的?!”
  楚离唬了一跳,立即又跪了下去。
  念及他从前对她也算忠心,昭和道:“既然进来了,便好好待着,你若不愿意待在公主府,本公主自然会给你一个好去处。”
  “我……”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昭和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楚离讪讪的退了出去,心底隐隐有些失落。
  昭和长久的立在窗前,望着窗外那棵锦绣如盖的樱花树发呆。楚离进府时是元和二十三年,那年她正好二十一岁,新寡。驸马都尉孙饶来不及洞房就奔赴边疆,上个月战死了。她只见过孙饶两次就成了寡妇。邵阳郡主怕她寂寞,奉上面首三人。其中之一就是楚离。
  邵阳郡主还对她说,这三个面首中,只有楚离她没试过,其他两个她试过俱是非常行的,强烈建议她用一用。
  昭和哪里想用她用过的?便将另外两个面首留在了后园,独召了楚离。后来,她重新招驸马,那个人……她牙关紧咬,那个人就是蔺辰,倘若重来,她但愿再也不会和他有任何纠缠。
  从前她活的不明白,在京城赢得一个面首三千的“美名”,今次重来,她才知道,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万千面首,不及一人真情。
  她当了三年的活死人,虽然不能睁眼,却听得见感觉得到,三年之间发生的一切,她一清二楚。
  她耳畔仿佛又想起他的话语:“我陪你吧……无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
  聂缙……
  她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既然楚离已经进府,那人大约也快到了。
  四月春深,富丽堂皇的长公主府里万紫千红,繁花似锦。
  昭和身着一袭烟霞色曳地流纱裙,两臂间松松挽着一条碧色绣金纱绫带,快步向后|庭走去。发髻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脚步轻轻的晃动,手腕上羊脂对镯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后|庭是下人们休憩的地方,谁也没有想到长公主殿下会到这样的地方来。
  角落里,掌事正在炉子里烧炭火,身后跪着几个少年,其中一个身形清瘦,却脊背挺直,脏乱的头发披散在肩头,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双手被铁链反锁,乱发下的眼眸中冷厉的光芒。
  炉子里的烙铁烧的发红冒着青烟,掌事拿出了烙铁在少年的眼前晃了晃,呵斥道:“忍着点痛,最好别动,否则烧坏你的眼睛,谁都管不了!”
  少年被两个家丁使劲的摁着,愤怒的看着那烙铁,动弹不得。
  掌事正要伸出烙铁,却听到一声清呵:“住手!”
  掌事一愣,抬头看到长公主居然过来了,唬的手一抖,烙铁差点戳到少年的身上。
  “赵掌事,住手!”
  赵掌事放下了烙铁,过来跟昭和见了礼:“殿下,有何吩咐?”
  “这个人不要烙!”她指着那个清瘦少年。
  赵掌事为难道:“这些都是罪臣之后,既然贬斥为奴,照例是要在额角上烙上一个‘奴’字的,否则,于法不合。”大燕皇朝的律法规定,但凡罪奴,便要烙上奴印,贵人得了奴隶往往第一件事便是烙印子。
  昭和挥了挥手,道:“其他的本宫不管,只那个人给我留下!”少年抬起头,眼底掠过一丝异色,乱发之下,眼眸深黑如同古潭。
  赵掌事劝道:“殿下,当初聂家本该满门抄斩,你求着皇上留这个小子给你做奴才,如今正是要烙上奴印才能老老实实的,您这连印子都不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不好说呀。”
  昭和冷冷看了他一眼:“到底本宫是你主子,还是皇帝是你主子?你操心什么?我皇弟要是怪了我,一切有我担着呢!”
  赵掌事看她要动怒,急忙低头应了一声:“那是,那是,小的冒犯了。”
  他立即着人将那小子给放了,其他的人依旧要照样烙上火印。
  少年抬头蹙眉,冷漠而防备,并未因她的阻拦有一丝感激。
  “殿下,那这小子怎么处置?”赵掌事小心翼翼的问。
  “做个马奴吧。”
  昭和眼底带着欣喜,看了看少年,嘴里却嫌弃的说:“他脏兮兮臭烘烘的,让他洗了干净再来见本宫!”
  少年眉头蹙得更紧。
  赵管家没看出这少年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值得长公主这般看重,对他说,“少年,你走运啦!”
  他叫人去取了马奴的衣服,将他收拾的干干净净,这才领着他往长公主那边去了。
  

  第3章 恨屋及乌

  富丽堂皇的厅堂之中,昭和一手撑着脑袋斜靠在软塌上,轻轻叹息了一声。
  她虽重生一回,却没能拦住聂家满门抄斩。前世她向皇帝要了聂缙做奴才,整个聂家留下了他这一根独苗。
  当初她为何要了这个聂缙做奴才?说起来还是去年秋天的事情,她在冰玉湖边遇到一个女子,她圆润温柔的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她英挺的夫君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看着她眼波满是柔情。彼时她身怀六甲,腹部微突,仿佛她就是世间唯一的珍宝,她的夫君眼底心底都只有她一个。昭和看到此情此景心有所动,想到驸马每次见她战战兢兢的表情,不由得叹气,原来世间还有她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三月,传出了聂家的谋逆之案,她骑马经过时,看到聂家两百多口人被铁链锁着走向刑场,那个女子凄厉的嘶声叫着:“谁救救我的孩子,我的缙儿啊!上天啊,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我愿意下十八层地狱,只求放过我的孩儿吧,他才十六岁,他才十六岁啊……”
  那女子腹中孩儿注定没有机会出生。她口中的那个孩子该是她的长子、聂家的长孙聂缙。
  昭和目睹这一切,原来所谓的幸福在皇权面前,竟然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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