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很忙》第22/219页


  直到……,靖惠太子出生。
  郗氏在生了第一个儿子之后,时隔二十四年,以四十岁高龄,再次生下了一个健康活泼的小儿子,----慕容承明。
  一切开始改变……
  那时候自己已经十八岁了,不仅封了晋王,还迎娶了郗氏的侄女儿,育有一个儿子钰哥儿,年纪比太子还要大几个月。当时郗氏不显山、不露水,对待自己和从前一样,甚至把钰哥儿接到宫中去抚养,美名其曰,给太子找个伴儿。
  直到后来才明白。
  郗氏之所以还待自己一如从前,是怕自己嫉妒,对年幼的太子下手,所以不得不维持慈爱假象,甚至还要做得更好。而接钰哥儿进宫抚养,亦不是为了给太子找伴儿,而是……,一个人质!
  可恨自己后知后觉,还在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幻象之中,直到今年,随着一道册封太子的圣旨颁下,彻底粉碎了自己的美梦!
  十几年的养育之情,十几年的孺慕之心,口口声声的“父皇、母后”,有什么用?全都抵不过“亲生骨肉”四个字!
  从前那些巴结讨好自己的王公权贵们,渐渐开始疏远;早年那些奴颜献媚的清客门人,纷纷辞别王府,他们像狗一样,赶着去太子府门前摇尾乞怜,盼着能够成为入幕之宾。
  为了这些,自己的心情当然不会好。
  有一次喝多了,火上头,因为几句口角相争,失手打死了府中一个姬妾,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偏生有人大做文章。
  那姬妾原是良家子出身,父亲是个穷秀才,在有心人的挑唆之下,一纸状书告到京兆尹面前。若在平时,以自己晋王的身份,这点案子根本翻不起风浪,但是有人借机大做文章,又陆续找出不少其他罪状,以至于闹得满城风雨。
  最后的最后,皇帝下旨褫夺自己晋王的封号,降一等,改封河间王。
  河间王?呵呵,这算个什么狗屁封号?
  是暗喻自己身处大河之中,朝不保夕吗?还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看都是一个嘲讽,是自己一辈子抹不去的耻辱!
  自己……,终于变成了一个大笑话。
  幕后的人就是要告诉自己,她要自己在什么位置上呆着,就在什么位置,绝对不可以有别的念头和任何不满!
  否则可以把自己捧上天,也可以将自己打入地狱!
  那人曾经把自己捧到了最高点,又在有了更好的选择之后,将自己毫无感情的狠狠摔下,捧得越高、摔得越重,……终于粉身碎骨!
  ******
  “老实说,驸马到底是怎么死的?!”上官太后沉声问道。
  隆庆公主捧着受伤的手,脸扭到一边。
  郗皇后亦是皱眉道:“你皇祖母问你话呢?不老实说,往后出了什么事,我和你皇祖母都不会管你的!”
  管我?隆庆公主心中一声冷笑。
  母亲和祖母的心里,只有太子,只有未来的皇帝,生怕自己惹出什么事激怒父亲,给弟弟脸上抹黑,自己不过是她们的一个包袱罢了。
  她不由想起了堂兄河间王。
  当时商议的计策是,就说驸马和侍女画屏酒后通*奸,被自己发现,一时气恼就吵了几句,然后堂兄赶来劝架,结果周驸马不但不听劝,反而为了画屏动手打起架来。
  堂兄听驸马不停辱骂自己,辱骂皇室,一时激愤就失手杀了他!
  ----堂兄处处为自己着想,半点责任和委屈都不让自己担。
  那像祖母、母亲还有弟弟,对自己如此冷淡,更不用说偏心的父亲,居然生生折断自己二指!那小丫头的手指多细多脆,自己一时不防才掰断了,而自己的两根手指,比小丫头的何止粗了四、五倍?
  父亲生生折断,得用多大的力气?心中得有多深的恨意?!
  ----半点父女情分也无,如同仇人。
  对比之下,堂兄河间王自然是千好万好,因而临时换了台词,眼泪“簌簌”落下,哽咽道:“驸马……,是我杀的。”
  “你说什么?!”上官太后和郗皇后皆是大惊,互相对视了一眼。
  “你真是糊涂啊!”郗皇后气得发抖,指着女儿骂道:“驸马有个侍妾是多大的事儿啊?你看着心烦,把那贱*婢处置了就是了,都不用你沾手,怎么能谋杀亲夫呢?!”
  话一出口,当即心惊肉跳的顿住,“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没了。”隆庆公主含泪摇头,“驸马和那贱*婢都死了,除了我,再也没有人知道了。”她开始瞎编谎话,“当时我一时气愤杀了那贱*婢,驸马舍不得,就和我吵了起来,我们拉拉扯扯之间,就失手把驸马给……”
  ----这世上只有堂兄对自己好,不能把他牵扯进来。
  想到此处,隆庆公主的眼泪越发汹涌。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自作多情的替情郎着想,却打乱了对方的计划,等河间王知道以后气得想杀人,当然那是后话了。
  ******
  而在皇宫的另外一头,泛秀宫内。
  阿沅被人众星拱月的簇拥着,端茶倒水的,忙着换衣服的,洗脸的,柔声安慰问疼不疼的,----武帝就不用说了,甚至就连一向疏离的玉贵妃,也坐在了旁边,密密麻麻半屋子的人头晃荡。
  睿王更是连声问道:“妹妹想吃什么?蜜汁莲藕?酸笋鸡皮汤?还是小荷叶腊肉甘笋锅子?我去吩咐人做。”
  啪!啪!啪!阿沅微微眯眼,无数道关切担心的目光投来,自己好像站在舞台中间,被数个明亮闪光灯环绕一般。
  “呃……,人太多了。”
  武帝当即挥手,“全都退下。”
  一副24K千足金好老爹的范儿,眼睛不离女儿。
  “我好困……”阿沅决定装睡,被人关爱当然不错,但是眼前的关怀目光实在太过强烈,仿佛要把自己灼出几个洞来,----对于一个冒牌货来说,还真有那么一点不好消受。
  这一切都是偷来的呀。
  玉贵妃轻声道:“睡吧。”
  武帝给小女儿掖了掖薄被,还顺势拍了两下。
  阿沅年纪小,加上之前受了伤,撕心裂肺的哭了好一阵,力气乏,犯困是很平常的事。本来还是装睡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迷糊起来,不过片刻功夫,就昏沉沉的入了梦。
  睿王告退出去,寝阁内剩下武帝和玉贵妃两人相对。
  人人都知道皇帝盛宠玉贵妃,却不知,帝妃二人独处的时候,基本上就是现在这样默默无语罢了。
  玉贵妃看着静静安睡的小女儿,眸中神色复杂。
  那张酷似自己的小小脸庞,洁白如玉,双眼合拢的时候,两排又密又长的弯弯睫毛,好似鸦翅一样轻轻安放。白色泛粉的娇嫩肌肤,樱桃一样饱满的小小嘴唇,嘴角微翘,好似被赋予灵性的白玉娃娃般可爱。
  虽然可爱,自己却一直都不喜欢她。
  从怀上她的时候自己就不喜欢,不……,几乎就是厌恶!加上怀她的时候怀相又不好,从头吐到尾,没少折腾自己,而最让自己难以忍受的是,她是面前这个人的,……骨肉。
  所以……,自己几次想要落下胎来。
  ----可是他却威胁自己。
  玉贵妃抬起明眸,轻轻看了武帝一眼,想起他当日严厉的话语,“你若好好养胎,朕就由着你的性子和心意,否则的话……”
  武帝本来是一直盯着阿沅的,感应到对面的目光,抬头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玉贵妃摇了摇头,不言语。
  小女儿生下来以后,自有一大群嬷嬷和宫女伺候,自己撒手不管,几乎从来没有教导过她,故而养出一副不知轻重的性子。
  她越淘气,自己就越不喜欢她。
  视线再次落回小女儿身上,看着那只受了伤的小手,无名指上缠了一圈洁白纱布,目光越发幽暗不明。
  原以为,对她视而不见就可以了。
  ----到底骨肉连心。
  今日见她被隆庆公主掰断了手指,自己锥心似的痛,而那个傻丫头……,哪怕自己一直冷落她、疏离她,还是傻乎乎的跑上去为自己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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