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色》第126/179页


夕阳西斜,明荷偏苑被笼上一团绯色。绯色如血,染了翠竹,染了湖石。一辆马车停在竹林口,白贵跳下马车,看着云沉雅一身的伤,虽是焦急,但却并不惊愕。
他上前两步,跪地行了个大礼,认真道:“大皇子为大瑛社稷劳心费力,我大瑛子民有皇子如此,乃是天佑之福,臣白贵惶恐不已,感激不尽。”

方才撑着伤势,迫得南俊王拿出十分诚意与自己合作,已耗尽云沉雅的气力。他这会儿被景枫扶着,只能勉力一笑,喘息着道:“莫来这套虚礼。”
白贵听他声无底气,忙从袖囊里取出一瓶丹心丸,倒了两粒让云沉雅服下。

几人正欲走,竹林里,却有人轻笑一声。

方亦飞笼着袖子,自一片翠竹后绕出来。他上下打量云沉雅一眼,又将目光移到景枫身上,缓缓拍手道:“大皇子,二皇子,好计谋。”

几人脚步顿住。景枫回头,看向方亦飞。
“我原还奇怪,以大皇子的为人,怎可能因为与唐玉的一个承诺,就赴汤蹈火,弄得一身是伤,来救我这一个废人。”

“原来……”方亦飞只手攀折一支竹,放在手心里缓缓而敲,“原来你早晓得杜凉今日要重创于你,而你却将计就计,故意受伤,又利用皇上与杜凉之间的芥蒂,将南俊王搬来。”
“这倒还是其次。关键是,我尚不知二皇子又是何时被册封,何时又重新官拜一品国师呢?”

“不过这样好。以国师的身份,见证自家大瑛皇子在南俊禁地受重伤,还让南俊王瞧见。这个场面,生动之极,日后三十年内,你大瑛王朝但凡想出兵攻打南俊,都有了个极好的理由,让人不服都不行。”
“最妙的是,大皇子你还暗藏一方象征大瑛皇权的玉玺,在最后关头以此再做胁迫。意思是什么?意思是你大瑛即便现如今内有乱臣,北有敌国,可你们仍能分出兵力,先踏破南俊除去这个心头之患?”

“如此一来,皇上也只有与你们合作。表面上,是他借你之手除去杜凉。可事实上,却是你大瑛借他之手,将南俊的联兵符掩于尘土!”
方亦飞一边说,一边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凄凉辽阔,响彻高空。

“好,真是太好!三年前,我欲以联兵符之力集结兵力,为南俊扩展疆土,可却惨遭杜凉父子背叛,遭南俊王利用,假以手段,灭我方家,唐家,秋家三大家族。”

“世有轮回,今日我方亦飞三生有幸,能见他杜氏一族受制于人,沦为棋子!”
他一番言辞激昂,说到最后,声音几近沙哑。

景枫静静地看着持竹而笑的方亦飞,心中几起几浮。

三年前的这个人,必也是踌躇满志,心怀抱负,一如北荒之战的自己好大喜功。

可盈则损,满则亏,这世上,唯独心怀从容,淡而处之的人,大抵才能真正在翻手覆手间,指点江山。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有真正的帝王气魄。
只是这样的人太少,英景枫不是,方亦飞更不是。

景枫想到此,不由抬目看向自己的兄长。饶是伤得狼狈,这个人,却依然敛着一身金贵气含而不露。

“你与我说这些,又有何用?”云沉雅也淡淡笑了。

“我今日来救你,确实是顺便为之。你现在得了自由,大可以不履行我和唐玉之间的约定,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只是……”云沉雅挑眉,目色里尽是玩味,“容我提醒你一句,今日有幸见证明荷偏苑这一场变故的宫女侍卫太监,还有哪个能活命?”
“自然,你身份特殊,能苟且于世上。可你但凡妄为,想必杜祁也不会留你。”

短短几句话,便逼得方亦飞走投无路。

方亦飞闻言,瞳孔猛地收缩。一时之间,竟是怒极。然而片刻后,他却笑起来:“我虽被软禁,宫外的消息却笑得不少。最近倒是听说了一些有趣的事。”

“不知――”他往前一步,“不知大皇子与那舒家小棠的亲事到底怎样了?”
云沉雅身形一顿。

方亦飞见状,更笑得开心:“对了,大皇子三年前便在找修复联兵符的方法。其实这方法很简单,只需要一个人的血。”

“那个人是谁,大皇子你可想知道?”

喉咙涌上一股腥甜,云沉雅闭眼凝气,令喉间血气慢慢消散。

他回过头,忽地笑了:“我不想知道。”

方亦飞讶然一惊,亦笑起来:“呵,你――”
“你信不信,”蓦然间,云沉雅的语气变得狠厉而决绝,“这天下,只要我愿意,就没有我英景轩得不到的东西,就没有我保护不了的人!”

舒棠守在棠酒轩的门口。她原先在铺子里等,可见天已黄昏,暮色四合,忍不住出了铺子,在门口张望。

那天,阮凤林林总总与她说了一些事情。她虽仍是懵懂,可心里头却有了几分明白。今天她起床之后,就忍不住一阵心慌意乱。去寻阮凤,只道他是入了宫。来棠酒轩找云沉雅,别说云尾巴狼,连景枫等人的身影都没见着。
酒铺里的小厮本来让她隔日再来,可舒棠却执意在铺子里等。

入秋的夜间有寒气,舒棠一边张望,一边踱脚取暖。

天被浓墨浸染,街头的灯色如夜狼的眼睛。街那头,一辆马车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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