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醉》第244/289页


  长恭摇头。
  “一点都没有吗?”我追问。
  长恭道:“我也觉得奇怪,毕竟在陈、周发生那么大的事。为何无人问及你的去向?”
  那就是他们故意不提,要么是因为长恭刚打胜仗,不想惹他不高兴,要么就是……另有原因,想诱我自动现身……
  “兰陵不怕!”温热的大掌覆盖我的手,“只要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那当然,我老公对我最好了,”我低头在他额上狠亲一口,长恭索性按着我的头,不让我起来,双唇相碰,正要缠绵,响起煞风景的敲门声。
  “何事?”长恭嗓音低哑,很是恼火。
  “禀王,”元夕的声音,小心翼翼:“宫里派人送来珠宝数箱,还有……还有歌妓十名!说是王……太过操劳国事,后院虚置多时,王至今未有后嗣,所以陛下恩典……请王出去谢恩。”
  我跟长恭同时一愣。想想我们圆房已有大半年,我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之前河鲤村,长恭安慰我说是剧毒刚去,身体需要时日恢复调整。军营之中,我也可以骗自己,奔波艰苦,不适受孕。如今回到兰陵王府,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这肚子不会还不争气吧?!会不会因为我的身体瘦弱,加上受过重伤,从而导致历史上的兰陵王真的无子嗣记载?不行,从明日起,我得让绣云给我好好从饮食餐单开始调理。但眼下……
  “回复内侍,多谢陛下美意,但本王现下并无这个心思。广平王时日无多,此时不宜欢娱。请他将美人带回吧。”长恭直接道。
  “不行!”我否决。虽然我也不愿意,但这明显是宫中的试探,“你一直不肯娶妻纳妾,如今大胜归来,又拒绝皇帝的安排,太惹人注意,高纬也不会高兴。我宁愿他们怀疑我的存在,也不想他们猜测不举!”
  “咳……”长恭又被我吓到,眼角直抖,威胁道:“本王是否有隐疾,兰陵还不清楚吗?”说着对我上下其手……
  我怕痒,只得讨饶:“夫君不要,妾身知错了,夫君最厉害……”
  “咳……咳……”门外人显然听到闺房调笑,知道被我们彻底忽略,只得尴尬提醒:“王……”
  “长恭,别闹了。不管有什么事,咱们正面解决,别让其他人为难!不就十个美女吗?我沈兰陵有那么糟糕吗?留下又如何?走,老公,咱们一起去看看!”
  “奴婢参见兰陵王!”送走内侍,一众美女盈盈下拜。
  我扮作小厮,抹黑了脸,站在一旁男仆群中。只见果然个个国色天香,各俱风情。
  这时,大厅突然又响起另外一道女声:“妾身见过王,知王凯旋,不胜欣喜。愿王千岁!”
  “愿王千岁!”众人齐呼,“参见王妃!”
  “住口!”长恭直斥,“何来王妃?”
  郑娘脸色一变,很是难看。照理说情敌被骂,理应高兴,我却突然有些同情起来。六年不见,郑娘也从无知烂漫少女,成熟起来,更显温婉端庄。可能家族变故,让她的眉宇之间多了一股淡淡的哀愁。
  “四哥,这话就不对了!”一道清朗的声音随后由外入内,“郑氏乃先帝御赐给您的妻子,这些年你常年在外,四嫂守在王府尽心尽力,不惧流言非议,每日盼着你回来,如何当不起这王妃称号?”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跨入大厅,眉宇之间像极了……我心一颤,众人已高呼:“参见渔阳王。”他就是何安妮的儿子,高绍信!

  ☆、第 108 章

  “来人,还不看座!你们这群狗奴才,见我四哥长年不在府内,竟懈怠至此。这大齐皇族王府的规矩,都抛诸脑后了吗?”高绍信一边训斥,一边径直将郑娘扶起,落座。
  此举连我都觉得扎眼,长恭却无任何责难,可见对这个么弟,疼惜得很。
  “六弟,何时回邺?”长恭淡淡开口。语气虽冷,却是关切。
  “四哥终于想起弟弟了吗?其实近两年我一直住在邺都王府,乞盼与兄长相聚。奈何四哥一直对我视而不见。每次来去如风,不肯停留。而今四哥凯旋班师,举朝皆知欢庆。弟弟生怕再晚一步,又与四哥失之交臂。四哥……可还记得弟弟长什么模样吗?”话语中满是怨怼,不知是太在意长恭,还是……
  长恭眉头微皱,有些无奈地扯起嘴角:“谢夫子常夸六弟少年持重,怎的越发孩子气?”
  高绍信撇撇嘴:“说到夸赞,四哥面前,弟弟汗颜。师傅、师公心中,无人能及四哥天份高,又勤勉刻苦。师公、师傅对你才是赞不绝口。四哥不用自谦,其实自小弟弟便对你诚心拜服,处处跟随,马首是瞻。只是……我就一直不明白,为何一向英明的四哥总在姻缘大事上犯糊涂,不惜再三触犯圣意?郑氏究竟有何失德之处?”
  “够了!”长恭不悦,冰冷入骨的气息瞬间漫延四周,“六弟,慎言!”
  “你我至亲手足,有何不能说的?”高绍信还不怕死地向前冲:“其实众人皆知,四哥蹉跎至此,皆因妖女沈兰陵!”
  “放肆!”长恭勃然大怒,将案上的茶杯捏得粉碎。“我与兰陵之事,无人能阻!兰陵为人品性,就连你师傅、师公莫不敬佩,何时轮到你妄自臆测!要不是她,你早就胎死腹中,何来今日之词!圣贤书都白读了吗?滚回去,好好省身。”
  高绍信也来了气,大声道:“就如四哥的醉兰阁一般,师傅和师公对沈兰陵之事讳莫如深,哥哥们亦是三缄其口。倘若她真是好人,与我高氏渊源深厚,为何朝野不留芳名?我倒听说她曾勾结外敌刺杀父王,还谋害先帝,惑乱朝纲。兄长们口口声声说她救我出世,实则是她害死我娘,内心害怕、愧疚的补偿罢了!”
  我大惊,果然是对我不满。只是我从未与高绍信有过接触,他怎么会认为何安妮的死与我有关?
  突然一阵阴冷的劲风刮面,长恭已化作黑影掠至高绍信面前,所拂之处一片残破。看他魔魅的模样欲现,随时出手,吓得我一脚将身边呆愣的元夕踹了出去。兄弟俩刚见面,不能因为我翻脸。何况高绍信……毕竟是故人之子。
  元夕硬着头皮隔在二人之间,背对高绍信,冲着长恭挤眉弄眼,向着我所在的方向不断施眼色,口中求道:“王……两位王息怒!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万事好商量……好商量!……王,这御赐的佳人们还……还在等您发话呢!……”
  众人这才留意,那些美人,早已吓得花容失色,低头瑟缩不已。初见长恭时的爱慕皆变成惊恐。
  “都起来吧!”长恭命道:“……你!”冷眼一扫宫里的太监。领头太监一惊,“卟咚”再次跪倒。
  元夕急忙将他扶起,只听长恭说:“本王多谢陛下盛意,还请大人代为呈禀,本王不需姬妾,请陛下收回!”
  内侍脸色剧变,很是为难:“这……这……如何使得,难为咱家了……咱家不敢……”
  “王!”我向元夕打了个眼色,元夕即道:“各位佳人奉旨远道而来,未展才艺,就这么回去,陛下面前不好交待,恐都要吃罪。既然……既然陛下美意,不如就先请各位佳人各展所长供王赏阅,再做定夺,也许……也许王会改变心意!”
  “你……”长恭盛怒,吓得元夕阳不停向我的方向偷瞄,最后更加悄悄伸手指指我。
  长恭快速看了我的方向一眼,不发一言,拂袖做回主位。高绍信也退至一边坐下自斟自饮喝起闷酒。
  元夕松了一口气,立马宣布,“各位佳人们,请尽献才艺。王若满意,自可留下,啊……啊……啾!”此话一出,背后立有两道目光利箭般穿胸。
  “叮叮……咚咚……”乐声缓缓奏响……
  歌伎们迟疑着迈开舞步,缓缓挥舞长袖……两位主事的王依旧因为刚刚的冲撞,各怀心思,压根无心观赏。
  倒是我们这些旁人看得津津有味,到底国家级的水准,原汁原味的民族风,赞叹的同时,愉悦不已。
  热身过后,各位美女渐渐褪去惊恐羞怯,肆意发挥最佳状态,以搏长恭青睐。那眼神……肢体语言……丝毫不输现代舞娘……
  一通吹拉弹唱后,终于落下帷幕。长恭放下酒杯,刚要起身挥退,又被元夕抢白,指着一人道:“启禀王,此乃楼兰国歌伎魁首,名唤夏姬。身姿妙曼,歌舞曲艺,无一不精。吾等觉得……觉得……可留!”最后的话,元夕自己都觉得僭越,小心翼翼揣测长恭神色,如履薄冰。
  “你……”长恭又要发作,却见元夕不断提及:“王……王,这是我们上下一致的感觉……上……下……”瞄我的眼睛快抽筋了。
  长恭有些无奈地望向我,见我微微点头。他轻叹一声,即对元夕说:“就留她一人罢。其余的请黄大人带返回宫,代本王向陛下谢恩。来人,赏!”
  “是!多谢兰陵王……多谢兰陵王!”姓黄的首领太监欣喜非常,还有点不敢相信。以往赏赐,兰陵王皆不领情,毫无余地,搞得他们在皇帝面前颜面尽失,经常挨骂受罚。今日虽只留一人,却是根本性的转变,回去也好交差。想不到……兰陵王府新任管家,如此本事了得,他的话连兰陵王都能听从,看来以后得好好巴结。果然……越看越觉得丰姿俊朗……元夕只觉一阵莫名恶寒,全身竖起了鸡皮疙瘩。
  长恭率先离场。我则留意到郑娘满脸黯然,很是感伤。而高绍信对这个准四嫂,倒是颇为关怀,嘘寒问暖,嘱咐其好生休息,莫要思虑太多。这些年,郑娘真的收获不少人心怜悯!
  当晚,醉兰阁卧榻之上,长恭闷闷问道:“兰陵为何要留夏姬?当真想我纳妾吗?”
  “想都别想!”我一口否决,“我只是觉得这个夏姬的确人美,舞艺又精湛……”
  “比起本王差远了,难道兰陵开始厌倦我了?”
  我有些错愕地望着长恭,什么时候他也学会这么撒娇腻人了?跟白天那个冷傲的兰陵王完全判若两人!我狠狠亲了他一口,“永远不可能!我老公是世上最完美的男人,别想飞出我的掌心!嘿嘿嘿……你还说高绍信孩子气,我看你才是不折不扣的大孩子!”
  想起白天的事,长恭的脸色又阴沉下来:“这些年是我疏于管教,甚少过问,想不到六弟竟会变成这样?我定当查个清楚明白。”
  “不许愁,不许皱眉!”我压在他身上,捧着他的俊脸道:“哪样啊?我觉得高绍信被你们养的很好啊,仪表堂堂,说话铿锵有力,思维敏捷,有条不紊。……世人对我有误会,很正常!其实一个人不管做什么,总有人说好有人说坏。都要介意,不累死才怪!我只在乎你……只要有你就足够了……”
  “兰陵……”长恭微微动容。
  “别,先别激动。高绍信的事……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日后慢慢解释吧!咱们说回正事。我觉得夏姬的舞姿虽然热情火辣,但是目光清澈直接,毫无算计。想必只是民族奔放性格使然,并非人品狐媚,谁说长得漂亮的女人一定都是狐狸精?!”
  “我从不质疑兰陵的眼光。只是不明白兰陵留她作甚?只是证明她不是想勾引本王的狐狸精?”
  “我想学跳舞啊!我想让她成为咱们王府的舞蹈老师,教全府上下女眷跳舞,好不好?当然,你不许跟她说话,我会生气的!”
  “跳舞?兰陵分明是怕我再拂逆圣意,招来祸事,才勉强自己接纳不喜之人!”
  我笑了,大大方方承认:“你是我的天,我的大树!你的安危与否对我来说最为重要。以前我可以独自工作、生活,但现在我不能想象生命中要是没了你,我该怎么活下去!……今时不同往日,你的威名远播四方,我怕他们只知高长恭,不知高纬,那可真是大大的不妙。但四方割据,战乱不断,高纬不得不仰仗你带兵御敌,毕竟你姓高,总比那些外姓将领可靠。可若你总是拒绝圣意,难免被人诟病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意图谋反夺位,以高纬那小肚鸡肠的性格,不忌恨才怪。”
  长恭叹气,“我已屡次上表请辞,奈何陛下不允……”
  唉,要是同意了,那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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