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醉》第268/289页


  但王昱千叮万嘱,不能离开此屋,因为我的情况……怎么说呢,有点类似现代的艾滋病人,血气极度亏损导致免疫功能丧失,免疫力极低!不能见风受寒,所以房门也用棉帘,层层遮挡,以防风邪入侵。因为小小的伤风都可能要我的命!王昱则在屋内布满珍奇草疚,日日燃烧不灭,以保体温、生命之气不息!房中只开一扇窗户作为通风换气之用。这几个月,我就是透过这扇纸窗观赏季节变换……
  闷是闷了些,但为了心爱之人,生关死劫都捱过来了,这点实在算不上什么。就是每日汤药不断,苦得胆汁都要吐光了。不过感觉的确越来越好,我不断鼓励自己,既然能打破史册,为长恭诞下子嗣,那一切都会随之好转,只需安心等待就行。
  “你什么时候才肯为自己驱毒?!”我也知道这点余毒奈何不了长恭,但毒就是毒,对身体总是有害!
  “无碍。待老五那儿传来佳音,我便可放心闭关,只需三日便可!”
  “二哥、五弟……的伤势还没进展吗?”也大半年了。
  长恭摇摇头,“师傅与师兄已入驻安德王府数日,至今仍无音信。合欢散好解,只是那水中还掺杂了其它毒物,药性不明。一月前,五弟彻底昏睡不醒,三日前皮肤已经开始溃烂,再不解的话……师傅他老人家也感棘手。不过,兰陵既说他有天命……应当无事,终究吉人天相!”
  心虚,长恭已知我曾直断高延宗有三天皇帝命,那他会不会怀疑……
  “至于二哥!”长恭却无异样,接着说,“那日皇宫已然受了内伤,又亲眼目睹……眼睁睁看着斛律将军为一众小人所害丧命,无力阻止,日夜心绪不宁,悔恨愧疚交加,这才一病不起!终是心结,只能藉希他自己尽快释然!”
  斛律光……还是如史书记载,一代忠烈,落得个满门抄斩、尽诛的下场,怎不让人悲愤心伤?!
  临刑前,长恭兄弟想尽办法,救出十七人幸免于难,连夜送至关外。
  “他们……”
  “已有书简传回,他们已与正礼汇合,一切平安!……斛律氏总算留下一点血脉!”
  “哎!”我叹气,“现在只剩下斛律皇后孤零零一人……以前就不招高纬待见,只因斛律光在朝的关系,地位还算稳固,妃嫔们不敢太过放肆。如今斛律光一走,即被废去后妃,要不是生过公主,是高纬女儿的生母,恐怕下场也……”
  回想二十多年前,我领着尚未成年的肃肃与斛律光初识……年轻气盛,虽有争执,但为人却是忠肝义胆,豪气万千。还有陪伴高欢征战一生的斛律金……苍凉悲壮的《剌勒歌》声犹在耳畔!
  史书上也赞斛律光之帅才!知人善用,粗中有细,善于领军、遣将,勇猛无匹,从无败绩,与段韶还有……并称北齐名将。就连智谋过人的韦孝宽每每遇到他都败北而回,这样的忠臣良将却……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高纬心胸狭窄,自毁长城,国破已是指日可见。可笑还懵然不知,做着千秋大业的美梦……这种的昏君,你还认为有必要谨守君臣之道,尽愚忠吗?”
  长恭肃穆,“若非这大半年来,兰陵……与弟兄们生死难料,佑佑需要照拂,我定当入宫杀了陆令萱。眼下……唯愿至亲至爱、手足平安,尽快离开是非之地!”
  想的是不错,可惜难啊。首先高延宗的毒摆在那里,如果连王昱都无从下手的话,那肯定是柳萱加入了什么现代元素……柳萱,不,陆令萱,难道非要生死相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吗?
  我昏迷期间,她彻底铲除了斛律氏,顺利将穆黄花推上后位。而胡太后亦不甘落后,将自家侄女胡昭仪也拱了上去。古代男子可以娶平妻,但皇后之位从来只分前后。这两个女人从后庭争到前堂,闹得不可开交,以致北齐又开创一奇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左右两位皇后并立!为了攀上权利的最顶峰,她不惜让骆婆提数典忘祖改了穆姓,顺利收穆黄花为义女,从此一跃成为皇后的母亲,当朝一品,加上高纬的信赖,不输太后一丝风光,也彻底赶超我当年的品级地位,不用看也知道此刻她有多得意,不可一世……
  “高绍信呢?他的伤势如何?”
  “皮开肉绽,虽断一趾,所幸皆未伤及筋脉,内伤不甚严重。此番又有师兄亲自出手,很快好转。他是兄弟中伤势最轻的一个……老六他一直想来探望你和佑佑,我怕你不悦,才……”
  “还是免了吧!”我的确不想见他。虽然知道他也是无辜被人害,但要不是他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迷恋一个根本不值得爱的女人,至于害了这么一大帮吗?每每想到此,就窝火!教不严师之惰,闹出这么大的事,谢祖武责无旁贷,就让他好好管教这个不肖徒吧,等教育好了再放出来!等等,还有一件事……
  “既然没事了,赶紧把怜心还回来!”
  要不是患难之中有过同心协力,高绍信身边也确实需要一个可信之人照料……我才把温柔体贴的怜心借到渔阳王府,我这个四嫂也算没话说了罢!
  “兰陵,我刚要对你说起此事……老六似……颇钟意怜心,希望促成美事,我本无谓,就看你的意思……”
  “嘿……这伤还没好利索,色心又起啊!这么大的教训,这么快就……就忘了?”我有些不敢置信,“……喜欢怜心不是不行,反正他还没娶亲,不过追求女子得循正途!首先他得彻底了断与郑氏的感情纠葛,想清楚自己究竟喜欢谁!别今天喜欢这个,明儿看看还是那个好,见一个爱一个……想得美!赶紧把怜心召回来,想不到一不留神我竟把她送进狼窝,这要万一让高绍信占了便宜,生米成了熟饭,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长恭失笑,“不会的!他知道怜心是你的人,何况师兄在侧,借他胆都不敢!”
  “那郑娘呢?那女人……不会还赖在咱们府上吧?”
  长恭点点头,“她得罪了陆令萱,天大地大,恐怕除了兰陵王府,再无容身之所。”
  “她倒真有脸面!处心积虑害我,到头来我却提供住的地方,供吃供喝还保她安全,这……这叫什么事啊!”我气结。
  “她伤我妻儿,我岂能容她?她的性命不过本王一念上下而已,实微不足道!但兰陵说过要积善积福,不能滥用私刑,枉开杀戒。如果留她一命,能让苍天四方见怜,佑我妻儿长命百岁,又何乐不为?兰陵不也说是非因果应当交由老六亲自处置?”
  “肃肃……”长恭总是这么善解人意,体贴入微,我由衷欣慰,安全感爆棚。
  “我知道这儿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尤其你们皇族,就算高绍信直接要了怜心,也在纲常之内,谢夫子不会为此怪罪。只是在我的观念中……哎,我沈兰陵何德何能,竟能得你这样一位……一位英伟不凡的不世之才垂青,一心一意善待,也难怪屡遭她人妒恨,有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幸运得要遭天谴!”
  “不是这样的,兰陵对我的好……那样无私纯粹,何尝不是世无其二?!我高长恭何尝不是三生有幸?!我所做的不过将心比心,以心换心罢了。”
  “肃肃……”我动容地揽住他的腰,学佑佑那样,将头深埋他胸前。怪不得不少专家都说婴儿抱人的方式是最能感受温暖和安全的方式……
  “哦~呜~啊~啊~”窗外传来几声怪叫。
  长恭有些不自在道:“兰陵,当娘了,不应再……再如此率性,佑佑看着呢!”
  我微微抬头,儿子正眨着大眼透过窗户愣愣望着我们,任奶妈们如何逗弄都没反应。
  “这小子定是吃饱,想睡觉了。也就这时候,才能想起他的爹亲娘亲!……你去把他抱进来吧!”
  “好!”长恭柔声应道,正要离去,我突然灵机一动,又将他拉回,狠狠香了一口。
  长恭微愕,“啊~”窗外的天佑又是一声怪叫。
  小子哎,别让我猜中你的命门……于是,我继续大胆抚摸长恭脸颊、颈项……还有锁骨,一边观察天佑的反应,怪叫连连……还有那小脸,谁说婴儿没表情的?此刻早已晴转阴……阴云密布!
  我猛然拉下长恭,轻啄红唇。
  “哇……”窗外放声大哭!
  哈哈,我终于找到克制这小子的方法了……就是蹂躏他爹!省得打又舍不得,以往每回只能干瞪眼……哈哈哈……小子哎,我也是学你……猛亲长恭……果然佑佑的嗓门越哭越大!
  长恭傻眼,彻底被我们母子打败……也不知道该安抚谁!
  奶妈们一时没搞清状况,“哎哟,哎哟……小公子怎么哭了?平日里咱们小公子可乖巧招人疼了。今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尿湿了吗,没有呀!是不是哪儿扎着了,也没有!不哭不哭……哦哦哦,不哭不哭……”
  佑佑的哭功可不是那么容易摆平的,不一会儿,几位奶妈都冒汗了,着急!多少知道长恭正在不远处看着呢。虽然这位王只有在醉兰阁的时候,才能云淡风清,但谁也保不准,怠慢他儿子他不会杀人!
  “妹妹……妹妹……我来看你了,你怎么哭了,不哭不哭!”另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一个熟悉的小身影跑进了院中,直奔佑佑,“妹妹,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面人,可好玩了,不哭不哭。”
  亮亮矮小的身体够着乳娘的腿,想要安抚天佑。
  老实说,每当听到亮亮唤佑佑为妹妹、说妹妹好漂亮的时候,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从不着急澄清。可能因为肃肃小的时候也这样,经常被错认性别。只有此时才让我觉得他们父子最像,相似度最中肯的认可,因为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长恭经常笑我,“干脆生个女儿,岂不更好?!”我摇摇头,“我就是喜欢你这款安静的美男子!”
  不过,亮亮你确定见过这么肥硕且不那么安静的“妹妹”吗?
  “你是什么人啊?好脏,拿开你的手!一看就是贱民的孩子,也配跟咱们小公子结交,滚远一点。”一抬腿竟把亮亮推坐在地上,面人也打落地面,脏了。
  亮亮一愣,六岁的孩子已经开始懂事,尤其穷人的孩子早熟。自卑、伤心的泪珠闪烁在眸中,却不敢哭闹尽是隐忍。他默默捡起地上的面人,用手掸了又掸,好像什么珍贵的宝贝,很是心疼不舍……我仿佛看到幼时受尽欺侮的肃肃,心酸涌了上来……刹时红了眼眶,正要发作,已听长恭命道:“元夕,打发此妇离开。本王不想再见到她!”
  “是!”
  “等等!”我补充,“多给些钱,毕竟喂养佑佑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咱们兰陵王府从不苛责人!”就是不能留下她,带坏我儿子!学好三年,学坏只要三天,我跟长恭都没门第之见,咱们儿子可不能基因突变!
  我端起桌上的糕饼零食,“拿去哄哄孩子,抱佑佑跟他好好玩!”
  “是,娘娘!”元夕颇有感触,随即开口请求:“娘娘,绣云不日就要临盆。卑职也想请宋医生照看,还望娘娘应允!”
  我笑了,“难得你能摒弃男女之别,让宋医生给你娘子接生……你真的很重视绣云!这本来就是宋医生的工作,你直接找他就行,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我想妙手仁心的宋医生一定不会推辞,对不对?”我故意冲着窗外问道。
  因为我知道亮亮父母的自卑心太重,始终觉得不配踏入王府,这不是一下就能转变的,所以亮亮肯定还是宋文扬带来玩的!
  果然,宋文扬笑盈盈出现窗边,对元夕阳点点头,“尊夫人开始阵痛的时候,就派人来通知在下便可!”
  “多谢宋医生,多谢娘娘!”元大总管拿着糕点欢天喜地哄孩子去了。
  “沈大美人,看来这两天不错、过的挺滋润呀!”宋文扬调侃,“老远就听到佑佑的哭声,闲着没事你又把儿子怎么了?”
  长恭忍笑。我不服道:“亏你还是专业医生,没发现佑佑营养过剩,体重超标,这就是你专业指导的结果?我只能找点事,让他练练嗓子,提高提高肺活量!”
  “这种理由……都能找出来?!想不到咱们沈大医生很有无赖的潜质!”宋文扬毫不客气还击:“以我从医三十年多的经验,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干儿子没有超重,身体健康,性格开朗!”
  “开朗?听听,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整天咧个嘴不知道乐什么?我老公可是忧郁冷酷型的美男子,他怎么能那么开朗呢?!”
  长恭背过脸,尽力平静。
  文扬也一副受不了的模样,“这到底是亲妈还是后妈?说的都什么歪理!你不能处处按兰陵王的标准来要求儿子,虽然说父子连心,但毕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两个人!你不会不知道生长的环境和经历直接影响性格吧?!可怜的佑佑每天都被你折腾的眼泪汪汪……沈兰陵,你都多大了,还跟儿子吃醋,羞不羞?!”
  长恭憋笑已经忍到脸色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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