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神断》第240/345页


  “真有这般严格?”
  “只因为‘繁花似锦’特殊,它不是普通的纹样。繁花似锦最初是出自前朝皇宫,有说是出自曹皇后之手,也有说是宫中某个绣娘进献的。当时的前朝皇帝喜好奢华,对此纹饰十分喜欢,上有所好,下必行焉,这种纹饰很快风靡贵族之间。本朝太祖时,曾也有人穿着这种纹饰衣裳,惹来太祖训斥,说这种纹饰耗费人力物力,奢侈无度,不应提倡此风。后来,没人再用这种纹饰。”
  穆清彦了然,建朝之初,天下初定,国库必然空虚,定然不喜奢侈风气。
  “那程知州最后如何?”
  “皇帝只就程知州的政绩谈了几句,把弹劾的折子压了。”
  “哦?”穆清彦倒是意外了。
  闻寂雪解释道:“皇帝看似没理会,实则这番处置,表明了他的态度,也达成了效果。他特意跟程知州谈政绩,程知州会因此自喜么?如果没有弹劾的折子,说不定会有,但程知州知道被弹劾了,皇帝却不提,只说政绩,他心下惶恐,认定是皇帝在敲打他。他既感念皇帝放过此事,又后悔疏忽大意,转头把妻子训斥一顿,所有繁花似锦纹饰的衣裳都毁掉了,也不准家中再奢费。弹劾之人见皇帝如此做法,心知皇帝不欲就此惩处程知州,也不敢再自讨没趣。说穿了,穿衣奢侈只是小事,端看皇帝态度。倒是当年为此事,朝中议论纷纷,不少人心中忐忑。跟前朝有关的东西多着呢,若皇帝当真苛刻,底下也要乱一乱。”
  穆清彦问道:“程知州的夫人姓什么?”
  闻寂雪笑了:“你也猜到了?不错,那位知州夫人姓娄。”
  当初他也没对程知州夫人关注太多,只听京中人谈论,得知其姓娄,来自偏僻小镇子,家里经商。程家算不得什么大世家,可在原籍之地也是大姓,族中代代有人出仕。因此,对于商家之女能攀上这样好亲事,外人谈起来自然泛酸。
  既然是娄家女儿,那么会知晓繁花似锦纹饰就不足为奇。
  只是……
  “你说仙女庙的繁花似锦有点不同?”穆清彦想起前话。
  “我对此一知半解,得仔细对比才知道。”只是闻寂雪的一种直觉,毕竟他并没有研究过那种纹饰,看到能认得出来,可要他复原,却不能。
  两人边说边看,把能走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上香的人很多,倒是听了不少关于仙女庙的事。
  比如,曾经的仙姑们谁嫁的好、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又说上回谁家女儿幸运被选中,如今大变样了,好些人家去提亲。又说某位仙姑回家探亲,穿的如何好,吃的如何好,言谈举止叫人不敢认……
  “原来镇子上有很多曾经的仙姑啊。”穆清彦有些意外,又觉在情理之中。
  不管是什么原因,飞仙镇对女子而言是不同。
  再者,飞仙镇很热闹,做点小生意足以养家,再借着曾在仙女庙做仙姑的经历,总比去其他地方更便利。
  如此来,他们可以直接去镇子探查探查。
  两人从庙里出来,没立刻下山,而是在周边的山上转了转。庙宇周围有开垦的菜地,远远儿的能看到几个仙姑的身影。他们朝着飞仙台的方向走,地面早踩出一条平坦的小路,也有同路之人,毕竟飞仙台也颇有声名,又能登高望远。
  可惜时隔久远,他没办法回溯,也不知当年孙玉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从这里跳了下去。
  穆清彦看到有个老婆婆拎着竹篮子卖炒花生,便买了一包,拿粗糙的黄纸包的。
  佯做随口一问:“老婆婆,我听说这里死过人,还是个仙姑,真有这事儿吗?”
  老婆婆抬眼看看他,叹口气:“是啊,是有这么回事,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啦。”
  穆清彦一副感兴趣的样子:“竟然是真的?我听说人是自己跳下去的,到底怎么回事?”
  老婆婆摇头:“庙里说那仙姑是失脚掉下去的。仙姑年轻着呢,有个好亲事,马上就要嫁人了,能有什么事想不开。庙里说她就喜欢在飞仙台看日出,早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是挺好看,就是大意失了脚,好好儿的姑娘就没了。”
  可见,在老婆婆,乃至多数人眼里,孙玉竹不是存心求死,而是意外坠亡。
  穆清彦倒不是要从老婆婆这儿探听什么,只是试探一下当地人对孙玉竹事件的态度,比预想的要好,当地人并不避讳谈论此事。相较而言,飞仙双凤之事不同,当地人讳莫如深,尤其是唐、娄两家更不愿提及。
  也不知孙玉竹之事,和飞仙双凤究竟有没有关联。
  孙玉竹的死亡是林嘉亲眼目睹,距今已有整十年。
  之前不知镇上对此事的态度,没敢贸然去询问,见老婆婆从容谈起,穆清彦便又问了很多关于仙姑的事情。
  老婆婆倒是挺和善,又见他买了自家的花生,便笑着打趣:“小公子可娶妻了不曾?若是不曾娶妻,讨个仙姑做妻子好处多着呢,总之亏不着。不瞒小公子说,我每日在这里卖花生,好些人朝我打听仙姑哩,寻常人想娶个仙姑可不容易。”
  闻寂雪听了,笑着觑了穆清彦一眼。
  穆清彦好笑的回看他,转而佯做好奇的继续跟老婆婆搭话:“我倒是定了亲的,家中还有弟弟。难得来一趟,多打听一些回去说给家里听。”
  这话就是含糊其辞,有误导之嫌。
  倒是没什么恶意,就是为引导老婆婆多说一些,否则一开始就把话说绝,偏偏一个劲儿打听仙姑,着实有登徒子之嫌。
  老婆婆听了就笑,也不追究他话里真假,热情的跟他说:“我看小公子生的俊秀,弟弟肯定不差,跟仙姑绝对般配。但凡能选入庙里做仙姑,品行相貌都是千挑细选,在庙里,又会教导读书识字、针凿纺织,那都是照着大家子小姐们的标准教导的,好些人都做了官夫人呢,便是那郡王府都进得去。”
  这后一句,老婆婆说得与有荣焉。
  穆清彦倒是真奇了:“有人嫁了郡王府?”
  老婆婆连连摆手:“不过是进了郡王府的门罢了,家里都不愿提起,到底不太光彩。别看仙姑们家世不好,可都是仙姑啊,宁做贫家妻不做富人妾,给人做妾苦处多,庙里都会教导仙姑们,可人各有不同,各自家里也有各自的打算,唉……”
  似乎觉察到话题扯偏了,老婆婆又笑呵呵的转回来:“仙姑们年岁不同,每年都有人到岁数,今年的都定了人家了,倒是明年又有两个出来。容貌是不差的,一个性子安静,尤其擅长纺线织布,又会裁衣裳绣花儿,镇子上有家彩衣局,收的都是仙姑们纺的布、做的衣裳,出自她手的,便占了大头。另一个性子爽利,有一手好厨艺,煮粥煲汤都是一绝。”
  穆清彦蓦地问道:“听说唐、娄两家的姑娘们都会参加仙姑选拔,那做他们家的媳妇,是否也要出自仙女庙的仙姑?”
  老婆婆略有诧异,点了头:“是有这么个讲究,但也没定死,两家也不是没从外头聘过媳妇。”
  闻寂雪笑着问了一句:“婆婆,您贵姓?”
  老婆婆瞥他一眼,笑呵呵的说道:“老婆子姓唐。”
  果然。
  一开始还没觉得,可后来说得多了,就觉察出老婆婆的不同。
  似乎知晓他们在想什么,老婆婆坦然道:“唐家大着呢,我不过是旁支。”
  见老婆婆态度依旧和蔼,穆清彦又问:“婆婆之前说的彩衣局,也是庙里仙姑开办的营生?”
  老婆婆点头,语气颇为赞扬:“是啊,她能干着呢,嫁给余家老三,外人都叫她余三娘子。
  她娘家穷,兄弟姊妹又多,当年能选上仙姑,还是偷跑来的,她家里想让她在家干活儿带弟妹,年纪到了要一笔彩礼就嫁出去。真要那样,家里能给说什么好人家啊?她不甘心,就想给自己谋个出路,恰好遇上庙里选仙姑。这是盛事,谁家姑娘选上了,说出去脸上都有光彩。
  三娘子就选上了,又怕家里阻拦,就求了村里长辈。他们村里长辈出面,她家才没纠缠,否则她便是通过选拔,家里不同意,也进不了。庙里不收钱,但也不给钱,有人觉得女儿有人养又学了东西,是占便宜,可也有人觉得女儿白去享福,出来后也是嫁给别人家,自然不愿意。
  当年三娘子出了庙门,好几家求娶,不乏县城里的富贵之家。后来她嫁了余家。余家不是求娶人家里最富裕的,但家里和睦,上面两个兄长都娶了亲,余家老三最小,又没负担。只一点,余家老三身子弱,容易生病。余家为这个,才想娶个能干媳妇,好照料儿子。三娘子想得开,若样样都好的人家,也不会挑她啊。如今他们日子好过着呢,余老三脾气温和,会疼人,家里又让三娘子做主,借了银钱盘个铺子,在这飞仙镇上做起买卖,又有一双儿女,别提多让人羡慕。
  提起来,三娘子家的姑娘年初时送到女学里念书去了。三娘子疼女儿,将来也要送女儿去仙女庙,想要提前教女儿认字,以后去了庙里不至于太辛苦。”
  “镇上有女学?”穆清彦没听说。
  “有呢。一开始只是家学,唐家有,娄家也有,不论男孩儿女孩儿都去念书。一开始只是家里孩子,后来也收亲戚家的,孩子多了矛盾多,便把男女分开。本来是两家子各办各的,可难免生龌龊,于是两家协商,把家学放在一处。这学里虽收外人,但规矩也多,一来要交得起钱,二来得有举荐人,三娘子都符合,所以才能送孩子去读。”
  “她家小姑娘多大了?”
  “应该有六七岁了吧,她家大小子得有八九岁,跟小姑娘隔了两三年。”老婆婆略略思索,翻出了记忆。
  穆清彦快速推算了一番,若照孩子的岁数算,三娘子很可能认识孙玉竹。
  辞别老婆婆,两人下山。
  彩衣局的招牌很显眼,且有数位女客进出,生意兴隆。
  两人找个茶摊喝茶,随便问两句,就把三娘子的事情问出来了。这回主要是问了其嫁人前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尤其是三娘子做起了生意,大大小小的事没少被人打听。也因着三娘子能干,使得仙姑们更受欢迎。
  三娘子本姓孙,家里有长兄长姐,又有弟妹,当地山多地少,他们家人口多,耕着两三亩山地,出产稀薄,日子自然清苦。
  三娘子是十四岁进入仙女庙,今年是三十一岁。
  若不出意外,仙女庙通常每五年选拔一次。那么逆推一下,三娘子跟孙玉竹是同一批进去的,因大两岁,所以比孙玉竹早出来。也就是孙玉竹死的前一年,三娘子已经出来嫁人了。
  再者,又听人说三娘子在仙女庙改过名字。原本在家时叫孙二丫,庙里教她们认字后,会建议她们起个学名儿,于是三娘子给自己起名叫做佩兰。孙佩兰,再想到孙玉竹,就像姐妹两个的名字。
  两人本就是同一批,是同姓,又起了相似的名字,很大可能关系亲密。
  那么,指不定能从孙佩兰口中得知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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