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绝笑天下》第2/96页


  其它人争先恐后钻进了马车,王爷反倒是走在最后一个,伏羲摇摇头准备去骑马。
  王爷突然转身,对他说:“将军还是坐马车吧,也好一起讨论讨论。”王爷脸上挂着淡若的笑容,伏羲看得恍惚,点点头。六个人一台马车,并不算拥挤,多了张陌生面孔,一时有些不适应,大家都无话。
  王爷看了看众人,心想自己好歹是个头,总得说点什么,活络一下气氛,于是一拍腿说:“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除了伏羲拿正眼看她,其它人以各种姿势藐视。王爷也不气馁,一本正经地说起来。一天一只兔子来到了一家商店问老板:“老板,有胡萝卜吗?”老板摇摇头:“没有。”兔子于是走了。第二天兔子又来到这家商店问:“老板,有胡萝卜吗?”老板生气地说:“没有。”兔子于是又走了。第三天兔子又来到这家商店问:“老板,有胡萝卜吗?”老板对兔子吼:“没有!如果你再来问胡萝卜我就用钳子把你的牙齿拔掉!”
  兔子听完就“嗖”的跑了。第四天兔子又来到这家商店问:“老板,有钳子吗?”老板说:“没有。”兔子于是问:“那有胡萝卜吗?”“哈哈哈,那兔子真的很好笑啊。”王爷捶腿。捶了半天见大家还是没反应,只好将笑声收回肚中。在大家以为她江郎才尽时,她却又开口了——两国交战如火如荼,大将军策马前往战地,问:情况怎样?弓箭手报告说:报告大将军!前方帐棚旁有一个敌方的弓箭手,不过他的准度很烂,这几天射了好多次,都没有射到人。大将军听完便问:既然发现敌国的弓箭手,为什么不把他干掉?弓箭手说:报告大将军!不好吧,难道你要让他们换一个比较准的吗?王爷吸了口气,将视线转向伏羲。伏羲一眼不眨地看着王爷。王爷暗自擦汗,这笑话其实很烂吧?毕竟打仗是件严肃的事,怎能拿来开玩笑,唉唉,谁让她一看到大将军就想到这么个笑话来呢。伏羲将脸侧向一边,嘴角的唇环漾着清冷地银光,他突然问:“王爷,你一直这样吗?”
  此话一出,车内其余人倒成一片。王爷坐正,心虚地问:“有问题?”“不,王爷很幽默。”伏羲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说。王爷干笑了一声,没再说话。夏日突然问:“伏将军,皇上这次征召宫女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果陪同的人不是伏羲,凭四侍的脑子或许还不会有所怀疑。看伏羲的反应,倒十分的镇定,他未答反问:“四位姑娘是否就是当年先帝赐给王爷的春夏秋冬四侍?”四侍态度一致得很。“切,谁不知道。”伏羲暗暗咳了一声,望向王爷。要不是因为早上看到她们从王爷的寝屋里走出来,他早就猜到了。传闻王爷虽然风流,却从来不敢碰这四人,哪会想到……他收回思绪,坦言道:“其实这次要征召的十二名宫女是散落在民间的十二美。”
  “咦,十二美?”春去将坐在伏羲身侧的王爷挤到了边上,其它几只也来劲了,都挤了过来,王爷只好乖乖地坐到对过去,眼巴巴看着她们。伏羲倒是个人物,面对众美女的刻意接近可以面不改色,气度从容。他的嘴型很漂亮,应该说是很有男人的味道,特别是在他有意无意笑的时候。而这笑,正是因为看到对过王爷的表情。他站了起来,弯着腰对四位美人说了声抱歉,然后又坐到了王爷的右侧。“十二美是先帝在位的时候,暗中训练的一批美人死士。当时挑了一百名拥有一流容貌与资质的少男少女进行训练,最后只有十二个人成为先帝御赐的十二美。”这十二个人是杀了其它八十八人后才活着走出来的。这件事,不但是正牌王爷不知情,就连同样出自先帝调教下的四侍也不知,难怪她们一脸惊愕。
  “先帝驾崩前,曾留下一份十二美联络的密册,如今却神秘失踪了,皇上怀疑宫中有奸细,如果这封密册落在别国手里,后果不堪设想。所以,皇上命王爷与我去寻找这十二个人。”
  “停!”夏日突然举手打断:“皇上居然将这么大的事交给我们王爷去做?到底有没有眼光撒?”王爷用脚搓着地板,没有哼声。伏羲的眼神有些许异样,他顿了顿道:“因为我们只有一个线索可以找到这十二个人……”
  “什么?”众人齐问。“那些人的胸前都有很特别的黑色刺青。”四大恶女长长地噢了一声,看来是明白了。事实上,只有王爷不明白。“和我有什么关系?”王爷问。伏羲有些僵硬地转头,斟酌该如何委婉地说出其中的关系。春去看不下去了,替伏羲解围道:“王爷您以前有个美名,叫扒衣不失手。”
  王爷黑着脸转过身去,早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伏羲继续说:“其实十二美中有三个人是男的,只是他们吃了一种叫做阴合散的药,可让男人拥有女人的全部特征,若想恢复男儿身,必须服用特制的解药,如今有这解药的似乎只有皇上。所以,十二人现在的表面身份都还是女人。”王爷喃喃自语:“疯了,全疯了。”秋来一脸怀疑:“这算不算是天大的机密?”伏羲点头:“当然,此事关乎国家之安定。”夏日嗤道:“更关乎皇上吧?”伏羲微有怔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的质疑皇上。夏日皮笑肉不笑:“难道皇上不怕王……”王爷听得冷汗直冒,转身叫了声:“夏日。”“呃?”“别说了。”“哦。”伏羲十指交握,沉声道:“伏羲可用项上人头担保,皇上绝不会做伤害王爷之事。”
  夏日抿了抿唇,看窗外。伏羲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相信他绝对不会做出卑鄙苟且之事,就怕皇帝连他也骗了,不过,若能趁此机会将伏羲拉到王爷这一边,倒是件好事。
  
郊野破事
  马车安安稳稳地走了近三个时辰,四个恶女不是觉得屁股疼,就是觉得腰快断了,一副没出过远门的德性。而王爷一直都很有节奏地在打瞌睡,头就跟小鸡啄米似地点着,伏羲有点看不下去,想说:不如靠我肩上睡?秋来扭着身子,一张脸憋得慌。“我、我想撒尿。”伏羲忙掀开帘子对赶车的两个少年说:“停车。”这时正在郊野荒路上,两边是郁葱的林子,风一吹,枝叶刷刷地抽,枝上的鸦雀似乎错过了午睡时间,这会正恶补着,四周静无鸣。秋来弯着腰刚要走下车,又转过头来问其它几个:“我说,平时就你们屎尿多,今天怎么这么能忍?”王爷忍了,再粗俗都忍了。冬月离秋来最近,伸出一脚将她踹了下去。“去去,憋不死你的。”秋来一去放水,春去也开始有反应了。“不行了。”春去快速地走了。王爷绞着手指看着夏日与冬月。两人本来好好的,可被王爷那水滟滟的凤眼一瞅,而且还是特无辜地瞅过来,居然莫名地勾起了她们尿欲。两人也纷纷站了起来,夏日朝王爷招招手:“来来,王爷一起。”“呃……出门前我上过茅房了……”“客气什么,来撒。”没等王爷再开口,已经被两人拖了下去。伏羲刚想探出脑袋看看怎么回事,突然想到什么,便又坐了回去,一个人在车里摆弄着那把精致的弩弓。这厢,夏日、冬月、王爷三人蹲在林子后面的草地上。夏日表情特兴奋。王爷开始不安:“干嘛?”夏日阴笑:“王爷,我们换衣服吧。”王爷想都没想就哦了一声,然后开始解衣宽带,刚解到一半突然又停了下来。
  “为什么要换?”夏日伸出二根手指挑着王爷的下巴,垂涎地看着王爷那张姽婳明净的脸蛋,啧道:“王爷要是换上女装一定可以迷死不少男人。”王爷张了张嘴,没话讲。冬月有些不放心:“那个伏羲挺精明的样子,不会看出什么来吧?”夏日晃着手,挺有把握的样子:“正常男人遇到美色,基本上都会鬼迷心窍,只要揪住那家伙的心,哼哼,到时就任由我们的宰割。”王爷虚心讨教:“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是这样的。”夏日搭着王爷的肩,耐心讲解:“你也知道,王爷以前惹下不少烂摊子,像上次要杀你的那个黑衣人肯定不止一个,我们这几人的武功说穿了也就是唬唬猫啊狗的,上不了台面,紧急关头还真是保护不了你,指望你的天女散花第一式自救的话,恐怕我们是看不到了……”
  王爷立刻申明:“差一点就要练到第二式了。”夏日颇感欣慰地拍拍她的肩:“不错不错!用来杀鸡够用了……”王爷开始拔草泄愤。实在是怒其不争,夏日长长地叹了口气:“除非能练到第七式,你才可能到达王爷以前的水平,如果练到第九式,连皇帝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我们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这种可能性比让你嫁给皇帝的可能性还小。所以,你现在能做的便是抓个足够强大的男人保护你,比如像伏羲这样的。你知道他手上有多少兵权吗?三分之一!三分之一是什么概念知道吗?”王爷点头,那跟掌握了三分天下没太大区别。“但他是皇上的亲信……”又不是阿猫阿狗,叫叫名字就过来。“所以啊,你可以让他成为你的人啊,比如用你的色相。”她不可置信地问:“难道告诉他我是女的?”“这个不行……起码现在不行。” 夏日啪地一声,折断了手中的树枝。“除非你能吃死他!”
  王爷望了望天,叹息:“那现在怎么办?”“很简单,就算你是男的也要让他喜欢你。”很难好吧!“比我练成天女散花第九式还难。”王爷说。“本来我也这么觉得……但那个伏羲对你有点意思。”夏日习惯性的阴笑。
  王爷一脸见鬼的表情。“胡……胡说!”“切!我阅男无数,眼睛毒得很呢。”撒谎!王爷撇了撇嘴不说话。“不要郁闷了,以前又不是没有男人喜欢过王爷。”“咦。”冬月凑过来:“我怎么不知道?”“因为速度太快了诶。”夏日有些惋惜地回忆:“那年春天,我刚从茅房出来,看到有个白白净净的男人来找王爷告白,谁知王爷只回了两个字:去死,旁边有口井,咕咚一声,那人就没了。”
  “哦哦,难怪王爷要叫人填了那口井。”一阵风吹过,阴森森的凉意。现在明明是春天。“别、别讨论这个了吧?”王爷揪着自己的衣襟抖。夏日也抖了一下,言归正转:“所以就这么定了。”王爷怒,都没问她的意思。夏日恶狠狠地扒她的衣服:“不干也得干!”衣服穿到一半,草丛中钻出两个人来。“哟,我说你们在这搞啥名堂?”春去、秋来两眼溜溜地看着夏日和王爷身上对调的衣裳。夏日凑过头去,嘀嘀咕咕讲了一通。秋来边听边嘿嘿地笑,春去的脸色微变,抿直了唇没有说话。伏羲等了半天,还不见她们回来,有点不放心,正打算去找人,刚抬腿走了几步,立刻又停住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意外的身影,只是沉稳如他,纵使有讶,也只是刹那之间,复而平静如初。反倒是远远望向他的王爷,被他那双飞扬却又沉寂眸子一瞅,心下生虚,一下子栽进了小腿高的草丛里。四侍一脸黑线连忙将她架起,压了声道:“你紧张个球啊,要紧张也是他。”
  王爷暗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时伏羲已经走到了她们跟前,语气沉了几分,却依旧淡如水般。“王爷,这是怎么回事?”回来之前,几个人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说法,十分之简单。“王爷这是微服私访。”夏日说。微……服么?伏羲沉默,嘴角微切,扯动唇环曳出暖色光银。王爷面露窘窒,不敢直视。“对了,大家应该饿了吧?不如吃完东西再赶路罢。”伏羲转开视线对众人说。
  大家自然没有意见,正嫌休憩不够。他转身吩咐:“丰平,丰舟,把吃的拿出来。”丰平,丰舟就是赶马车的两个少年,是伏羲身边的随侍,别看模样清秀孱弱,动作倒是迅速之极。一会的时间,两人已经在路边草地上铺好了餐布,并将食物摆放整齐。“百年花琼?”四侍眼睛红了。天下最难搞到的酒,只有皇帝才喝得到的酒,这肯定是皇帝送给伏羲的,想不到他会拿来招待她们……“将军!”她们感动地向他投去虔诚的目光。王爷心想,这下倒好,一壶酒便令全军覆没。“好酒!”秋来咂了口嘴,仰头感叹:“真所谓花琼酒下死,做鬼都不愁啊,这要是能搞来野味下酒……啧啧,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是啊是啊。”众人附和。王爷嚼着干粮,不安地看着四人。伏羲朝树林看了看,回头道:“我去看看,或许能找到野兔之类的。”四人脸上笑出了花。伏羲刚闪进树林,夏日就朝王爷使了使眼色。王爷知道,她们是要自己跟上去,趁机“培养感情”。她起身顺便抓了把糕点,夏日在她手上狠狠一拍,手一松,糕点掉了下去。
  王爷转身泪奔,她其实是怕冷场的时候没事可做而已。一眨眼的功夫,伏羲不知去向。“伏将军……”王爷喊了声。四周静寂,连个回音都没有。她本想回头,可一想到林子外那四个,便是硬着头皮也得往前走,有谁能知她心虚其实是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秘密。这事,还得从半年前说起……平日里,王爷是不敢擅自出门的,如果非要出去,必须向四侍打个合情合理的报告,然而由她们几个陪同。如此麻烦也是没法子的事,毕竟她的前身是尽诱人妻的风流王爷,有钱有势有貌又是勾女高手,府外大街上,不知有多少男人是他风莫里的情敌,想揍他的肯定比想上他床的多得多,以她三脚猫的功夫,出去就是一肉包子。久而久之,外面普通人的世界竟然成了她最向往而不能向往的地方。那日,四侍在府中打牌打得天昏地暗,而王爷却只能在一旁苦背天女散花心诀。要不是天空出现一只硕大的七彩纸鸢,要不是王爷实在是无聊透顶,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故事了。
  那只七彩纸鸢不知怎的就刺激了她,突觉得自己的命运又何尝不是被人攥在手心之中,怎样都飞不出那片天。王爷计从悲中生,收回一声叹息,跑到四侍的屋里翻出身女装套在自个身上,想想似乎还不够,便学电视里那些玩神秘的女人在脸上罩了层面纱,然后趁着四侍玩得眼红脖子粗,无心顾它,便偷偷溜出了王府。循着那纸鸢的方向不知不觉走到了府外的秦游湖岸,远远看见有个身材挺拔的男人手里正牵着那条风筝线。她躲在树后,只敢露出半个头,一双眼睛乌溜溜地瞅着那人的背影。
  “一个大男人放风筝很奇怪对不对?”王爷认同地点头,突然脖子一僵,突兀地扭向左侧。“咝!”一声抽气。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青衫女子,双颊酡红,眼神迷离醉蒙,嘴里喷着浓郁酒气,一只手上还攥了只酒壶,瞟了王爷一眼后,又凑在嘴边咕噜了一大口,然后拿袖子抹了把嘴,啧啧道:“你见过痴情的男人吗?”王爷真不知道是该接这个女酒鬼的话,还是转身就跑。她犹豫的当口,那女酒鬼又自顾自说了起来。“你看那个男人,是不是很英俊?”王爷再从树后探出脑袋看了眼,可惜依旧是背影,于是她摇了摇头。“哈,你真没眼光,我告诉你,女孩子的梦中情人不是什么皇帝,更不是那什劳子的信王爷,而是他……因为没有人比他更痴情……更冷酷……呵呵。”女酒鬼说着晃了下,抬手又灌了一口。
  说话的人口无遮拦,听话的人却是满脸惊恐,难怪四侍说人间险恶,这话要是传到那阴险可怕的皇帝口中,估计女酒鬼有几条小命都不够用。正想告诉她,皇帝的事不能拿来乱说时,王爷身子突地一矮,差点蹲了下去,女酒鬼一只手重重在拍在了她的肩膀上,其力道之大简直不敢相信出自女人之手,女酒鬼表情明显不悦:“你不相信我说的话?”这这……她和那人又不熟,怎么会晓得。王爷肩上吃痛,知道女酒鬼惹不起,只好昧着良心说:“信、信。”女酒鬼不知是那男的什么人,脸上骄傲之色显露无遗。“你也觉得他比皇帝都出色?”汗汗!这话可真的不能乱说。王爷抹了把额头:“姑娘住哪,不如让我送你回去。”女酒鬼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翻着白眼说:“我特意来看他的,怎么会回去,你傻啊。”说着拿指头往王爷额头一戳,王爷本是躲了,可女酒鬼手指的精准度实在太高,扭着弯儿还是戳了上去。
  王爷捂着额头心中流泪,我招你惹你了。“唉……”那女酒鬼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神情无比感伤,眼中似有薄泪泫然欲滴。
  “我倒是希望他薄情,倒是希望他能忘了那个人,五年了……他想了她整整五年,每年的今天都会放那只她做的风筝。他说天上的她会看得见,因为她要他好好活着。可活着就是为了悼念已死的人吗?你说是不是很可笑?”王爷也叹了口气,从身上扯出一块帕子,递给她。她抹了把眼泪鼻涕,然后又将帕子塞回王爷手里。王爷收也不是扔也不是,只好可怜兮兮地看着女酒鬼。女酒鬼莫名的脸更红了:“我知道,你肯定看出我喜欢他,对不对?”也也……王爷想去撞树,碰到发酒疯的了。女酒鬼根本没去看她,突然咧开嘴一笑,无限荣耀地说:“是,我喜欢他,在我姐姐前就喜欢他了。”声音委实霸气,只是后面一句彻底软了下去。“可是我没姐姐那么好命……”王爷扶头,这故事还真是戏剧化。“我们是双胞胎,只是性格差了许多,姐姐温柔娴淑,知书达礼,不像我,只会舞刀弄剑,打打杀杀。”她抽风似地苦笑了一声。王爷看了终是不忍心,想安慰人,便昧着良心说:“其实舞刀弄剑,打打杀杀也……挺好的。”
  “谢谢。”女酒鬼突然又泪流满面:“想不到我会跟一个陌生人说了这么多,也想不到你会听我说了这么多。”王爷也想不到,自己难得单独出次门,会遇到这么诡异的事。女酒鬼伏在树干上,痴痴忘向那个男人,手中的酒壶呯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后,酒洒开一地。这情景勾起了王爷心中的往事,那日要不是多喝了点酒也不会爬到楼顶,要不是爬到楼顶,也不会坠下楼去,以致于……唉,世事难料,情字害人啊。王爷喟叹唏嘘:“那个人不知道你的心意?”女酒鬼退后一步,凄切道:“知道……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他对我才会那么冷绝。他说,他不想为姐姐找替身,呜……我连做替身的资格都没有……”她干脆如孩童般坐在地上大哭。
  瀑布汗,这么大动静,那男的不发现才怪。王爷忙扒在树干上,露出两只眼睛往男人那边看去。
  “咝!”汗毛集体起立。他居然已经收了风筝,迈步走来。王爷身体又僵又硬,眼睁睁看着那人越走越近,等她看清了那人唇角反射着的银色光亮时,她终于抱着头跑了。至于后面的事,已经不在她好奇范围内。一直到伏羲来王府接她,王爷才知道,那天的男人竟然就是此人,难怪那女子会将他与皇帝相较。对于有眼不识伏羲,实在不能怪她。的确,天下无人不知伏羲大名,但见过他的人除了皇帝便只有那些在战场上与他并肩或敌对厮杀的兵士。他长年守在边关,极少回到皇城,其神秘程度,甚至超越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就连正牌王爷也未曾见过此人,更遑论她这个做了不到一年的冒牌王爷。
  令她跌破眼镜的是,那个在战场上冷酷无情,宛如地狱修罗般的男人,竟然会是……痴情种。
  真比鸡蛋里挑出了骨头还希奇。有听说先帝曾想把最喜欢的小妹扶云公主许配给他,伏羲却道:“战不息,羲不娶。”
  未料背后竟有那样一段不为人知的情意绵绵。
  
身份败露
  头顶是斑驳的光影,一阵小风吹来,碎金摇曳。几丈外,忽见一白色毛团,在缓慢跳动。王爷眼睛一扫,正好看到伏羲站在另一方,对着毛团方向,手举弩弓。多么可爱的长毛小兔子,拿来当抹布也好啊。“等……”她字还没吐完,那弩上的箭已离弦而去。王爷傻眼须臾,小跑了过去。一条与树干呈一色的粗蛇仰躺在树脚,微窄的头上插着一枝细长的毛刺箭,而它的猎物,早蹬腿跑了。伏羲走过来,弯腰拎起蛇身,问:“王爷有没有吃过烤蛇肉?”“额……”王爷一个转身,扶在树干上干呕。“怕蛇?”“不是。”那和吃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但凡条条状的生物拿来吃她基本上都会觉得呕心。
  伏羲凑过来,拍了拍她的背。“你干嘛?”王爷倏地转身,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隐隐觉得脊背在发热。
  伏羲半蹲下来,俊美狂野的脸上刻着一丝阴郁。“王爷,伏羲是否冒犯到您?”
  王爷被他的样子搞傻了,下意识地摇头。“那就好,以后这样的碰触也许会经常发生,王爷最好能习惯一下。”伏羲几乎是不带表情的说完了这些话,然后在她面前伸出手来。王爷看着那只手,修长的指腹上爬满了老茧,握惯了刀与弓箭的手,无论何时都透着一股子霸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王爷抬起眼,第一起如此大胆直白地看着对方的眼睛,殊不知她藏在背后的双手已开始渗汗。伏羲五指蜷起,握成一拳,猛地击在她身后的树杆上。王爷来不及震惊,便听到上面传来簌簌的风声,急遽而下。正想仰头看去,却被伏羲一把揽过,滚到了一边。叮!是剑身触地的声音。两人转头看去,见一带着面具的白衣男子双脚倒勾在树半,手上握了把湛青剑,位置正对着王爷刚刚坐着的地方。那柄湛青剑几乎弯成了九十度,忽地弹起,白衣人的身姿仿若蛟龙,迎面而来。
  一道光疾速破空自王爷耳际滑过,凛凛射向那白衣男子,只是对手反应甚快,脚尖刚点地,微一侧身,挥剑劈飞了伏羲射出的刺箭,饶是如此,断箭仍以惊人的速度与力道嵌入了两旁的树杆寸余。那人似乎冷笑了一声,未等第二支刺箭射出,已欺身再近。“让开。”伏羲没想到王爷会突然移到他身前。豁出去了!王爷只来得在心里喊出四个字,便使出了天女散花中的一招。
  双臂如同拨开逆水,空气片刻停滞,漫天枝叶席卷成涡,飞沙交错走壁,气势撼天。
  白衣人一脸震惊,来不及多看一眼便一个飞身跃入了林丛草莽,遁了。王爷大喜,迅速收势。没想到她误打误撞差点使出了天女散花的第五式,至于为什么是差点,是因为她无法将气转为攻,否则也不会老半天都伤不了人,那个白衣人只是被第五式的气吓跑了。
  伏羲并没有去追那个白衣人,反是有些怪异地看着王爷。王爷又开始心虚了,心想,之所以出手就是怕被伏羲怀疑到自己的身份,量谁也不会相信武功天下第二的王爷在遇到刺客时会一动不动,可这会怎么觉得自己出手了反而是做错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伏羲狭长的眼中透着一丝寒芒,冷酷无情。王爷的心瞬间跌落谷底,听得见阵阵回响。“想不到堂堂的黑骥大将军会欺负一个女人。”四道人影悠闲随意地站在不远处,个个红光满面,醉意朦胧。王爷差点将下巴掉到地上,她们居然不打自招,真是没法活了。“女人?”伏羲的脸好看得很。秋来笑嘻嘻贴了上来:“其实这事,我们早晚也是要让将军您知道的。”那语气就是拍腿专用的。伏羲一张脸都黑了,话也说得极绝:“假冒王爷,是欺君的死罪,你们好大的胆子!”
  秋来败下阵去。夏日一把拉过旁边的王爷,指着那张祸国殃民的漂亮脸蛋说:“将军你看看,这样的一张脸要是没了,多可惜。”伏羲摆着张臭脸,目不斜视,跟之前真是判若两人。冬月一看,火大。直接扔下一句狠话:“我们四人是先帝赐给王爷的侍婢,只要我们说她是王爷,她就是王爷。”其它三人均似笑非笑,似冷非冷地望着伏羲,全无心虚之相。伏羲冷笑,这几个人还真是理直气壮得很。“事实上,她是女人,凭你们几个信口雌黄就能改变?”王爷在一旁恨不得变成透明人消失掉才好。秋来自知理亏,便晓之以情道:“她呢,虽然傻了点,但该有的都有了,不该有的也没多出一块来,您就忍心看着四肢这么健全的一个美人儿从此香消玉殒?”……根本没人能听出其中的褒奖意思。伏羲终于将视线又放到了那个四肢健全的美人儿身上,但看螓首微抬,额前虽沾了灰泥,倒衬得白晳更似清莲,目光出奇的安静,未藏哀悲喜怒的眼,透澈无比。伏羲低头沉吟:“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见有机可乘,便将事情的原委大致说了遍,最后还严重强调,此事属事,绝非虚构。
  伏羲有那么一刻,以为她们是在耍弄自己。“若我不信,非要将她将给皇上处置呢?”夏日突然笑得灿烂:“我们之前小小的商量了一下,如果将军肯合作,我们便相安无事,如果将军不肯合作,横竖是个死,倒不如大家作个伴。”伏羲似乎笑了,只是不甚明显。他有些好奇:“你们究竟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她?”
  王爷最先愣住,抬头看向四人。“如果你像我们一样和她相处一年,也就知道我们的想法了。”夏日说完,居然抱着胳膊猛搓。
  王爷鼻子一酸,感动得有些腿软。大家心口似爬着一只蚂蚁,时间越久越难耐。偏偏伏羲又不表态,背对着她们不知在思索什么。
  四侍的脸色阴了下来,杀人灭口的念头就像毒蛇的芯子咝咝往外冒,排山倒海之势已暗中酝酿,只消一个眼色,前面的伏羲便可能死得极惨。王爷看了看伏羲,又看看蠢蠢欲动的四侍,当下一咬牙,低着头冲到伏羲跟前,颇激动地揪着伏羲胸前的衣襟,一脸诚恳道:“将军,请你不要为难春去她们,其实我死活都无所谓的,明天,不,一会我就去找个楼跳……”突想起,这附近也没楼可跳,于是改口道:“我跳崖去,你回去就说王爷不幸坠崖,死不见尸。”……的确是好提议。伏羲抽了抽嘴角,垂下眼帘,盯着那张看似聪明的脸,有些异样的迷茫。
  这人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米饭吗?她应该像身后那几个一样,遇到敌人,出手绝不手软,而不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夏日与秋来一阵风地冲到伏羲跟前,想将王爷拖下去,哪知她的手跟长在伏羲衣服上似的。
  “将军——”凄惨的叫声响彻密林。“再不放我揍你!”夏日朝王爷比了比拳头。王爷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拖走。伏羲突然扭了扭脖子,发出卡的一声,仰头看天道:“时间不早了,到最近的同杨城还要二、三个时辰的路程,大家抓紧时间吧。”几人的表情十分怪异,颇有皮笑肉不笑的意思。伏羲也不理会,将弩弓别在腰后,自顾自往林子外走去。王爷弯着腰,在他背后擦了擦额头,跟上。直到此时,四侍的脸上才齐刷刷地露出了明显诡异的表情,掺杂着酸如陈醋的得意,继而仰天,无声狂笑。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英雄难过美人关,此险冒得值。以情牵制,可谓最毒之计。王爷又擦了擦汗,脚步轻浮地飘到伏羲身旁。“伏将军是怎么发现我有问题的?”问清楚了也好作为前车之鉴。“王爷武功天下第二的名号并非虚设,他不可能察觉不到树上潜伏的刺客。虽然你特意使出了王爷的绝学天女散花,却不懂得如何驾驭。”秋来看不过去,上前安慰她:“能连跳三级,已经很了不起了。”春去也说:“你看那绣花枕头虽然里面一包草,但它还是很好看很实用的。”
  王爷觉得自己成了绣花枕头。冬月不说话,一边走一边扶着额头,整一沉思者。春去拿指头朝她捅了捅:“老玩深沉不好。”冬月挥蚊子似地挥了挥手:“去去,我在想问题。”“在想北改兄?”夏日凑过来问。一只锅贴啪地盖在夏日脸上。“我在想今天这个刺客和昨天那个会不会是同一人……”王爷回头:“不会的。”大家满脸期待等着听她的高见。“……今天这个穿的是白衣服。”锅贴铺天盖地而至,王爷很没骨气地躲了。伏羲下意识地护着王爷,隔开几人问:“昨天也遇到刺客?”“是情敌来报仇。”王爷更正。伏羲不哼声,独自思索。 今天那个白衣人应该是从信王府就一路跟着他们的马车到了这里,如果他真想杀人,在王爷一个人进林子时,就该出手了,何必等到两个人的时候。即便后来动手,也非要致王爷于死地,又刻意隐藏了实力,装作不敌,然后撤离。如此看来,那个人做这些似乎只是想让假王爷暴露身份……“昨天那人身上穿的是墨蚕丝的锦锻,看起来是个很讲究的人,但今天这个刺客的白衫上有明显的皱痕,肯定不止穿了一天,还有,我发现昨天那人的手掌很细腻,不像是持惯刀剑的人。”王爷略顿,又道:“有件事我没有说……昨天那个人身上有一种很淡的香味,和皇上身上的一样。”
  四侍听完王爷的话,不由愕然相望。一为王爷出人意表的缜密心思,二为此事的严重性。
  伏羲却道:“你们不用怀疑,昨天皇上一直在宫中与我商讨十二美的事。”
  王爷点头:“的确不会是皇上,因为他们的手,触感明显不同的……”“咦?”四侍听出不对来:“你咋知道?”王爷捂嘴,一头钻进马车。
  
到处都是强人
  皇上授命王爷前往各郡征召宫女,消息提前传到了各郡城府衙,让他们准备好郡县内所有未婚女子容貌上等者画像。为安全起见,王爷的行程安排,尚属未知,王爷临城后,会派人通知太守,择日召见。同杨城隶属西子郡,是离皇城最近的一个郡城①。伏羲命丰舟快马加鞭,先去同杨城打点住宿,而他一人策马走在前面,不时观察周围的动静。接下来的一段路,走得十分安稳,然而越是如此,疑点亦越多。马车到达同杨城时,日已西斜,丰舟在城门外等候多时。王爷掀开窗纱,听到丰舟对伏羲说。“行云客栈天字号房。”王爷探出脑袋不解地问:“怎么住客栈?不是行馆么?”伏羲挨近马车低声道:“住客栈比较方便打听一些事。”王爷想想挺有道理,便将头缩了回去。马车进了同杨城行至繁华街道,路上行人纷纷侧目,猜测里面坐着何人。同杨城虽是富庶之地,不乏有钱贵族,但如此华丽的坐辇,倒是不多见。车内除了王爷坐得端正,其它四人在榻上呈横尸状,耳尖地听到外面人的议论,表情颇不屑:“这辆沉香木做的破车哪能和咱们府上黄金打制的马车比,一群人大惊小怪。”
  王爷吁了口气,兀自感叹。当初在后院看到一间金灿灿的屋子时,她以为那是前任王爷用来金屋藏娇用的,虽然惊艳到下巴脱臼,倒也能接受此前卫思想。某天,四侍说要去佛寺拜菩萨,然后看见四匹高大英俊的白马拉着那金屋子出门了。她真是想不通,好好一个王爷,为什么搞得跟个暴发户一样。
  据说前任王爷臭名远播的时候,只要他一出现在街上,良家美人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是他魅力不够,实在是杀伤力太强,人们唯恐避不及。王爷见此情形,也不气馁,改天拉着金马车上街,看到美女,就朝她招招手,美女被金光那么一闪眼,通常都会不由自主地走上马车。不知谁说过这么一句话,越是美丽的女人,越难抵御金光闪闪的东西。有钱的风流王爷能勾遍天下无敌手,并不是没有道理。再道车外,一群人刚唏嘘完马车又开始觊觎起马车旁黑马上那个身姿轩昂、容貌狂野的高大男人。只是此人神情冷峻,旁若无人,比那马车还拽上几分。行人不免切切私语,有说好话的,也有说坏话的。王爷隐隐听到有人议论,其中一人开口不逊。“瞧那个男的,嘴上弄一环,怎么看都像头牛。”“你个乡巴佬。”另一人唾骂:“牛整的是鼻环。”也……这人真希罕。又有人说:“你说张家大小姐要是知道咱们同杨城来了这么漂亮的一个男人,会不会立刻来抢人?”马车猛地一晃,车里坐着的倒了,倒着的滚了。正是应了一句话: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总算遇见比四侍更上一层楼的人了。只听得一声怒喝夹着清脆狠厉的鞭声:“休得胡言乱语!”想不到看似秀气的丰平会有如此彪悍的一面。四周一下安生了。马车在形形色色错综复杂的眼光洗礼之下,还算顺利地到达了行云客栈大门前。四侍说这名字耳熟,就是不知熟在哪里。王爷也隐隐觉得在哪听过,大概是客栈名字大都相似,所以才觉得耳熟罢……伏羲正要掀帘子,请她们下轿,里面突然叫:“等会。”悉悉索索一阵后,春去、秋来、冬月按个钻了出来,秋来掀帘子的时候一手还提着腰带,一边啧着嘴:“所以我说,还是自己的衣服贴身。”伏羲嘴角一勾,银环便跟着熠熠生辉:“怎么又换回来了?”夏日压低声说:“刚才想起来,这行云客栈是王爷开的,就连对门的景阳客栈也是,别人也许不认识王爷,可那掌柜肯定认识啊。”伏羲对风流王爷不禁刮目相看,有些好奇:“他开过多少家客栈?”“要能数得清,就不会忘了。只要记得,但凡景字开头的客栈,定是他名下的。至于这行云客栈,原来的老板好像是当地一个姓殷的首富,王爷看他不顺眼,就拿对门的景阳客栈和他的行云客栈来赌谁的美人汗毛长。”夏日一摊手道:“结果可想而知。”王爷磨磨蹭蹭穿整齐了,这才从车里走了下来,刚好压了个尾巴,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还以为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这么好了。众人一转头,齐傻眼。王爷不知从哪里挖出一件黑色斗篷穿在了身上,一个脑袋全都藏在了帽子里,跟邪教教徒似的。
  伏羲抽了,她怎么找到的?那件夜行斗篷他明明塞进了夹板。行云客栈门前热闹非凡,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个水泄不通。先是行街走巷无事之人上前凑热闹,又引来生意萧条街头小贩围观,再是市井痞流路过掺上一脚,又引得文人雅士前来一探究竟,就连在街上巡视的衙役都挤了进来。“四位绝色如天女下凡,美不胜收啊。”“这男的俊,女的美,不知是哪方的公子小姐出得门来。”“那穿斗篷的估计是见不得人。”“猜猜,咱釜国最不方便露脸的是哪个大人物?”“嘿,还用说,当然是信王爷。”人声嘈杂,一男子大声问:“什么?你说那个人是王爷?”此话以音速传到了后面,有人振臂呼:“王爷来了!”人群霎时沸腾。王爷被传媒的力量震惊了,四侍有口吐白沫的迹象,就连一向镇定的伏羲也一脸复杂表情。
  五个衙役快速拨开人群,扯出挂在腰上的刀身示威喝斥:“统统走开,不准围观!”
  平头百姓本为看热闹,看官衙都出来了,一时鸡飞狗跳地作鸟兽散去。那些衙役转身单膝跪地,领头的衙役声音宏亮:“不知王爷驾到,卑职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说话之人是太守府的衙役长,接到手下禀报,说王爷的坐辇停在行云客栈前,他刚派人通知太守,自己就带人前来接驾了,谁知非但没有得到王爷赞赏,反招来几记白眼。“你认错人了,这里没有什么王爷。”伏羲突然说。“这……王爷不是……”衙役长丈二摸不着头脑,早就听太守说王爷奉旨下郡征召宫女,所以刚才得知王爷到了行云客栈,他二话没说就赶了过来,怎知对方说不是王爷。“喂,大哥,你看看她哪里像王爷了?”夏日指了指一旁背对着众人、下巴快要抵到胸口的某人道。“真……真不是王爷?”衙役长明显是四肢发达脑袋长草,跪在那里,不知所措,冷汗长豆似地簌簌往外渗着。这冒认王爷,可也是个罪。这个当口,忽插入一厉声:“蠢材,还不给我起来。”衙役长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起身惨呼:“大人。”来人正是闻讯赶来的西子郡太守秦树仁,此人一副儒士模样,眼角微挑,蓄清须,面色白晳,一声浑帐也骂出了几分雅相,真正是一美人大叔。秦树仁朝王爷他们礼貌地作了一揖,面露愧色道:“给诸位带来不便,实在抱歉。”
  王爷咳了一声:“算了,一场误会而已……那个,我们进去吧。”四侍恭恭敬敬地道了声:“是。”然后破天荒地跟在王爷身后进了行云客栈。伏羲扫了眼秦树仁,带着平舟、平丰也进去了。秦树仁转头怒瞪了衙役长:“你干的好事!还不回去?”“是,大人!”衙役长领着几人一溜烟撤了。这时,秦树仁幽黑的眸子突然闪过一道精光,远远瞧了眼行云客栈里的几人,抿着唇拂袖而去。
  行云客栈的掌柜姓束,五十多岁,为人精明却不失厚道,在这一带商誉甚好,王爷慧眼识人,所以才会将这么大的一间客栈交给此人打理。刚才外面闹了一出,他在一旁看得仔细,那四侍他是在信王府见过的,虽然隔了两三年,倒还记得清楚。所以,他可以肯定那穿黑斗篷的人一定就是王爷本人,至于为什么要在太守面前否认,恐怕是有什么隐情。束掌柜也不多话,领着众人上了二楼。
  “这是天字第一号房。”束掌柜推开金漆镂花檀香门,对着黑斗篷恭谨道。
  王爷转头看了看四侍,问:“你们住哪?”束掌柜接话:“四位姑娘在天字第二和第三号房呢。”那第二、第三号正对着第一号房,进出也方便得很。而伏羲和丰平、丰舟住在地字第一号与第二号,离得也不远。待众人都进了第一号房,束掌柜跟着进来,扑嗵一声——当着黑斗篷的面跪下了。
  “小人束万叩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王爷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没想到这样也能被人认出来。她缓了缓气,伸出手轻道:“免礼。”
  见已经没必要掩藏,王爷干脆脱掉斗篷,露出真面目。“束掌柜,本王此行是有重要的事要办,因此不希望被太多人知道身份,怕是不得清净。”
  束掌柜低头道:“束万明白。”王爷舒了口气:“那你下去忙吧,有事会吩咐你的。”束掌柜笑容可掬地躬身告退。门关上后,伏羲蹙着眉说了句:“这个人很精明,大家还是小心点好,特别是王爷你。”眼睛只在王爷身上轻轻一带,便掠开了。王爷暗中叹气。四侍说错了,伏羲知道她是女的后,眼神是变了,只是变淡漠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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