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夕阳红》第219/233页


岸边缓缓的走著,草深没胫,虫鸣唧唧,秋风在水面低唱。嘉陵江边的一夜,他救了梦竹,

梦竹倒在他的怀里,哭著喊:

“请你让我死!请你让我死!请你让我死!”

他还记得那小小的颤栗的身子,如何在他的胳膊中挣扎抽搐。死,死又是什么?他在一

块石头上坐下来,用手托著下巴,瞪视著波光荡漾的河面。

“死,死又是什么?”他轻轻的自问,又自己答了:“一种解脱,一种长时间的睡眠,

一种混沌无知的境界。”“美吗?”他再问。“应该是美的,最起码比人世美。无知就是美

丽――因为无忧无愁无憎无欲无求无烦恼。那时候,可以真正的休息了。”

“你确定另一个世界是混沌无知的吗?”他再问。

“不,不能确定。”他自己答了。

“假若另一个世界比人世更纷杂,更苦恼,更充满了问题,那又怎么办?”他纵声的笑

了。“那么,你就永远别想‘逃避’了!人生最大的逃避就是从这个世界逃向另一个世界,

假若逃到另一个世界却比这世界更纷扰,那不是过份的可悲了吗?”他仰头向天,仍然在笑

著,大声的说:“人类,该往何处去?”

他的笑声和语句被风卷走了,干而涩的消失在水面。于是,他听到不远的地方,草丛中

有著响动,大概是蛇吧!他对草丛里望过去,不是。原来是一对青年男女,正在喁喁的诉说

著情话。显然,他惊动了他们,他听到女的在问:

“那个人坐在那儿干什么?”

“发神经吧,别理他!”男的说。

发神经!本来就是发神经!整个世界都在发神经!他迷迷糊糊的想著。岂独我在发神

经,你们不是也有神经吗?什么地方不好去?要在这淡水河边的草丛里喂蚊子?

“我猜,”女的说了:“他碰到了什么伤心事!”几度夕烟红73/78

“你别爱管别人的闲事!”男的说。“理他干嘛!看著我!”接著,是女的一阵轻笑,

和低低的一句:“噢,你没刮胡子!”

杨明远又纵声的笑了起来,多滑稽!他们在草丛中研究有没有刮胡子,却骂他是发神

经,真不知道谁有神经!

“你听,他在笑。”女的说。

“你怎么对他那么有兴趣?”男的说:“别理他。坐过来一点,唱一支歌给我听。”

“唱什么?”“随便。”女的唱了,轻轻的,低柔的,一字一字的:

“我走遍了茫茫的天涯路,

我望断了遥远的云和树,

多少的往事堪重数,你啊,你在何处?……”他听呆了。用手托著头,愣愣的望著河

水。“我走遍了茫茫的天涯路,我望断了遥远的云和树,多少的往事堪重数,你啊,你在何

处?”歌声在水面回旋,往事在水面回旋,曾有过的梦和失落的梦都在水面回旋……泪水慢

慢的滑下了他的面颊,跌落在草地上。人,怎能失落一切,失落得干干净净,像他这样?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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