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临》第2/185页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快乐,终是无法忘怀的。
秦末的脸上,便也不自觉的露出笑来。
那抹笑,寂廖而又苍凉。
烟雨端了茶盘进来,看到秦末微笑的脸,眼中却如寂寂死灰,不由心痛。把茶盘放在案几上,提了水壶,注了杯热茶,端到她面前:“娘娘喝杯热茶吧,我去给您取袭薄被过来。”
秦末伸手接了茶盅,吹了口气,便慢慢吖了一口。
烟雨取了薄被过来,帮她盖到腿上,这才小心问道:“刚才听外面的丫鬟们议论,说是王爷要回府了,祈妃过来,便是为这事?”
“是呀,”秦末笑着,“王爷回来了。”
回来的是他的人,却不是他的心,不是他们在漠北的过往曾经。
她和他,都回不去了。
那个人,在他舍弃她的那一刻,便已永远回不来了。
“烟雨,晚上可有什么好吃的?我竟饿的很。”
烟雨一愣,怎么突然说起吃的来?
又见她深到眼底里的明丽笑意,不由也跟着笑起来。
“您竟只惦着吃了,晚膳准备了菘菜火腿汤,清蒸腌鹿肉,油炸乳鸽,菠菜豆腐,饭是胭脂香米饭,您可还满意?”
“知我者,非烟雨莫属矣。”秦末拍着手笑道。
烟雨也低头吃吃笑了,赶着她高兴,重拾了刚才的话:“王爷回来了,想来陶公子也应该一同回来了。奴婢是想着,公子若是回来,老将军的坟,也该去拜一拜了。”
是,确实该去拜拜了。秦治一生忠心为国,老死沙场,最后竟得了个守城不力的罪名,而今心心念念惦念着他的,竟不过是一个丫鬟。
一将功成万骨枯。
爹爹,若你知道身后竟凄凉如斯,当初,可还愿为了成全那个人,生生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烟雨,你定觉得我冷漠无情吧?”
茶盅的热气,氤成了水,落在她的眉眼上,一片迷濛。
她自秦治大丧之后,从未曾去他的坟上拜忌过。
如今,东山的那片坟茔,想必是枯草凄凄,林木萧瑟了。
突然之间,秦末觉得自己麻木了太久的心,竟隐隐生痛。原来不管曾经如何依恋的至亲,终有一日,也会成为记忆里不愿再企及的部分。
“怎么会?娘娘您只是,您只是……”烟雨嗫嚅着,却终究吐不出话来。
只是什么?秦末暗自嘲笑,身体不好?缠绵病塌?
她在苦寒的漠北之地生活了整整十六年,至十三岁起便同着秦治和他的义子陶未征战沙场,也曾经历大小战无数,与陶未并肩,三年间便赢得了银面女将之威名,一柄长剑,虽不敢说叫敌人畏风丧胆,却也所向披糜,曾经那般飒爽之人,如今却说因着身体不好,便连亲生爹爹的坟茔都忌拜不得?
这样的借口,何其讽刺?
“算了,后日正是小年祭拜之时,若陶未回来的早,我们便一起前去忌拜一番就是了,你这两日准备一下。”





正文 第二章节 往事
狗狗书籍网 更新时间:2012-4-14 11:42:36 本章字数:3604


烟雨见她神情淡淡的,惟有眼中蕴落寞之气,不敢多言,只低低应了声“是”。
秦家,在京都亦有府邸,虽则位置偏了些,临近东皇城,可那处院子,却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重地,足足占地五十多亩,不可谓不大。
秦家府邸后院,有一占地近十亩的桃林,十九年前的三月某日,正是桃花盛开之时,她出生在那桃林掩映下的三生居里,她的娘亲古玉,据闻当年也曾是萧国倾国倾城的美人,与秦治一段英雄美人的佳话,亦是萧国一段万人传颂的传奇,可惜在生她时难产,待她落世,她亦香消玉殒。
秦治风尘仆仆至战场赶回盛京,终未来得及见到她娘亲最后一面,一代天纵英才,也不过落得华发早生。两月以后,便带着她尚在襁褓中的她离开秦府,去了漠北,这一呆,便是整整十六年。
那十六年,肆意飞扬,淋漓畅酣,如今回想起来,竟象是做了一场梦。
十六年后亦是三月,漫天桃花盛开之时,她以待嫁之身重回秦府,物是人非,只有桃花烂漫依旧,只可惜今年盛开,亦非往年之朵。
那时,她立在楼阁绣房,看着北窗外那宾纷落英,也曾幻想过日后与萧策并肩天下的所谓幸福生活。嫁前那一晚,夜深人静时,他悄然潜入秦府,与她隔窗低语。
当初黄金盟誓犹在耳边。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大红嫁装尚未脱下,他的怀中早抱了新人。
那一夜,她在黑暗的春夜之中,重重大红绡金的床帏内,枯坐至天明。
第二日,上了妆,祈妃便过来敬茶。那个男人与他隔几而坐。她只觉得隔了万水千山。
明明,那么近,不过在触手可及处。
她笑的灿烂。
看着跪在面前不足丈余的女子,面若艳桃,眉眼间尽是娇媚。忽然间就敛了笑,只觉得兴致索然。
曾经的千军万马中,她与陶未淡笑风声如过无人之境,那一刻却只愿举械投降。
头上的凤冠无端沉重,让人窒息。她微转了脸看向右手的男人,他含着淡淡的笑,正看着跪在身前的女子。那样的眼神。
曾经何其熟悉。
秦末突然就失却了演下去的兴致。
对着萧策微微一笑。眼前尽是漠北的风沙,还有那个初见时,烈烈风中,跨与马上的蓝色身影。
人生若只如初见。
接过祈妃手中的茶,轻吖了一口。烟雨便递上了她一早准备好的一块羊脂玉对蝶佩赏了祈妃。
秦末看着眼前艳光逼人的崔青争,双唇微启,原本萧严的声音,蕴着一种有如江南水墨般的飘渺:“愿你日后与王爷,能日日恩爱如昔。”
萧策轻轻咳了一声。
崔青争接过玉佩,道了声谢过王妃娘娘。秦末端然笑着,示意烟雨扶了祈妃。便留了崔青争服侍萧策用膳,而自己则僻入室内。
至此,再未曾看过他一眼。
第二日,崔青争便以侧妃之尊被赐封祈妃。她如例添上贺赏。
三日后,萧策重回沙场。
她携祈妃送到城外,薄酒一樽,递至萧策手中,嫣然笑道:“愿王爷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萧策接过酒斝,一饮而尽。深深看了她一眼,眉目森然,附在她耳边,轻叹一声。终是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她微侧了身,嘴角刚勾出一抹笑,不待她回答,祈妃已端了酒樽,上前笑道:“王爷,妾身愿王爷威名远杨四海,妾身等王爷凯旋归来。”
秦末只听萧策抚在她肩上的手力道一重,低声道:“等我。”她一抬头,萧策已扬起笑脸,对着祈妃朗声豪迈道:“本王决不会叫爱妃失望。”
秦末嘴角含笑,朝着萧策微微低首致意,这才走到陶未身边,接过夏雨手中的酒,依样给陶未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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