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楼笙歌》第2/40页


多尔衮放下茶杯,杯座与硬的梨木桌子碰出清脆的一声响,“我不是怕你把大清朝卖了,我是怕等我回来,这大清朝改性‘博尔济吉特’了。你还别自谦,你绝对做的出来这事,即使做不全,也得拼个鱼死网破。这是你发疯的特征。我没空陪你发疯。”

布木布泰嘲讽的一笑,“你当你摄政王是什么好人?你带苏茉儿去江南干什么去?赏花?游湖?喝酒?望月?”多尔衮正想说什么,却被布木布泰接着打断,“多尔衮,你想干什么我一清二楚,只是作为你的四嫂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个人越聪明就越容易自作聪明,你小心你一辈子没打过败仗,这次就是你的赤壁之战,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多尔衮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布木布泰一眼,转身出门。

真正出门的那天是一个略有阴雨的日子,布木布泰站在慈宁宫门口送我,她抱着我有些发抖,我以为她冷,她却摇了摇头,“记得早些回来,别玩野了。”我笑她舍不得我,她又拉下了脸赶我快走。我给她整了整衣服,抚了抚她的旗帽,“别老发火,容易老。你已经比我老了很多了。”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叫住了我,我回头望去,她只是挥了挥手。跑向宫门的路上,我觉得我像是飞了起来。当那扇大门吱呀着打开时,我望见多尔衮负手而立,一身月白长衫,看着我微笑,我突然就哭了。他走了过来,拉着我的手迈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我似乎觉得万道阳光穿透厚重的乌云倾泻而下,铺就了我的梦里水乡。

我握着多尔衮的手,有种不安的感觉。回头看了看那个笼子,大门又正在吱呀着关闭,当它完全合拢时,我却开始心慌,有种想要尖叫着跑回去的冲动。我抬头又看了看正等待我继续前行的多尔衮,他虽然迷惑我的停止却还是温柔的等待,我冲他笑笑,他摸摸我的头,牵着我继续往前走。

只是在那个时候,我把这归因于我往常的矫情,直到许多许多年后,我才想明白,这原该是人的自我防御反射。

第二章 忆江南

很多很多年后,当我已经忘记我究竟去过了江南的哪些地方的时候,我却能清晰的回忆起江南的绿色,水或者柳,我或者还能记起江南的风,温柔而缠绵。后来,当我连水,柳,风,都忘了的时候,我却突然清晰的记起那年我们一起背过的诗。

那时我们站在江宁府的阅江楼上,他一只手揽着我的肩,一只手扇着折扇,“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我笑笑,知道他背的是白居易的《忆江南》,我接了下去背,“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多尔衮笑的很高兴,极目远眺,他对我说,“苏茉儿,你看这美丽的江南,不久就都是我大清的了。每当想到这些,我都觉得我这一生没有白过。”他把我圈在怀里,“苏茉儿,你和大清,就是我这一辈子的见证。”

我也望向远方,我能感受到多尔衮强烈的心跳和热情洋溢的目光,可那一刻笼罩着我的却是江南独有的凄凉,我想我们是在共同分享着江南,他收获了江南的强势的富态,我得到的却是江南荼靡的悲伤。只有我们合起来才是完整的江南。

当多尔衮去驿站处理完朝廷送来的情报的时候,推开小院门就看见苏茉儿睡在池塘中间的软榻上。这里是多尔衮特意为苏茉儿找的一处别院,不太大,却雅致。几间屋房前还有一方清塘,多尔衮遣人修了一条小路直通在塘中央,又命令在此处筑起六根木柱,支起一席软榻,苏茉儿便经常在耐不住江南炎热的时候睡在上面。

近几日都在苏州周围徘徊,其实江南最近是极不太平的,多铎还没有完全攻占整个江南,史可法死守扬州,朱由嵩在南京称帝。多尔衮带苏茉儿一路行来绕过扬州,逛便了整个江南也是悄然行事,所以多尔衮处理事情大多隐秘,苏茉儿也从不要求跟从。

多尔衮顺着小路走近苏茉儿,此时已近八月,荷塘里的荷花开的分外红火,苏茉儿也应景的穿了身浅荷粉色的衣衫。清风一动,衣衫边角竟是飞扬,苏茉儿侧脸仰躺,白皙的肌肤,长密的羽睫,削尖的下巴,粉嫩的菱唇,上天究竟还是偏爱她的,给她倾国色,许她红颜俏。

多尔衮轻轻的舒了口气,苏茉儿睡的极浅,顺势醒了过来,迷蒙着眼睛说道,“你回来了,可曾用膳?我去给你弄吧。”多尔衮轻笑着搂着苏茉儿继续在榻上躺好,“我陪你来逛江南,可不是让你来给我当老妈子来的。以后这些事你都少做,多休息,养好身体比什么都强。”

苏茉儿摇摇头,“不就前几日贪睡着凉了么,哪就有那么精贵。”“不跟你辩驳,反正你听我的就是。”多尔衮霸道的搂紧苏茉儿,苏茉儿也来了脾性,“奴婢遵旨!”多尔衮气的就往苏茉儿腰上哈痒,苏茉儿大笑着求饶。一不小心却掉落到池塘里去,多尔衮手滑只抓了片衣袖,急的在榻上直喊苏茉儿,可半天却不见人影。

多尔衮跳下去,潜入水里找了半天却没见到苏茉儿,急不可耐之际露出水面抬眼一看,苏茉儿正坐在榻上,嘴里叼了朵开的正大的荷花,头发湿淋淋的如黑缎般披散在身后,身上的轻纱也泛着水光黏贴的紧,眼神快活无比,透露着流转的光泽,多尔衮看惯了苏茉儿的美色的人竟也愣在当场。

苏茉儿看多尔衮发呆,笑的更欢快了,把嘴里的荷花扔了过去砸在多尔衮头上。多尔衮回过了神,伸手把苏茉儿继续拽入水中,苏茉儿长年生长在草原,水性却极好,和多尔衮在水里打闹竟也不吃亏。

等两人闹够了并排躺在岸上的时候已是月行中天。多尔衮紧紧的握着苏茉儿的手,觉得人生的乐趣才刚刚开始,那一刹那幸福的眩晕让这位风华绰约的摄政王头一次忘掉了他的大清国,心里惦念的就只有身边躺着的苏茉儿,他也是头一次忘掉了战场功勋,似乎觉得这样才叫真正的幸福与满足。

乐极生悲这个词造的真是没错,说的就是我。第二日多尔衮来敲我房门,我起身开门时差点一头栽在门框上。多尔衮一摸我额头,脸黑的能演包公,训斥的一个别院的人都胆战心惊的。

“就是发个烧,在紫禁城也发烧,你至于么?”我拉着他的袖子讨好。他甩开我的手,接过旁边侍女递来的冷帕给我换掉额头上的那块。“你还好意思生气,昨天还不是你把我推到水池里去,也是你拉着我在里面打闹。”我瞪他一眼,小声嘀咕。

多尔衮张了张嘴说不出来话,垂下眼睛,薄唇抿的紧紧的,长长的羽睫不住的抖动,我又握了握他的手,他才转过来看着我,颠倒众生的脸上满布内疚,“苏茉儿,我是心疼你,不是与你置气,我是怪我自己照顾不好你。每次你生病,受伤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空有天下却连一个你都照顾不了。以前,以前那是没办法,可现在……”

我笑得身子一抖一抖的,这风流潇洒,倾倒天下的摄政王竟会这样,“是我自己身子不好,与你玩一会就耐不得,干你什么事?你训斥下面办事不利时一套一套的,轮到这了又迫不及待的揽责任。我就爱与你玩,生些个小病能算什么!”

“听见你这般说我就放心了,”多尔衮抬手拿了个碗过来,“想来这碗药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了?”“……。”

我正喝药,就听门哐当一声被撞开,我直接被呛的背过气去。多尔衮皱着眉头给我擦咳出来的药,又轻轻拍背给我顺气。我缓了缓才看向来人,“多铎。你是想要我命啊。”“真没用,爷我刚一来就看你吃药。你走哪都少不了药味。”多铎坐在侍女给他搬来的凳子上,嫌离我不够近还使劲往床头挪了挪。

多尔衮皱着眉头冷着脸,“谁让你来的?”多铎大手一挥,“我自己。”多尔衮冷眼看着多铎不说话,多铎别过头不看多尔衮也不说话。我怕他们又吵起来,赶紧推着多铎走,“你这一身血腥味,快去沐浴,换件衣裳再来。这味儿熏的我头晕。”

多铎被我赶走,多尔衮轻轻叹了口气。我看着他说道,“多铎为你,为大清委屈甚多。他固然有身为爱新觉罗的责任,可他也是个被你宠大的孩子。你这会儿子逼他,嫌他不懂事,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多尔衮又皱紧了眉头,我轻轻的给他抚平眉间,“行了,攻下扬州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让他歇几天。你现在去处理军营的事情,别真给多铎定个擅离职守的罪责。一会他来了我帮你训他!”

多尔衮笑了,“你训他?!他一会用个什么蹊跷的玩意儿就把你哄的一愣一愣的了。”他站起身唤人给他更衣,又吩咐道,“一会多铎来了就让他陪你说说话,今天别出去了。等明天身子好些了,我们一起出门去。”我点点头,他就放心的走了。

不一会多铎就衣衫不整的飘了进来,“我哥走了?!”我点点头,“明知故问什么啊,你哥要是没走,看见你这个样子就直接提剑砍你了。”“他?他才懒的砍我。他可是天下第一剑啊,不过武林上没什么人知道他是多尔衮就对了。他只会冷冷的看着我说‘你能不能给爱新觉罗家留点面子’。呵呵,道貌岸然。我真想让那些自以为是的江湖武林人知道他们心里尊崇的天下第一剑就是他们心心念念要杀了的摄政王。”

“天下第一剑是什么?”我疑惑着问。多铎喜滋滋的指了指他披散的头发,我叹了口气,接过旁边递过来的干布让他靠过来,给他擦拭。他也不耍赖,慢慢的告诉了我另一个多尔衮,那个伪装的大清摄政王,或者是真正的爱新觉罗多尔衮。

“我阿玛在世的时候就有要夺取天下的想法,经常派我哥来江南视察或者说是刺探。那个时候我哥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骄傲的能睥睨天下,什么事也入不了他的眼,当然,除了布木布泰。后来,我有次来江南找他,就发现他结交了许多武林上的朋友。都是一样的酸腐秀才。啊,啊,啊,我说错了,你别揪我头发,是一样的风流才子。再后来你也该想到,像我哥那样有钱,有品,有才,武功一流,相貌倾城的人很容易出名。又过了几年,我在来江南的时候,武林人士已经没有人不认识我哥了,天下第一剑是我哥在一次武林大会上凑热闹给歪打正着的弄来的。”

“我没听他说过。”我轻轻的说道。多铎笑了笑,“他那是不稀罕跟你说。他从不把那个当回事,再说你看他现在那个样子。真当自己是这大清的主人了!呵~还不是为小皇帝做嫁衣,人家还不领情,我看他早晚得出事。这个就是农夫与蛇的故事。”

我没细听多铎说了什么,我只是在想多尔衮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与态度和那些武林人打交道。是惜惜相应,还是虚与委蛇?在那么小的时候,遇到的知心朋友却不能倾心相待又是种什么样的无奈与痛苦。

我帮多铎绑好了辫梢,他美的在镜子前看了又看。“你又不是姑娘家,就那么爱照镜子?!”“没什么,看你帮的花结挺好的,我得找人学学,以后都给我弄这样的就好。”我愣了愣,说不出话,正好听见外面有人进来,我叫多铎扶我出去看看。

我和多铎出去后,管家就禀报说有人来找盛惊鸿。我扭头看了看多铎,他耸耸肩膀,“天下第一惊鸿剑。”多铎说他正在跟史可法打仗不方便出去,我点点头说我去出去看看。到了茶厅就看见两个人坐在那里,一个中年男子颇有大将风度,国字脸,很普通的长相,就是气度不凡。另一个是个年轻男孩,清秀干净,瞪着溜圆的眼睛看着我,我轻轻咳了一下他才低下头去,连耳朵都羞的通红。

当前:第2/40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