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楼笙歌》第39/40页


如今,她照着印在脑海里那些重复过千百次的路,真的到了家。

她抬手敲了敲门,一个中年人开了门,看着苏茉儿道,“夫人,您回来了。”

苏茉儿望着来人有些眼熟,却记不起来是谁。那人倒也自己说了,“那年,太后生产,您出来找老爷请御医,是我给您开的门。”苏茉儿点了点头,“如今这家是你管的么?”

他轻轻弯了腰,对着苏茉儿行了礼,“老奴恭候夫人多时。”

苏茉儿回身对着一头雾水的布木布泰说道,“欢迎来我家做客,请进吧。”

布木布泰几欲崩溃,她死也没想到苏茉儿居然有隐瞒她的事情,而且一隐瞒就是这么大的事情。苏茉儿和多尔衮什么时候来过这里,什么时候建了府邸,什么时候计划了这一切。所有的问题都不得而解,她望着苏茉儿,苏茉儿却笑了笑,“我在梦里来过这里千百次,终于也能有活着到达的一天。”

房前的池塘,屋后的桃林,清净的院子,幽雅的花园,苏茉儿缓缓走过,没有任何惊喜或者诧异的表情,仿佛住在这里很久很久。

她领着布木布泰前往客房,主卧在桃林的后面,客卧在桃林的前面。

布木布泰突然停下,“我想去你的房子看看,好么?”苏茉儿低着头笑着,“你这疑神疑鬼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终究连我也信不过,不过我瞒你这么大的事情也算我不对,我带你去就是了。”

三月的桃林,桃花将将开,不太繁盛,却偶尔飘过丝丝花瓣,苏茉儿款款走在前面,就像要入画了一般。

突然,苏茉儿停了下来,望着前方有些发呆。布木布泰顺着望过去,吓了一跳。多尔衮正坐在主卧前的一株桃花树下的石桌旁,目光望向苏茉儿。

缓了缓,苏茉儿先回过了神,走了过去,坐在多尔衮对面,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握着他的手,多尔衮突然开了口,“爱妻,我好想你。”苏茉儿望向布木布泰,“你别怕,这是假的,是蜡做的,不信你来摸摸,这声音也是西洋玩意儿,装在他身体里。”

布木布泰将信将疑的走过去,抬手碰了碰“多尔衮”,发现确实是假的,才松了口气。但跟多尔衮活着的时候样貌姿势,甚至神态也是一模一样。她也学着苏茉儿一样,握了握多尔衮的手,随即又皱起眉头,“他为什么不同我说话?”

苏茉儿抬起手,放在‘多尔衮’脸上,“你要先哄哄他呀。”苏茉儿又放下,握住他的手,‘多尔衮’果然又开了口。可总也就是那一句“爱妻,我好想你。”

苏茉儿抬头望着布木布泰,在多尔衮死后第一次笑的有些明媚,“你看,他说他想我了。”

说罢,她又低头想了会儿,起身推开不远处主卧的门,对布木布泰道,“这下你可放心了?多尔衮,是真的死了。”

苏茉儿回屋关上门,望着屋里一尘不染的一切,并不像王府里的自己的屋子,但却同那间一样简洁精致。她倒在床上思念多尔衮,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再醒来,已是月上中天。

她推开门,‘多尔衮’依旧在月色桃花树下坐着,深情款款的望着来时的方向。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靠在他肩膀上,轻轻道,“谢谢你的礼物,我很是喜欢,虽然吓了我一跳,但我心知肚明你决然是再也活不过来了。我会好好活着,你安心在家里等我。”

“不用柏琪,我也知道你在哪里,我也会知道你为我养着这一方桃林。以后也不用害怕我会忘了你。”

苏茉儿望着一大片桃林,“这么一大片树林,你的骨灰够撒么?”说完又低低的笑了,“来年莫要忘了给我送桃子吃。要洗好的,我对桃子毛过敏,去了核,啃着总嫌太累,切成片,吃起来不会脏手。唔~送一点就够了,然后剩下的给我拿盐渍成果脯,好吧?”

“多尔衮,你看,你把我惯的这样娇贵,我怎样才能娇贵的在宫里活下去呢,真难啊~”

说罢,她站起了身,回头望了一眼屋里,叹了口气道,“太后。”布木布泰从暗处出来。

苏茉儿走了过去,“你让屋里的人轻些翻,那些都是多尔衮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了,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我求你不要掘地三尺,把这仅剩的一亩桃林也连根拔了吧。”她停了停,接着道,“你若是还信我一回,我便告诉你,不用在我这找了,兵符我早给你了。镶黄旗,正黄旗,都已经给了福临。至于多尔衮的两厢白旗,早在我和多尔衮回科尔沁之前,我就放在了你的梳妆匣子里。”

苏茉儿比划了一下,“就是那年,你过寿我亲手给你打制的那个匣子,你大概已经忘了把它扔到哪里了吧,我给你从新放在了衣柜里,你回去找找。”

“我身上,一丝可以威胁你或者福临的筹码都没有。而多尔衮,他的骨灰都已经用来养桃树了,你便也饶了他。”苏茉儿从怀里拿出一张明黄色的绸布展开给布木布泰看,“这是那年先皇临死前给我的旨意,许我万亩良田,万两黄金,一品诰命,永世自由。”

她又从袖兜里掏出了火折子,点燃了那张圣旨,“当年豪格死前,这圣旨我就已经拿到手了。我今天当着你面烧了,你也不必担心我有一日离你而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重启祸端为多尔衮报仇找福临麻烦。我这一辈子都会在宫里,生,老,病,死,都不会出那城墙一步。”

“这下你可彻底放心?你可能放过这片桃林,放过多尔衮?”

布木布泰面色有些惨白,印着月光容貌有些恐怖,她轻轻开了口,“我顾然担心你所说的那些,可你认为我跟你多年情谊会为了那些逼你至此?”

苏茉儿摇了摇头,“我说不出,只是以后,我便也衷心服侍你,照顾你,你也让我清闲些,毕竟我身边除了你,已经全都死完了。我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帮助你的力量了。你莫要让我在牵涉任何争斗,好么?”

布木布泰微微点了点头,身体有些摇晃,似是极累,“苏茉儿,这么多年确实是我对不起你甚多,你要怪我也无可厚非。”

苏茉儿却笑了,“不,我至今日不曾怪你,希望以后也不会出现任何让我可以怪你的事情,就是有,也千万别让我知道,否则,你是知道我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布木布泰此时仿若受到什么惊吓,踉跄着退了两步,刚要开口,苏茉儿却抢话过去,“你也别担心,我做这些并不是完全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我身边只剩你,你身边难道除了我还能有别人?我们从开始就是相依为命,现在不过又回到了起点而已。不过这段路可真长啊……”

“那圣旨,一半是让你放心,另一半是当着多尔衮的面让他也放心。他说的对,全世界最危险的皇宫对我来说是最安全的。我要告诉他,我哪也不去,会好好活着。没了他,我哪也不想去。”

布木布泰望着苏茉儿一步一步的回到屋里,关上门。灯烛摇曳,苏茉儿身影纤瘦的映照在窗棂上,一如既往的孤独,一如既往的坚强,望着她,你会相信世上最强大的力量就隐藏在那瘦弱的身躯里,毫不怀疑。

月夜的桃林又恢复了寂静,仿佛从没人来过。桃林下的蜡人依然望着桃林的前方,仿佛从没开口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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