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斗之嫡女谋宫》第329/350页



安排好岐王府的事务,翌日一早,凤七寻便坐上备好的马车,一路从离都途经大凛朝的北部边陲,向位于极北之地的燕云国出发。
一路上,车窗外的风景从绿树如茵,渐渐变成了落叶斑驳,到进入燕云国南部边境临川的时候,道路两旁已经变成了四季常青的松柏,极目处一片银白。凤七寻身上的衣服也从最初的锦裙,逐渐换成了厚厚的狐裘,却犹自冷的直打颤。
不知道是不是早就得到了消息,原本严禁外族人进入的临川却对凤七寻大开了城门。不仅如此,她前往燕云国的都城饶京的一路上,都没有受到任何的盘查和审问,每一处岗哨皆是直接放行,并且派遣军士护送,直至她们抵达下一座城池。
“夫人,奴婢这心里怎么直打鼓啊?”赶车的臻儿不安的问道。出门在外,身份不便暴露,所以凤七寻特意交代臻儿,无论有无外人在场,一律唤她夫人。
凤七寻放下撩开的车窗帘,集镇上燕云国族人异样且敌视的目光,在她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她强压下心底的不安,还有那一股子仿佛处处被人监视的感觉,以及由此而生的厌恶,安抚道:“看目前这情形,大哥应是得到了我们过来的消息,他若是想对我们不利,大可以一开始就将我们拒之境外,而不是一路放行,而且还派兵保护,所以你大可放心,专心赶车便可!”
“奴婢明白了。”
快要抵达饶京的时候,凤七寻远远便瞧见有一队车马等候在城门前。纯白色的车驾似是无瑕的白玉雕琢而成,四角是翩然欲飞的雀鸟,雀鸟口中衔珠,珍珠下坠着流苏。马车的帷幔亦是金丝银线所绣,花纹繁复且极美,在黄昏的日光下流转着五彩的霞光。
车驾左右分别站了十几个侍女和侍卫,皆是身穿白袍,相貌出众的年轻男女,而且越是靠近马车,男女的衣着便越是复杂,长相越是惊艳俊美。
凤七寻不由得感叹,都说燕云国人不论男女,皆是长相绮丽,果然不假!
马车停到近期,她在臻儿的搀扶下了出来,而对面的车帘亦缓缓掀开,缓步走出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男子亦是纯白色的锦袍,肩部和腰上绣有鸱吻的图腾,墨色的青丝在风中轻轻扬起,凌乱了他瑞秀的五官,愈发显得清贵出尘,仿佛要与这雪白的天地融为一体。
她蓦地就想到了那一句古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凤七寻踟蹰着上前,思来想去,终是声音极低的唤了一声,“兄长……”。
男子唇角漾开极浅的笑意,抬手轻抚上女子的肩膀,眸子如碎玉般晶亮而温润,“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你一面,真好。”
凤七寻抬眸,不无伤感的道:“只可惜再见面已物是人非,七寻已是岐王之妃,而且还育有一子,而兄长……也已是权倾朝野的墨云公子。”
“纵然物是人非,我依旧是当年允诺护你一世的大哥。”他表情极淡,说罢便不给凤七寻半分说话的机会,转身向城内走去,“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时日吧,正好领略一下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
不同于大凛离都的繁华阜盛,北戎邺城的沙飞石走,燕云国的饶京到处都是剔透的纯白,房屋是白色的,墙壁是白色的,街道上更是铺满了厚厚的积雪,似是常年不化,踩上去还会“咯吱”的响。人们的衣着也多为白色,抑或颜色相近的米色,摊贩兜售的大多是野兽的皮毛,还有一些燕云的特产。
出乎凤七寻意料,凤柒云并没有直接把她带进皇宫,而是安排在了一处别苑内。别苑地处饶京城中心,临近一条相对热闹的街道,白天里可以走街串市,晚上可以裹了厚厚的皮裘,坐在屋顶的高台仰望星空。
虽说燕云国气候严寒,但是别苑里炭火不断,倒也不觉太冷。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凤柒云自从那一日送她过来之后,便再未出现。
“夫人,这大少爷怎么还不出现啊?咱们可以等,这前线的战事可等不得呀!”崤关的十几万大军,可都在等着凤七寻的消息,来决定时攻还是撤呢!
凤七寻又何尝不急,只是凤柒云不来,她干着急也没有用。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侍女的问候:“参见墨云公子。”
她和臻儿互看了一眼,后者识趣的退了下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凤七寻一人。
房门被推开又被拉上,凤柒云还是初见时的那一身白衣,面无表情的脸庞唯有在见到她时,才浮现出极浅的笑意。
“这几日可还住的习惯?”他温言问道。
“很好,有劳兄长惦念。”凤七寻缓步上前,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兄长,七寻有一事……”
凤柒云仿佛没有看到她脸上的急切,兀自轻掀前裾,在矮桌前坐了下来,自顾自的说:“许久未见,我本是有许多话想同你讲的,更想知道我离开之后,你过得好不好,不过听你说你已是岐王之妃,我想我该是放心了――岐王,的确是一个足以托付一生的男子。”
他一手抚袖,一手拎起茶壶替凤七寻斟了一杯热茶,隔着腾腾的热气,男子幽幽问道:“一别数年,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怎么会没有呢?”凤七寻在凤柒云的对面坐了下来,望着一身淡然的他,“我想问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我想问你为什么会成了燕云国的墨云公子?我也想知道这么些年,你过得……究竟好不好?”
“之所以会离开,是因为女帝派了人来,他们说我的母亲是燕云国的公主,而我是名正言顺的世子爷,更是燕云国未来的继承人――女帝终身未嫁,直系的子嗣只有我一个。我别无选择,只能来到燕云国,接受最严苛的皇储教育。”
他顿了一下,端起面前的紫砂杯,浅浅的抿了一口茶水,继续道:“你问我过得好不好,我也说不上来。你知道,我是极怕冷的,最初过来的时候,只觉到处都是冰天雪地,无论宫里烧了多少炭火,我还是觉得冷的入骨,后来便慢慢习惯了。”

☆、第627章 劝说成功

一句习惯了,包含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痛苦和艰辛。
凤七寻犹记得,往年每每临近冬日,凤柒云的园子里的炭火总是要比旁人烧得早,烧得多。尽管如此,每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会裹着厚重的青裘,被冻得手脚冰凉,脸色青紫。刀子嘴的莲姨娘总在暗地里冷嘲热讽,说他没有嫡少爷的命,却偏偏生了嫡少爷的病,一个冬天烧得炭火比老爷屋子里的都多。
可是如今在极北之地的燕云,那个怕冷怕得要死的男子居然只着了一件锦袍,伫立在雪地冰天之中,面如冠玉,笑容温雅,一如当年雨中等候在菱湘小筑外的他。只是凤七寻清楚的知道,他是他,却又不再只是他了……
“……对不起。”那一句道歉不经意的脱口而出,让两人皆是一怔。
如果不是凤桓始乱终弃,燕云眉不会舍弃家国,独自一人来到大凛;如果不是凤桓的负心滥情,燕云眉不会在难产之时生无可恋,最终撒手人寰;如果不是凤桓……她也许早寻得了如意郎君,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凤柒云亦不会出生在一个充满争斗的家宅,不会遭受旁人的鄙夷和欺凌……可是一切没有如果,他所经受的苦痛不会因为那些假设而磨灭。
凤柒云对此只是付诸一笑,“对我而言,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只不过女帝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怕是不肯轻易原谅凤家……”
“那……”凤七寻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居然还妄想劝说女帝不插手大凛和尧国的战事,以女帝对凤家的仇恨,只怕是原本不想插手,如今也会插手了。
瞧见她紧皱的眉头,凤柒云问道:“可是有何为难之事?”
凤七寻看了看他,几番思量之下,只好把此行的目的告诉了凤柒云,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你大可不必担心。”凤柒云拨弄了一下盆中的炭火,语气极是平静的说:“女帝近来已经不问政事,朝廷大小事务皆由我负责,大凛和尧国的战争,我燕云自会置身事外。”
来之前,凤七寻只听说墨云公子手握重权,是燕云朝堂说一不二的人物,却不知他竟已经把持了朝政,俨然国之新主了。
“公子,是时候回去了。”侍女娇柔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凤柒云持杯的动作一顿,放下杯子,缓缓站起身来,“不知不觉竟忘了时间,你好生歇息,明日我再来看你。”说罢,便转身向屋外走去。
“你…快乐吗?”凤七寻突然开口,语气急切的问:“这样的生活,当真是兄长想要的吗?”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样的凤柒云不快乐,他的理想是寄情山水,自由洒脱,而不是像现如今这般被深锁牢笼,不得自由。
果然,听了她的问话,凤柒云的身体一僵。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正常,语气还是寻常的淡漠,“无所谓快乐不快乐,习惯了便可。这是我的责任,理应由我来承担。”
人这一生,总要主动或者被动去接受一些东西,她是这样,他亦如是。
此后的几日,凤柒云再未出现过,哪怕凤七寻决定离开,想要当面向他辞别,都被他的侍女以政事繁忙为由拒绝了她的觐见。站在饶京的城门前,她最后望了一眼这冰雕玉砌的国度,转身坐上了回去离都的马车。
马车在雪花飞旋的官道上越走越远,巍峨磅礴的城门楼前,那一袭纯白锦裘的男子似要与天地和宫阙融为一体。他的眸光清明而淡漠,万般流连皆掩在眸底,多得是说不出的怆然和看不懂的悲喜。
“公子既然如此不舍,何不干脆将她留在燕云呢?”身旁容颜姣丽的侍女歪头问道。
凤柒云闻言淡笑,纤长的指尖隔着遥远的距离,轻触着已经化作一点的马车,目光幽幽如同无尽之海,“最是留不住的便是一心想要离开的人,我的不舍总好过她的难过……”说罢,他便转身缓步走下了城楼,背影落寞,脚步疏然。
不管是等在离都的凤七寻和荼雅,还是征战在尧国的赫连沣和赫连煜,应该都不曾想到这一场助帛渊夺位的战争,竟然持续了整整三年。
彼时咿呀学语的安儿已经长成了知书识礼的孩童,小小的年纪却是一副少年老成的姿态,眉眼之间隐约可见几分赫连沣的影子。安儿早已熟读四书五经,开口即能成章,五步便可成诗,教他的夫子连连称赞,说他天资聪颖,将来必成大器。
当初犹在襁褓之中的宸儿也长大了不少,和昔年的安儿一样,都是一副小人精的模样,整日里不是缠着荼雅问父皇怎么还不回来,就是跟在安儿身后,一口一个安哥哥,叫的响亮而亲切。
椒兰殿的内殿里,荼雅最后一下收针,便又完成了一件男童的外褂,翠绿的颜色,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锦鲤,飘摇的水草仿佛真的一般。
“瞧瞧,这才来了大凛几年,刺绣的手法已然这么娴熟了。”凤七寻拿过她手里的外褂,爱不释手的连连赞叹,“啧啧,真是让我好生羡慕。”
“若是当真羡慕,你也动手给安儿做一件,省的他每次瞧见宸儿,都一副艳羡的模样。”
凤七寻连连摆手,“你让我下棋抚琴倒还可以,刺绣这般的精细活,我可做不来,还是交给府上的绣娘吧!”
荼雅叠好小外褂,嗔了她一眼道:“绣娘哪能和亲娘相比呢?”
“的确不能相提并论!”凤七寻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一脸郑重的说:“绣娘的手艺可比亲娘的强多了,哈哈哈哈!”
“你呀!也是安儿懂事,不然守着你这么个不羁的娘亲,还不把孩子教坏了!”
这时,赫连岑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的凝重之色。
凤七寻没注意到他的脸色,秀眉微挑,语气调侃道:“岑王爷可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进来这椒兰殿连通报都给免了!”
荼雅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不由得脸色一红。
赫连岑无奈的睇了凤七寻一眼,言简意赅的说:“尧国的新君登基典礼已经结束,皇上他们不日便会班师回朝。”
“他们要回来了?”凤七寻一脸惊喜的问。
赫连岑点点头,继而看向面有忧色的荼雅,上前握着她的手道:“放心吧!等到皇兄一回来,我定向他如实禀报,请求他成全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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