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文集》第181/476页


  晚上七点,我准时赶到学校,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意外的是,当肇事司机走进去,没有

疯狂的叫骂与哭喊,反而是一片低气压的沉寂。

  死者的父亲,睁着满布血红的双眼,盯着桌面,缓缓地说:“我今天追究责任,又有什

么用?孩子已经死了!只是记得她生前常对我说:‘爸爸!如果我将来有了钱,一定要做些

慈善的事。’就请表示些诚意,为她做些功德吧!我们为父母的,也会拿出些钱来,做善

事,了却我死去女儿的心愿……”

  虽然他已经不想追究肇事的原因,但由死者同学的口中得知,是两校举行联谊郊游,原

本包了游览车,因为死去的女孩子非常保守,不太能适应坐在她身边的男生,正巧我那朋友

的儿子骑了机车去,女孩便要求载她回家,岂知遇上大卡车转弯擦撞,当场脑浆迸溅,回天

乏术。

  “女孩子太保守了,我可以做证!”我的朋友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我儿子在医院对

我说,她即使坐机车,也不愿抱着我儿子的腰,结果一个紧急躲闪,我儿子向右倾,女孩子

却倒向了左侧,正好被紧跟在后的大卡车……”

  “她即使死了,手还紧紧抓着机车后座的皮带!”死者的母亲喃喃自语。

  协调会议出人意外平和地结束了,但我建议学生对整个事件做一番检讨,在男女交友的

活动中,怎样避免因为观念不同,造成心灵的伤害,甚至发生悲剧。

  走出校门,外面正下着绵绵秋雨,我站在檐下等车,有个参加开会的学生追出来问我:

  “同学们都非常伤心,事情发生之后,大家也尽了力,又何必麻烦我们,尤其是友校的

同学,一再调查整个事件呢?”

  “我只知道你正站在这儿跟我讲话,你的女同学却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对他严肃

地说:“用宝贵的生命换取教训,难道还为过吗?我们不想追究当天游览车上,是哪个男生

坐在她旁边,或说了什么话,做了怎样的举动,但我们总要避免以后再发生这样的悲剧

啊!”

  可不是吗?每个人有他自己的生活态度,只要不明显影响到他人,个人的保守或开放,

是无所谓对错的!

  只是这看来不明显的影响,却可能造成无可弥补的伤害。

  当我像你这个年岁时,住在一栋小楼里,楼下是一所女子补习班,我下课之后常跟那里

的女生聊聊。岂知某日有个女生对我说:“你知道某人为什么不见了吗?因为你说话伤了

她,她说会记你一辈子!”

  老实说,直到今天,我都想不通讲错了什么话。

  但我记得很清楚的,是大学一年级,有天我对班上一位女同学才说了半句话,她竟突然

站起身,哭着冲了出去。后来我才知道,只为我说她有点“二八”。

  在我的字典里,“二八”是天真无羁的形容词,以前常跟朋友用这个字眼,岂知对那位

保守的女同学而言,却成为一种侮辱。

  那时我真是惊住了,才发觉原来每件事,在不同人的心中,有着不同的准绳与定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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