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对我撒谎》第45/64页


陆丰定定地看着肖爱社,脸沉了下来:“我知道了,您回吧。”
“小陆啊,女人心软,你好好哄哄秦紫,我那儿子也没什么好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人也霸道的要命。”肖爱秋说完这些,就逃也似的走了,至于以后会怎样,她不敢去想,作为婆婆应该做的,她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是命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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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嘉树看到中标名单上有秦紫所在的公司,心里一震,仔细想了想,秦紫和他交往的这段时间,为了防着秦紫从他嘴里套标的,他只字未提招标的事,秦紫也没问,可她怎么就不声不响地参加了招标了呢?难道她和自己交往是做给下面的人看的?让他的下属明白,她和他们的老总顾嘉树私交甚好,然后从他们那儿打探消息?
可,不对啊,招标是集团总部搞的,除了各集团分公司的老总、研发部、质检部、售后服务部的一把手主管,其他人无权过问也没资格参与标的的制定。
难道秦紫公司真有这么大实力?他拿起电话,想问问秦紫,可一想全家人都当他和秦紫有外遇了呢,就把电话放下了,怕问多了问出是非来,反倒显得好像他真跟秦紫有什么串通似的。
下班后,他在外面吃了点东西,就回了刚租下来的公寓,不大,就一室一厅,看上去也洁净舒适,可无论躺着坐着还是站着,他都觉得别扭,那种别扭不是生理上的不舒服,而是心理的,跟出差住酒店似的,使用和享受是你全部的权利,没任何事需要你亲力亲为,可所有出差在外的人还是会拼命想念那个有人抱怨你懒惰甚至需要你亲自拖地板的家,只因为那个叫家的地方,装着你的过去和未来。
他闭上眼睛,想起了霍小栗,还有钱蛋。一想到这两个人将要从自己的生活中剥离出去,心里竞毛刺刺地难受,然后这难受越来越深,就像一束生命力极强的根,往他的心里扎得越来越深,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之所以不想回家住,或许不是对霍小栗有多厌恶,而是害怕面对霍小栗时,不得不把离婚的事提上议事日程。
原来,那个咬牙切齿要离婚的顾嘉树是个纸老虎,他像一个将军害怕会打败仗一样害怕离婚,可他又不想认下霍小栗的诬蔑去哄她跟她说对不起。
过往的生活像一幕幕电影场景,从他的眼前走过,他对自己说:顾嘉树,别强努着了,其实你不愿意过没有她的日子。可他没学会嬉皮笑脸,没学会低声下气,所以,注定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到了一定时候,就只剩了不断地失去,失去爱情,失去亲人,失去你积累的财富,失去健康,到最后,随着死亡的到来,连同这个世界一起失去。
人家秦紫不过是念着同学旧情,和他交往了那么几次而已,先是他怀疑秦紫找他是为了套取标的,然后是被全家上下给扣上了第三者的帽子,为这,他还跟秦紫发了一顿火,好像她是真怀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他似的。想必秦紫也委屈得要命吧?只是碍于面子,没当众跟他发作就是了。他突然有点愧疚,觉得对不起秦紫,也不知道自己家的地震波有没有传到她那儿,想来想去,就想打电话问问秦紫,顺便给她道声歉,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他说:“秦紫,你最近好吗?”
手机那端很是沉默,顾嘉树的心就沉了 一下,看样子秦紫的生活也受到了波及,要不然,秦紫早就嘻嘻哈哈地说笑上了,他叹了口气:“秦紫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会哪样?”一个冷冷的男声说。
接电话的居然是陆丰,顾嘉树一惊,仓促之下不知说什么好了,便尴尬地笑了一下问:“您哪位啊?”
“陆丰!”
秦紫正在洗澡,她的手机正放在房间的地板上充电呢,陆丰依在床头上呆呆地想着心事,听见她的手机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见是顾嘉树的电话,愣了片刻,虽然肖爱秋说的那些话不亚于往他心里扔了一枚手雷,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现在,顾嘉树的电话来了,他要验证一下,所以,接起电话时,他没吭声,就是想听顾嘉树说什么。
顾嘉树有点尴尬,群策脑细胞们飞快运转:“呵呵,是陆丰啊,我听秦紫说起过您,我今天下午刚看了招标结果,这个秦紫,要参加招标也不告诉我一声,他们公司中标了。”
陆丰哦了一声,说秦紫在洗澡。
顾嘉树想快点挂断这意想之外的电话,忙说我没其他事,您把这消息告诉她就成了,让她也高兴高兴。挂断电话,顾嘉树才感觉到心脏在狂跳不已,就暗暗地嗤笑了自己一顿,你又没做对不起她丈夫的事,慌什么慌?
正想着,电话又响了,以为是秦紫洗完澡把电话打回来了,就伸手摸过来接听了 居然是顾美童。
顾美童劈头盖脸地就问顾嘉树你在哪儿,跟谁在一起呢?为什么还不回家,他们刚没了爸爸,他是不是打算把妈妈也给气死?
顾嘉树皱着眉头听完:“在你们眼里,我就这么王八蛋?”
“你以为呢?”
“那你们就甭和我这王八蛋说话!”顾嘉树挂断手机,扔到床脚的地毯上。
片刻,手机又响,猜想还是姐姐,顾嘉树索性把被子往头上一蒙,耳不闻心不烦,手机断断续续地响着,大有只要他不接,就打个没完的架势,顾嘉树从被子底下拱过去,摸起手机,顾美童已经哭了:“有本事你别接电话。”
顾嘉树无奈地说:“姐,想骂你就骂吧,我听着。”
“我现在没功夫骂你,你怎么还不回来?咱妈连饭都没做,在家抹眼泪呢。”
顾嘉树闷了一会,叹气说:“你陪咱妈说说话吧,最近我不回去住了。”
“你回家了啊……”顾美童松了一口气,以为肖爱秋下午的话起作用了。
“没。”顾嘉树有点烦:“别问了,你好好劝劝咱妈。”
“哎――嘉树,你还真格的要离婚啊?”顾美童虽然平时总跟霍小栗针尖对麦芒的,可一听弟弟要真跟霍小栗离婚,不由地心有凄凄然:“小栗是经常和我叮当 可你也犯不着为这跟她离婚啊。”
“我跟她离婚跟你们没关系。”顾嘉树怕姐姐又要给自己上纲上线,飞快说:“没其他事我挂了啊。”
他飞快挂断电话,突然无比地想从当下的苦恼中摆脱出来,便给霍小栗发了个短信,短信语气很心平气和,问她这几天有没有时间。
霍小栗刚给铁蛋洗完澡,正帮他换睡衣,听见手机响了一下,拿起来看了看,以为顾嘉树问她有没有时间,是去办离婚的事,就回了一句:离婚协议已经打印好了 随时都可以去办。
铁蛋见她低着头忙发短信,问是不是爸爸,霍小栗嗯了一声,铁蛋就问:“妈妈,爸爸怎么老不回家?”
霍小粟给他扣好扣子,拍了拍枕头:“爸爸忙。”
“中午的时候,奶奶老去看我,看着我就哭,妈妈,你是不是要跟爸爸离婚了?”铁蛋躺下,认真地看着霍小栗。
霍小栗想了想,问题早晚要解决的,铁蛋也早晚要面对,遂沉吟了片刻:“铁蛋,如果妈妈和爸爸离婚,你愿意跟谁过?”
铁蛋想了想:“跟你们俩。”
“可妈妈和爸爸离换了就不在一起了。”
“那,就把我锯成两半吧,一半跟你一半跟爸爸。”铁蛋说得一点也不悲壮,好像他锯成两半也能活,霍小栗抱了抱他的圆脑袋:“妈妈舍不得锯,铁蛋跟妈妈过吧。”
铁蛋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搂着她的脖子睡了。
顾嘉树本想,如果霍小栗有时间的话就坐下来谈谈,这婚到底是离还是不离,可看着霍小栗回的短信,就意兴阑珊了,也懊恼得很,就像自己揣着好意去敲门,却吃了闭门羹,一生气就回短信:下周吧。
霍小栗拿下他圈在脖子上的胳膊,悄悄出去了,看了一下手机上的短信,也心平气和地回了一个字:成。
她已经不再抱任何希望,林主任和王医生劝她应该和顾嘉树好好谈谈,可她不想了,现在,她没任何欲望和动力跟顾嘉树说话,甚至,她已经承认了这场人生的破产,人生最大的破产不是失去了工作不是豪赌输掉家产,而是爱情的破产。
那个成字一发送完毕,顿时,霍小栗就觉得,她与顾嘉树之间的万山千水已走过。
那些无声盈上来的泪水,不是悲伤,是悲凉。
第二天,霍小栗有台剖腹产手术,不过半个小时的手术而已,可她都快坚持不下来了,这段时间她老是腰酸背疼的,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又要带孩子又要上班,给累的,就没往心里去,可这疼越来越剧烈了,她去外科看了一下,也进看出个所以然,开了点芬必得回家吃着,可还是没用。
她忍着疼,咬着牙给产妇缝合了刀口,已经是满头大汗了,护士看出了异样,问她怎么了,霍小栗摆了摆手,瘫软似地坐在了凳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恨不能把身体里的疼随着呼吸给吐出去,可还是没用,那疼,像一群小虫子的啃咬,在她的腰椎和四肢上流窜。
从手术室出来,她就请了假,去了本市最大的医院,拍了CT又预约了第二天的核磁共振。
5
周五,霍小栗去拿核磁共振结果,医生问有没有家属陪同,霍小栗心里一震,面上却风平浪静的,说没呢,就她自己。
医生只迟迟疑疑地说了句你这不是一般的腰疼,执意让霍小栗把家属叫来,霍小栗心下就更是荒凉了,作为医生,她是知道的,但凡不想跟患者直接交流的病情,都非善类,就笑了一下说:“我离婚了,儿子才7岁,没其他家属。”
见医生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就顺手把核磁共振图谱拿过来,医生不知霍小栗也是医生,以为她看不懂,就也没拦,霍小栗拿起来细细地看着,泪刷地就滚了下来。
医生吃了一惊:“您能看懂核磁共振图谱?”
“我也是医生。”不知为什么,此刻的霍小栗没觉得自己是坐在医院门诊里,而像是站在一个四面都是屏幕的若大房间里,周围全是画面,生活中曾经的点点滴滴,都在屏幕上飞快地更替着向后闪去……而她,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泪流满面。
她的腰疼是因为腰椎附近长了恶性纤维细胞瘤,她浑身无力,四肢酸疼,是因为癌细胞扩散到了四肢关节。
霍小栗拿着核磁共振图谱就站了起来,梦游一样茫茫然往外走,医生追出来:“霍医生,我建设你最好是去上海或北京治疗。”
霍小栗看着他,眼泪刷刷地往下滚:“我儿子才7岁……还有手术的价值吗?”
霍小栗知道,癌细胞一旦扩散,就失去了手术的机会,可她不甘心。像被彻底蒙蔽在黑暗中的人盼望奇迹出现,看到一丝亮光,这不是因为她还年轻,多么地贪恋着生的快乐,而是她的铁蛋还小,她想看着他健康地长大,还有日渐年迈的母亲,她还没来得及为母亲做点什么……
“我给您开点药吧。”医生不忍告诉她最残酷的答案,只能用我给你开点药吧,来避免用最残酷的话把她击倒。
“好的。”霍小粟跟医生回到办公室:“估计我还有多少时间?”
医生埋头写处方,没说话。
“我还有很多事要安排,请您一定要告诉我。”霍小栗说:“不管多残酷,我都能接受。”
“这也不一定,十几年前,我曾接诊过一位和您一样的患者,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活不过两年,可直到现在他还健康得很呢,保持好心情,有信心,很重要。”医生把处方递给她:“不要放弃。”
霍小栗接过处方:“您说的那位病人是特例,我想我没那么幸运,最短的存活期是多长时间?”
“半年。”说完,医生依然建议她去上海治疗,他可以帮她介绍一位这方面的专家,霍小栗摇了摇头:“算了,来不及了。”
“别这么悲观,要不,您现在就住院,采取保守疗法。”
“我先回家安排一下……”霍小栗匆匆走了,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迷迷糊糊地去药房拿了药,又怎么迷迷糊糊地出了医院,又是怎么踉踉跄跄地上了街,只觉得满街是风,整条街都是死的,她看不见那些行色匆匆的人,她的世界一片空白,走到江苏路的大上坡那儿,她坐在马路牙子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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