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对我撒谎》第5/64页


  所以,他没有像其他进城务工的年轻人那样,被眼前的花花世界迷了眼。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先拿下自学考试的本科学历,只有这样,他才有资格参加律师执业资格考试,他从不逛街,也不和其他人一起聚堆疯玩,闲下来就去书城看书,可微薄的薪水让他不能把所有喜欢的书都买回来,就只能去书城坐在地板上看。
  罗武道对律师这个职业的热情,来源于香港电视剧。每当看到律师在庭上慷慨陈词,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地亢奋,简直是热血沸腾,他做不成美国大片里无所不能的蝙蝠侠,做个律师也不错,往法庭上一站,以脑为阵以嘴为枪,战胜邪恶,主持正义,这才是男人应该追求的职业。
  也正是因为一有空就去书城看书,促进了他和顾美童之间的爱情。有个周末,顾美童陪父亲去书城买书,遇到了罗武道,便跟他打了招呼,又和父亲说了罗武道的好学和执著。顾新建对这个好学的年轻人很有好感,正好是中午了,拽着他一起吃了顿饭,席间,罗武道的沉稳和学识,更是博得了顾新建的赏识,末了,他抛下了一句让罗武道感念万分的话:“小伙子,相信我的眼光,你前途无量。”
  那会儿的罗武道正承受着一些人的奚落,因为他身为打工仔却一门心思要做律师,这在许多人看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顾新建却如此郑重其事地看好他的前程。这就好比他不过是站在寒夜里瑟瑟发抖的卑微之人,谁都可以奚落他,谁都可以雪上加霜地往他身上兜一盆冷水,他却只能是徒有悲凉无力反抗;顾新建不但没泼他冷水,还倍加关爱地给他披了件棉衣,这怎不让他感念万分?也是因为这,从那以后,他对顾美童比对其他女孩子好多了,带着一份感恩的、真诚的好,甚至会在周末主动提出去顾美童家看看伯父,顾美童也乐得在其他女孩子面前张扬罗武道的这份情有独钟,就屁颠屁颠地带他回家,一来二去,顾新建越发喜欢这个上进的年轻人,尽管肖爱秋一再说喜欢不等于就要把女儿嫁给他,可他还是很有把女儿和罗武道往一块儿捏合的意思。
  罗武道很矛盾,虽然他身卑位贱,却喜欢读书。书是什么?是心智生长的营养,他一直在吸取着营养,心智远远在顾美童之上。他了解顾美童这种城里姑娘,所谓的优越性,不过是出生在城市家庭罢了,嫁个好男人是终生奋斗的理想。不但不求上进,连在那些考上大学留城的乡下男孩子面前,都自感优越得很,好像嫁给他们就像恩赐了他们幸福一样,就不要说在他面前了,一旦结了婚,丈夫孩子柴米油盐就是她们全部的生命意义。罗武道坚信自己是一棵有理想有抱负的草根,无法想象自己同一个只知道计划晚饭的小菜、早饭的鸡蛋该煮几分火候最有营养的女人过一辈子。
  当然,他不敢把这话说出口来,因为如果他胆敢说自己拒绝了一个城里姑娘的求爱,迎接他的,一定是瓢泼大雨一般的讥笑口水。像他这样的打工仔,能被城里姑娘看上,不亚于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了脑袋,没接着都要懊恼一辈子,甭说明明看着馅饼来了,却跳着脚躲开了。
  可是,最终他还是接受了顾家父女的一番好意,因为他病了。他得了急性阑尾炎,需要做手术,疼得死去活来却没钱交手术费,是顾新建知道消息后去医院帮他交的费,一周后,他出了院,正式向顾新建提了亲。
  顾美童虽然嘴巴利落,却不是个有心眼的女孩子,还开开心心地在单位炫耀了一顿,以此暗示单位的女孩子离罗武道远一点,因为他已经是她的人了。这让罗武道有点心酸,觉得顾美童虽然像白纸一样的苍白,可还不算市侩,要不然,怎么会爱上他这样一个身份卑微的打工仔?
  倒是肖爱秋很是心悸,万一老伴看走了眼怎么办?她女儿岂不是要跟着罗武道受一辈子苦?再怎么说女儿也是城里生城里长的城市女孩子,嫁给一乡下打工仔,实在是觉得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顾新建却拍着胸脯说,他这辈子,看人还没看走眼过。
  肖爱秋这才踏实下来,让女儿跟罗武道结了婚。也果如顾新建所言,罗武道渐有起色,先是拿下了自学考试的本科学历。按照政策,又以夫妻投靠的名义,把户口迁到了青岛,落在了顾家,两年后通过了律师资格考试,到律师事务所见习了,未来貌似一片光明。
  罗武道进了律师事务所才发现,原来,不是所有的律师都可以风风光光地当大律师赚大钱的,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律师比比皆是。拿业务也不是靠业务能力,而是靠关系,甚至和广告业务员拉广告没什么区别,每一单大业务背后都有名目繁多的猫腻。像他这样,从乡下来、没任何社会背景、没关系网的律师,想在业界混出点名堂,简直比登天还难。更要命的是,律师主持的未必是正义,只要当事人委托了你,哪怕他是一条恶棍,你都必须竭力为他辩护。
  岳父把他的未来画成了一个巨大而美味的饼,挂在了墙上,可是,他却没能力把那个画饼变成现实送给顾美童,想想都觉得暗淡无光。只能默默地努力,默默地打拼,期望有那么一天,他可以让岳父哈哈大笑着说自己没看走眼,以报他的知遇之恩。
  他呆呆地坐在黑暗中,一声没吭。
  顾美童斜了他一眼,“哑巴了?”
  “没,在想事。”
  “想什么事?”顾美童坐起来,依着床头看着他。
  “没什么……我是想……你弟弟也结婚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搬出去?”罗武道吞吞吐吐地说,“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屋檐下,不方便。”
  “你发财了?”顾美童瞪大了眼。
  “没,我觉得我们应该自觉点。”
  “自觉个屁,凭什么他们结婚了我们就得搬出去,亏你还是律师,法律规定男女平等,房子是我爸妈的,凭什么他们住得我们就住不得?”顾美童没好气地说,自从罗武道进了律师事务所,她就跟同事们吹下牛了,罗武道拿到律师资格了,那口气,就像过去的书生考中了状元,本着夫贵妻荣的原则,她这当老婆的好日子马上就来了。可两三年过去了,她依然在宾馆待着,虽然混到了领班,说白了,也就是服务员的头而已,每天依旧要像老鼠拖木锨一样拖着巨大的吸尘器吸地毯、擦马桶、换床单被套。不仅自己偷不成懒,连服务员偷懒被分管经理抓到了都要由她承担监督不善、管理不力的责任,还要提心吊胆着唯恐被客人投诉,看领导脸色的日子就像浩荡的长江水,绵绵无绝期,她的心情,怎么能好得起来?一个连自己的心情都搞不晴朗的人,怎么能指望她对别人阳光灿烂呢?
  罗武道就不言语了,过了好半天才说:“今天我爸给我打电话了。”
  顾美童用鼻子嗯了一声,有点不屑的意味,像针扎到了罗武道的心上,他们之间,一直是这样的,只要他一提父母,顾美童就会用鼻子拖长了腔嗯一声,好像视察的领导发现下属有什么不轨行为,又懒得开口训斥,就这么嗯一声,以示警戒。
  顾美童瞧不起他乡下的贫穷父母,就像王熙凤瞧不起进大观园打秋风的刘姥姥。所以,结婚后,她很少陪他回老家,甚至他父母打来电话说,家里养了几只鸡,打算提到城里来看看亲家,都被顾美童拒绝了,说城里遍地是鸡,何况他们家人也不喜欢吃鸡,弄得罗武道的父母讪讪的,再也不敢开口提进城的事了。当然,这也不能全怪顾美童,他父母也有不对的地方,他第一次带顾美童回老家时,岳父叮嘱顾美童,去了乡下要尊重公婆,不要耍城里女孩子的娇气。顾美童也果真照办了,可他的父母却把顾美童的尊重当成了儿媳妇对他们的怕,好像儿子在城里混得真的很牛似的,不然顾美童这城里女孩子怎么可能嫁给他?动辄就端出十足的家长架子,指使顾美童干这干那地伺候他们,去了几次,顾美童就恼了,说公婆不识抬举,她是嫁给罗武道做老婆的,不是嫁过去给他们做奴仆的,于是发誓再也不去罗武道的老家了。
  顾美童一说起婆家来就义愤填膺,结婚前罗武道的父母不仅没敢过问他们结婚需要花多少钱,需不需要他们做什么,甚至都没敢照个面儿,给做了几条新被子还是托长途客车给捎过来的。顾美童就觉得,婆家从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所以,她也没必要把他们放在眼里,她常对罗武道说,想要尊重,得做出让人尊重的事来,不是你父母在父母的位置上我就得尊重他们,他们生了你养了你,对你有恩,可是对我顾美童,他们没恩也没德,所以,要尊重要孝敬那是你罗武道一个人的事,跟我没关系。
  罗武道也明白父母做的是有欠缺,结婚前他曾打电话,希望父母来一趟,可父母支吾了半天,还是没来。原因很简单,罗武道上面有俩哥哥,一个挨着一个地结了婚,欠下一屁股债还没还完呢。进趟城虽然很简单,可怎么说也是儿子要结婚,总不能空着两手来吧?想要不空着手,这面子不是一千两千就能解决了的,所以,父母吭哧了半天,还是决定不来了。这很让罗武道失望,但他体谅父母的难处,却不等于顾美童也体谅父母的难处,在对他和顾美童结婚这事不闻不问的态度上,岳父对他父母是颇有微词的,碍于修养没说出口就是了。
  顾美童不吭声,罗武道只好把话继续说完:“我爸问咱什么时候要孩子。”
  顾美童心里一惊,直愣愣地看着他半天没说话。刚结婚那会儿,罗武道主动说晚两年要孩子,因为他想趁年轻打拼两年。再说,就他们两个的现状,也不是要孩子的时候,顾美童觉得也是,就很是积极地避孕,等罗武道把该拿到的证书都拿到了,她琢磨着该要孩子了,就不再吃避孕药,可她就是不怀孕,就想起了体检的时候,医生说过她子宫有点后倾,受孕会比较困难。现在她不避孕也不怀孕,就当了真,但没跟罗武道说,怕他因此而抱怨自己,做爱的时候,就悄悄地采取了些手段。譬如做完爱之后,就用手捂着下体,防止精液流出来;再譬如是让罗武道换个姿势,从后面做,可试来试去都不奏效。顾美童就悄悄跟别人打听怀孕的秘诀,有个同事告诉她,做完爱之后,在屁股底下垫上个枕头可以帮助受孕,顾美童整个就是有病乱投医,照办不误。罗武道是个好丈夫,和她缠绵完了,从不立马翻下去睡觉,而是很照顾她情绪地继续爱抚她一会儿。以往,她很享受这爱抚,可现在,为了怀孕,她不得不终止了这享受,一完事就手忙脚乱地把罗武道从身上掀下来,先拽只枕头塞在屁股底下才让罗武道继续。爱抚她的时候,罗武道总是忍不住去看她垫得高高的屁股,觉得有点滑稽,好像还没要够似的,就问她是不是还想,顾美童就很江湖郎中地想,或许再来一次,就能把那些小蝌蚪送得更深一些,会更是有利于怀孕,就点头。可罗武道并不知情,以为自己能力有限,做一次没把顾美童送到极乐,这简直是做丈夫的奇耻大辱啊,就有点沮丧,但忍着没让顾美童看出来,一边爱抚她一边酝酿东山再起的情绪。没多久,刚从高潮中略略平复的顾美童让他给爱抚得身体里细浪滔天,两腿勾着他的屁股往身上勾他,罗武道也顺应了她的召唤,他再一次满足她。可他一点也不快乐,甚至丧气,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作为男人的能力是不能满足顾美童的生理要求,一连几次这样下来,罗武道就对做爱心生怯意。男人是种奇怪的动物,心里一有怯意,似乎就有障碍了,一有障碍,生理上就体现出来了,还没到终点呢,就不行了。不知就里的顾美童还嘲笑她,说罗武道,你还没老呢,就举而不坚了?罗武道就像是兜头挨了一棍,作为男人,那种不肯服输的劲头就上来了,可是,越急身体越是不争气,不争气到了让他恨不能拿根棍子把它敲肿了打硬了,可还是没用。
  罗武道越是这样,怀孕心切的顾美童就越是急。当罗武道表现出不行了的时候,她就一骨碌爬起来,想尽了办法帮他,可是她帮得越是迫切,罗武道的压力越大,就更是不行了。每当他垂头丧气地一头扎在枕头上,顾美童就光着身子,呆呆地看着他,默默地流眼泪,罗武道就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就用其他方式满足她。可顾美童要的不是性高潮,是孩子,所以不管罗武道在满足她生理需要的时候多么地鞠躬尽瘁,她一点也不快乐,更不领情。
  但是,罗武道也不是彻底不行了,偶尔也会好一次,但质量却一泻千里。每当这时,她就会心灰意冷地想,完了,她这辈子算是完了。她催罗武道去看医生,罗武道知道,他的病不是生理性的,在心理。顾美童一气之下,自己去了医院,替他询问医生,把他们这些年的夫妻生活状况说了。医生的一席话,让她无比汗颜,才知道罗武道不行了的根本原因,在自己身上。然后,她又顺道做了个妇科检查,检查结果却让她大跌眼镜,她竟然患有卵巢先天性器质病变,也就是说,别的女人的卵巢是生产卵子的,她的卵巢却是个无卵可排的摆设……

  从医院出来,她就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她恨过天恨过地,甚至还恨过父母给了她一具不健全的身体,可恨有什么用呢?就算她把这个世界恨成乌黑一片,她照样生不了孩子做不了母亲。
  她思前想后,没有把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告诉罗武道,也更没把罗武道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她造成的告诉他。如果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必须有个人承担责任的话,那个人,肯定是她了,承担责任是个累人的活,会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她没那么强大,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不如装傻,让罗武道扛着去吧。至少这样,她不必小心翼翼地像欠了他似的;那滋味一定是很难受的,她想保住在罗武道面前的优越感,不能让罗武道因此变成了翻身的奴才,镇压了她的傲气。
  从那以后,她不再催罗武道去看医生,甚至也不再在黑夜里撩拨他的疲软的身体配合自己完成造人大计了。因为失败经历太多,罗武道几乎也不再碰她,就像一个识趣的人,不再自取其辱。如果父母或是朋友问她怎么还不要孩子,顾美童就会无比高调地说,现在丁克家庭流行着呢,虽然追逐物质的时尚生活他们没这本钱,可追逐精神时尚,是不需要成本的,她喜欢眼下这种日子,不想生个孩子给自己画地为牢。
  可是,在这个晚上,罗武道说他的父亲来电话了,顾美童知道十有八九又是问他们什么时候要孩子,就没吭声,瞥了他一眼,等他下文,然后琢磨用一句话把罗武道堵得哑口无言。
  果然,罗武道说:“我爸说咱该要孩子了。”
  顾美童慢条斯理地说:“就咱俩?”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身子,“就我这片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撂荒三百六十五天,你指望我怎么怀孕?你当我是圣母啊,没男人碰就能怀孕?”
  罗武道又羞又恼,“就算你三百六十五天撂荒,那五天呢?至少那五天我是耕耘的。”
  “得了吧,就你那杆歪把子破枪,偶尔放一枪也是跑偏打歪,还真把自己当神枪手了啊。告诉你爹,我不打算生了,丁克多好,逍遥自在。再说了,就算我生了,你也养不起,我不想生个孩子出来让你当阿猫阿狗地拉扯。”顾美童就躺下了,她不想就这个问题多纠缠,虽然她可以装得理直气壮,可内心却是虚的。
  “怎么养不起?穷有穷的养法,富有富的养法,孩子怎么养怎么长,我父母家当年穷得连隔夜粮都没有,还不照样把我们哥仨养大了?”罗武道据理力争,“你为什么要吃避孕药?”
  虽然顾美童声称不要孩子,可就算她不要,总也有歪打正着怀孕的时候啊,所以,为了避疑,顾美童就弄了一瓶维生素C片,撕掉了标签,当成避孕药糊弄罗武道,说是要坚决把丁克进行到底。
  顾美童瞪了他一眼,“就你,举而不坚,种子的质量肯定高不到哪儿去,我可不想生一个有先天缺陷的孩子揪一辈子心,我当然要避孕了。”
  罗武道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在黑暗里攥着拳头,都恨不能揍她一顿了,“你能不能别无理搅三分?你是没瞧得起我,压根就不想给我生孩子对不对?”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顾美童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把被子往头上一拽,“我困了。”
  
第二章
  1
  霍小栗想想自己偷拿了户口簿跟顾嘉树登记,对好面子的母亲来说,肯定是个不小的打击,就跟顾嘉树商量,一起回家给母亲赔个不是。
  顾嘉树也正有此意,两人就抽了个礼拜天,买了些礼物回去了。
  下了公交车,老远就看见母亲坐在报摊后面抽烟,风把她花白的头发吹得有些缭乱,看上去,整个人就显得有些潦倒的意味,每每有人买报纸或杂志,母亲就看也不看地收钱找钱,把报纸杂志递过去,继续埋头抽烟。
  霍小栗有点心酸,是的,她有点看不惯母亲,尤其是看不惯她一旦遇到什么事,不管自己有理没理,总要先声高压人,搞得周围的人悄悄在背后叫她母老虎。更要命的是母亲节俭,她淘汰下来的衣服,母亲总舍不得扔,要继续穿。可是,母亲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又比较胖,而霍小栗又偏爱纯净的水果色系衣服,母亲捡了去穿上,远远看上去,特像一只被描绘成淡水绿色、淡柠檬色或是白色的胖冬瓜,而且是成熟得即将爆裂的胖冬瓜。母亲的眼睛很大,尤其是白眼球,大得惊人。霍小栗曾在厕所门口听见院子里的俩中学生奚落母亲长了一双乒乓球眼,只要她发起脾气来,眼球就像球桌上的白乒乓球一样,蹦着要迎面砸过来似的。
  霍小栗轻轻地走过去,轻柔地叫了声妈,母亲似乎一惊,抬起眼皮扫了他们一眼,起身就走,连摊子都不看了。
  霍小栗让顾嘉树帮着照料一下报摊,自己提着礼物追在母亲身后,往家走。
  母亲过了马路,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一看,见顾嘉树坐在摊子后面帮她卖报纸呢,就风风火火地折了回来,把顾嘉树往一边一推,“离远点儿。”
  霍小栗觉得母亲太过分了,就拖长了声音叫了声:“妈,我和嘉树特意来向您道歉赔罪的,您别这样。”
  母亲冷笑着说我受不起。说着,就拿起报摊下装钱的小木头盒子,抱在怀里,对旁边卖水果的老头说:“大哥,帮我照看一下摊子,我闺女已经让狼叼了,我不能让狼再把到盒子里的血汗钱叼了去。”
  母亲一点面子也不给,霍小栗也生气了,把礼品往报摊边一扔,拽着顾嘉树说:“走,不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走到马路中央的母亲折回头,瞄了霍小栗一眼,把霍小栗提的水果篮往卖水果的老头车子上一摆,“大哥,帮我把这篮子东西卖了,我怕吃不好把我噎死。”
  已经走出了七八米的霍小栗一听,转身就折了回来,从水果摊上拎起水果篮就走。
  顾嘉树小声说:“你有点过激了吧?”
  “让她逼的。”霍小栗伸手就从篮子里掏出一个草莓塞进嘴里,示威似的吧嗒吧嗒吃,又掏出一个来塞进顾嘉树嘴里,大声说咱自己吃!
  母亲小声嘟哝了一句:“没天良的。”
  霍小栗两口子挎着一篮子水果气呼呼地回了家,肖爱秋美得要命,以为霍小栗是买给她的,美滋滋地接过来说你们俩真是花钱的祖宗,买回家自己吃,还用得着买水果篮了?边说边拿到厨房里,拣了几样不容易坏的水果放在冰箱里,把草莓什么的洗了端出来,“装篮的水果卖的就是个面子,一个篮子顶满篮子的水果钱,以后不兴这么花钱的,嘉树,你听见了没?”
  顾嘉树心情也不是很好,“妈,有水果您吃就行了,别絮叨。”
  “我不絮叨,以后你们不还得花这冤枉钱啊?”肖爱秋嘟哝着,给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顾新建扎了一个草莓,又歪头招呼在屋里看杂志的顾美童,“美童,出来吃草莓。”
  顾美童抱着杂志跑出来,一屁股墩在沙发上,扎起一个草莓塞进嘴里,看看顾嘉树,“嘉树,冬天可是草莓最贵的季节,怎么,发财了?”
  顾嘉树没好气地说:“姐,整天把发财挂在嘴边,你累不累啊?跟你实说了吧,这水果不是买给你们吃的,我跟小栗回娘家了……”
  顾美童眨了几下眼睛,歪头往顾嘉树他们房间看了看,小声地:“被丈母娘赶出来了吧?”
  顾新建瞪了顾美童一眼。
  顾美童不服气地嘟哝:“我是有事实根据的,嘉树他们要不是被赶出来了,这草莓哪儿有我们吃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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