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对我撒谎》第61/64页


霍小栗心里又乱又怕,不知道铁蛋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铁蛋有没有说自己要去哪儿,凑过来看,顾嘉树却猛地一扬手,把纸条摔在了她脸上。
霍小栗顾不上计较顾嘉树的态度抓起纸条飞快地看,看着看着,泪水就奔涌而出。
顾嘉树已在打电话报警,肖爱秋还在继续发飚:“早知道你把铁蛋当成累赘,我说什么也不会把他交给你的,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怎么能嫌自己的孩子是累赘?啊,霍小栗,你不待见我也就罢了,你怎么会对自己的孩子也这么狠……”
霍小栗正心如刀绞呢,听肖爱秋没完没了地诬蔑自己,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了,指着肖爱秋的鼻子,放机枪一样地诉说这些年来肖爱秋的所作所为,数落她耍着小聪明扮演天底下最好的婆婆,事实却是处处给她下绊子,以看她这个儿媳妇出丑、嗤笑亲家母没粗俗没文化为乐……
见婆媳两个针锋相对地吵了起来,铁蛋的班主任也看傻了,不知劝谁才好,顾嘉树铁青着脸一声不吭,颌骨咬得一跳一跳的,他用发抖的手指指着霍小栗的鼻子:“霍小栗!你有完没完?!”
“我没完,还有你……”霍小栗越说越悲愤,根本就刹不住车了,这句话刚一出口,脸上就挨了顾嘉树重重地一个耳光,顾嘉树一字一顿地说:“霍小栗,你不必说了 找到铁蛋,我们马上离婚!一刻也不必耽误。”
霍小栗呆呆地看着顾嘉树,泪水刷地涌了出来:“顾嘉树,你不要以为我不想跟你离婚是因为你有多么好多么值得我留恋……”
“随便你因为什么。”顾嘉树拉着肖爱秋往外走。
肖爱华觉得儿子这一巴掌很给自己长志气,边往外走边回头说:“我抚养铁蛋,我不能让我孙子落在你手里受苦。”
霍小栗踉跄着跑了出去,一出了学校的门,泪滚滚地就下来了,乱七八糟的恐怖念头占据了整个脑海,担心铁蛋会不会被拐卖,会不会出事……那些惨烈的假想,把她的腿都吓软了,身体里的疼也开始作祟,像一群饥饿的虫子似的撕咬着她的肢体,让她连站的力气都没了,可她要找到亲爱的儿子,不能倒下,不能……她用发抖的手从包里掏出药,按进嘴里,艰难地吞了下去,远处的顾嘉树正要上出租车,看着这一幕,有点愣,肖爱秋急着找孙子,催着他赶紧上车,顾嘉树喃喃地说了一句:“她是不是病了啊?”
“祖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得上她是不是病了,人谁没个头疼脑热的,你再不快点去找铁蛋,我就病了。”肖爱秋急急地说。
顾嘉树只好上车走了,车过霍小栗身边时,他看着霍小栗一路跌跌撞撞撞地喊着儿子的名字往前跑,突然很是心酸不忍,甚至想停车把她叫上来,可看看一脸焦灼的肖爱秋,遂放弃了。
霍小栗顾不上路人问的侧目,跌跌撞撞地寻觅在大街小巷里,凄厉而高亢地呼唤着铁蛋的名字,泪水迷糊了她的双眼……遇到一个人就拽着人家问看没看见过一个长得像铁蛋似的男孩,在那个夜晚,她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之大如此之恐怖,像一个巨大而邪恶的迷宫,藏匿了她的儿子,她眼睛哭肿了,嗓子说不出话,见着人,只会悲泣地打着手势,却说不出一句话,那是霍小栗有生以来经历的最漫长的一个夜晚,比一辈子还长。
快11点的时候,霍小震打来电话,说铁蛋找到了,在汽车北站,他正带他回家,让霍小栗放心。
霍小栗握着手机,说不出一句话,想伸手叫辆出租车,却抬不起手,只觉得两腿发软,她软绵绵地坐在路边,仰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吃吃地笑着,眼泪却刷刷地往下滚,她就那么坐着,向着马路的中央伸出一支胳膊,一辆辆的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后来,终于有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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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灯火通明,在大院门口,就能听得见争吵声,是肖爱秋和母亲的争吵,她们正在争抢铁蛋,要是以往,她一定会愤怒,可现在,她一点也不愤怒,甚至那些争吵让她开心。
因为那些争吵,证明她亲爱的儿子铁蛋在了。
她就那么站在院子里,倾听着母亲和肖爱秋吵成了一锅沸水,在心里悄悄地感叹了一句:这热闹的俗世真好啊。
她愿意活在这世俗的争吵里,看着她亲爱的铁蛋长大成人,看着他健康快乐,哪怕她的余生只剩了疼痛的煎熬。
母亲死死地把铁蛋护在胸前,而肖爱秋气势汹汹地指责霍小栗的母亲是装模作样,都已经嫌铁蛋是霍小栗再婚的累赘了,现在不想放手不过是想在让霍小栗在离婚的时候多分割点财产。
母亲骂肖爱秋是猫哭耗子,铁蛋是打霍小栗身上掉下的肉,她怎么可能嫌铁蛋是累赘,让铁蛋告诉肖爱秋,姥姥和妈妈到底有没有嫌弃他,铁蛋看看奶奶又看看姥姥,满眼都是惊恐的泪,霍小震看不下,一把从母亲怀里拽过铁蛋,拉着回自己屋去了,又咚地关上了门。
肖爱秋听见门响,一回头见是霍小栗,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说:“小栗,你说!就今天发生的这事,你还有什么资格抚养铁蛋?”
“铁蛋是打小栗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说没资格就没资格了?”母亲不甘示弱,指着门外说:“我们家不欢迎你,你走吧,我们要睡觉了。”
肖爱秋不服气地瞥了她一眼,反倒是拽了把凳子一屁股坐下了,一副不让领走铁蛋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霍小栗敲了敲霍小震的门:“铁蛋,出来。”
门开了一条缝,铁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盛着惊恐,霍小栗拉过他,抱在怀里:“铁蛋,跟奶奶回去吧。”
铁蛋犹疑地看看姥姥。
“你先跟奶奶回去。”说着,霍小栗把铁蛋推到肖爱秋面前:“妈,辛苦你了。”
霍小栗没脾气的举动,让母亲就像是迎面挨了一拳,她一把抢过铁蛋:“小栗,这事你说了不算,铁蛋还是我外孙呢。”
“妈,我是铁蛋的妈妈,我更有发言权。”霍小栗说得心平气和,推着铁蛋和肖爱秋往外走:“我帮你们叫辆出租车。”
肖爱秋撇撇嘴:“当我稀罕呆在你这破家啊。”
母亲快给气疯了,觉得女儿太不给自己长脸,趁霍小栗送着铁蛋他们出门的空,把门从里面反锁了:“我没这么没骨气的女儿!”
霍小栗把肖爱秋和铁蛋推出租车上,关上车门,铁蛋摇下车窗,眼巴巴地看着她:“妈妈,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吧。”
肖爱秋很是得意,以为霍小栗这么多是想修复和她的关系,想讨好顾嘉树,一把拉过铁蛋,揽在怀里,示威似地瞅了霍小栗一眼,就摇上了车窗。
家里已经黑了灯,霍小栗在门口站了一会,没敲门,她理解母亲的心情,那么要强那么要面子的人,却因为她,一次次地在亲家面前威信扫地,谁让她生了她这么一个长命的女儿呢?
她突然有些内疚,觉得母亲生了自己,其实是生了一笔一生都偿还不完的债,在心里默默地对母亲说了声对不起,正想转身离开,门却开了,是霍小震,他一伸手把姐姐拉进来:“姐,进来吧。”
姐弟两个站在黑暗的客厅中,相对无语,霍小震点了支烟,幽幽地看着姐姐:“咱妈不是冲你。”
“知道,是我不好。”霍小栗点点头。
霍小震侧脸看了看母亲的房间:“咱妈在气头上,你睡我屋吧。”说着,回自己房间抱出了被子放在沙发上:“我睡沙发。”
霍小栗心里一阵酸暖:“小震,对不起,我这阵也没顾上你和米糖的事。”
“没事,我有信心,我就不信我赢不了米糖妈!”霍小震打开被子,钻进去,嘟哝了句:“面包会有的,我媳妇会回到我身边的。”
霍小栗坐在沙发边:“小震,你要努力啊,咱妈就剩你了。”
霍小震知道姐姐心里难受,就探出头,嘻嘻呵呵地说:“姐,别,你千万别这么说,这任务太艰巨了,我可担当不起,你不兴撂挑子的。”
“我是个没用的女儿,除了给咱妈丢脸,什么也干不了。”霍小栗拍了拍被子里的弟弟:“所以,你要争气啊,替我把给咱妈丢的那些脸争回来。”
“姐,我怎么听着你好像话里有话似的,你可别吓唬我啊。”联想到姐姐没脾气地让肖爱秋把铁蛋带走了,霍小震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姐姐该不是像那些遭遇了老公背叛就一根筋着想不开的女人一样,琢磨着要自杀吧?噌地坐了起来,按亮了灯,看着姐姐。
“别瞎想,我就是觉得对不起咱妈,净让她跟着我操心,也没享着点我的福。”说着,霍小栗的眼睛就潮湿了,她让肖爱秋带铁蛋走,当然不是故意不给母亲面子,而是这几天她身上的痛越来越剧烈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几天,既然顾嘉树已经没事了,既然铁蛋早晚是要跟着爸爸过的,不如现在就让他过去,了了心事是一方面,再者,他过去了,肖爱秋和母亲就用不着因为铁蛋斗来斗去了。
铁蛋还小,他幼小的心灵接受到的,应该是亲情的温暖,而不是冷酷的相互厮杀。
霍小震并不知道姐姐的心事,只以为她的心被伤透了,正想往绝路上走,听着弟弟得吧得吧不得要领的劝解,霍小栗含着泪花笑了,说傻弟弟,你姐有那么傻吗?那简直是用比离婚还利落的速度和万式给人家腾地万,因为女人一死,就变成已故前妻了,连分割财产这让人肝酸头疼的麻烦都省了。
霍小栗虽然嘴上说得轻松,可心里却凄惶无望得要命,是啊,当婚姻发生了致命的变故,绝望总是女人的第一反应,都会多多少少想过自杀,以为自杀可以惩罚男人的良心,男人或许会内疚,但只是片刻而已。怀抱新欢的男人连旧人哭都充耳不闻,何况是遥远郊外某黄土下无声无息的旧人盒子呢?在和平年代,啥叫死得轻如鸿毛?这就是。
她不仅不想死,还想更长久而健康地活下去,看着铁蛋长大,在母亲面前尽点孝看着弟弟和米糖的婚姻柳暗花明。
可是这一切怕是她都看不到了。

第二十五章(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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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霍小栗接到了交警的电话,说顾嘉树肇事逃逸的事已经澄清了,套牌车主为了争取量刑上的从宽处理,在赔偿上很是主动积极,前期由霍小栗垫付的医药费也支付了,让霍小栗去交警支队领取。
中午,霍小栗去交警支队领了钱,先去医院还了王医生的钱,李主任在卫生局开会,直到下班,还没回来,霍小栗就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了还钱的事,问他什么时间回来。
李主任客套了一会,说要不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霍小栗本想推辞,可架不住李主任的热情,不去吃有点太不给面子了,只好应了,问李主任想去哪儿吃,由她做东,李主任却神神秘秘地说一切由他安排得了, 一会回医院接她。
一想到李主任单身男人的身份,霍小栗很不情愿和他一起走,可李主任已挂断了电话,只好自我安慰说别自做多情地瞎琢磨,不过是一顿饭而已,何况人家李主任主动借钱解了她的围,请顿饭是理所应当的事。
其实,交警是先给顾嘉树打电话的,当他听说霍小栗代他垫了那么多钱,他有点吃惊,这几年家里进的和花出去的钱他基本是有数的,就算霍小栗节俭也攒不下这么多钱。
他揣着一肚子的疑惑去交警队,因为有份材料需要他签字,但是,关于退回来的钱,他没领,既然是霍小栗垫的,就由她去领得了,他不想让霍小栗看低。
交譬接过他签完字的笔录,感慨似地说了句你的事能这么快解决,得感谢你妻子。
顾嘉树愣了一下:“感谢她什么?”
顾嘉树的反应让交警很意外:“你不知道吗?套牌车是她在立交桥上守了五天五夜抓到的。”
顾嘉树就觉得脑子嗡地响了一下,喃喃地说了句是吗?
交警笑笑:“如果不是她,说不准现在你还在拘留所蹲着呢,这么冷的天,她迎着大风在立交桥上趴了五天五夜,伙计,这么好的老婆不多了,做男人的要知道惜福。”
顾嘉树听得五味杂陈,从交警队出来,又去提了被查封的车,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街上兜兜转转,转到霍小栗的医院门口,看着院子里长木条椅子,它曾经见证过他们的幸福和快乐,那会,他还年轻,混得也不好,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下了班不愿意回家,他就坐在这椅子上等霍小栗下班,看霍小栗总是满面春风,步履轻快地跑出来,像从冬季飞向春天的小鸟,她的笑脸就是轻快的翅膀,把他心头的郁闷,一下子就扇得无影无踪了。
现在,那把椅子已在风吹日晒下老旧了,油漆斑驳,木条也裂开了,大大小小的裂纹,像一张苍老的脸,也像他们的爱情,被岁月扭曲了,变的狰狞而恐怖,让他不忍多看一眼。
交警的话,一直在他心里轰响着“在寒风扑面的立交桥上趴了五天五夜,伙计,这么好的考婆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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