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当丞相了》第15/71页


  送走了魏太后,按理说文旌该舒口气,可他面对任遥,却看不出半分好颜色。
  “今日,悯生来凤阁呈送文书,我与他聊了几句。”
  任遥半趴在梨花木雕小几上,把玩着‘思寤’,没所谓地应了几声。
  陈稷与文旌本就是同窗好友,且两人又都是朝廷命官,遇上是早晚的事,这有什么稀奇?
  文旌看着任遥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一股气直往上蹿。
  他与陈稷三年未见,按理说当是久别重逢,该好好叙旧才是,陈稷待他也很是热络,既不乏对上官的尊敬也不缺对同窗好友的亲近。
  陈稷为人向来滴水不漏,凡事都力求周全,这也没什么稀奇。
  可当说到任家时,古怪便来了。
  “前些日子只听闻南弦你要回来,兰淑大哥就开始里里外外地张罗,光你的院子就翻修了好几回,生怕哪里不妥当,怠慢了你。阿遥更是……”本是自然的叙旧,但说到此处陈稷却顿了顿,颇为心虚地偷睨了一眼文旌的脸色,改口道:“任姑娘更是辛苦,操心着内帷琐事,人也消瘦了不少。”
  文旌当时便察觉出了异样,但没表露出来,也只当了一句寻常话来听,继续与陈稷寒暄了几句,便把他送走了。
  方才被舒城的事占据了精力,无暇理顺这一段插曲,如今空闲下来,细细品味,愈发如疽在骨,难受得很,别扭得很。
  他又看向任遥,问:“这三年里你……你们与悯生走得很近么?”
  “嗯?”任遥听他这样问,似是疑惑不解,歪着头思忖了片刻,道:“应该算是挺近的吧。他温和有礼,父亲和兄长都挺喜欢他的。”
  “那……”你呢?文旌终是问不出口,但看着任遥清秀的面庞,一派春日和露般的清澈,仿佛凡事都不过心。
  心里不由得烦躁,言语间不由得带了情绪:“我看这三年你过得挺好的,身边也总不乏人关心。”
  他这话太过阴阳怪气,任遥不由得一怔,抬头看向他。
  “二哥……你怎么了?”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好像又生气了?
  文旌对上她乌黑晶莹的明眸,对视了许久,倏然将头偏开,没耐烦道:“你走,出去。”
  任遥:……
  她怎么了就让她出去?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咣当’一声将手里的思寤搁回案几上,任遥霍得站起来,要上前去跟文旌理论理论:“二哥,是你让我来的,是你说有话要跟我说,你怎么这样!”
  但文旌明显这个时候不想跟她讲理。
  他自榻上起身,素色衣缎若波漪一般柔软垂落下来,衬得面容冷如霜雪,他直接捏住任遥的手腕,推开门,将她扔了出去。
  任遥踉跄着还未站稳,两扇门页便在她身后‘咣’的狠狠关上。
  “……”
  不讲理!蛮横不讲理!
  任遥在心里骂了他好几遍,正要走,见扶风站在一遍笑看她,一脸的幸灾乐祸。
  便停住了步子。
  任遥环顾左右,发觉江怜不知去哪儿,只剩下扶风在这里,他定是看见刚才任遥被文旌赶出来,特意守在这里嘲笑她。
  任遥心情本就不好,毫不留情地回怼:“笑什么笑?通房大丫头!”
  扶风当即变了脸色,暴怒道:“你说谁通房大丫头?”
  任遥夸张地环视了一圈:“说谁?这里除了你我还有别人吗?”
  “你!”扶风握紧了拳头,颇具威慑性地在任遥跟前来回挥。
  任遥丝毫不露怯,抬了下颌,毫不输阵地瞪了回去。
  “扶风,你进来。”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里面文旌有了动静。
  扶风这性子再别扭,也是个分得清主次的人,听见文旌叫自己,当下不敢耽搁,立即推门而入,当然,推门之前狠狠地又瞪了任遥一眼。
  任遥满腹的委屈好似被他这么一瞪全勾了出来。
  这算怎么回事?!她招谁惹谁了!
  任遥满脸沉色地穿廊而过,回了自己的闺房,却听冷香道陈稷来了。
  方才文旌好似就是提及了陈稷才莫名其妙地生了气,任遥到现在都没想通他这气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沉沉闷闷地问:“是有什么事吗?”
  冷香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来送冯家小姐们的户籍文书……”她自幼灵巧,好些事看得都比旁人通透。歪头看了看任遥的脸色,调笑道:“这户籍文书随便差遣个人来送就是了,怎么还能劳烦堂堂户部侍郎亲自走一趟呢,也不知陈大人是冲谁来的。”
  “冲谁?”任遥略有些迷茫地反问了一句,看着冷香笑靥如花,勾出来几分意味深长,她终于开了些窍,不十分确定地指着自己:“冲我?”
  “那是自然!”冷香顿足道:“我的小姐啊,你就才反应过来么?咱们家是商贾之家,陈大人是混官场的,本该是咱们巴结着他才是,哪有他反过来殷勤的道理?他不冲你,难道冲老爷?冲大公子?”
  “可是……他是二哥的同窗啊,或许他是看在二哥的面子上才对咱们家多有照应。”
  冷香恨铁不成钢道:“小姐,二公子都回来多长时间了,你见陈大人特意来看过他,找过他吗?哪次来不是瞅准了机会就对小姐嘘寒问暖,他可曾多问过一句二公子吗?他到底冲谁,那不是明明白白地摆在这里了吗。”
  经她这么一点拨,任遥突然想明白了些许。
  可明白归明白,心里却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别扭。
  陈稷关心她不假,可这么挑开了一对比他未免对文旌太过疏冷漠然了。两人好歹是同窗,当年文旌对陈稷可谓是有情有义,照顾有加,可反过来,文旌似乎没有从陈稷那里得到同等的关怀。
  她不禁替文旌叫屈。
  屈了一阵儿,猛地想起来刚才她是被文旌从房里赶出来的,他冷面寒霜,可一点情面没给自己留。
  忿忿想:活该,谁让你一副臭脾气!
  可饶是这样,任遥还是坐不住。
  她回想着文旌赶她出来时说的话,好像都在陈稷的身上绕,难不成文旌是与陈稷起了争执么?
  虽然心里觉得这不可能,这两人一个清冷,一个圆滑,都不是会轻易与人别扭的性子,可事实如此,文旌就是不高兴了,她就想弄明白他是因为什么。
  因此便领了冷香往前院去。
  这一番却正是凑巧,陈稷已把冯家小姐们的户籍文书给任瑾,正从前厅里出来。
  陈稷身边的小厮陈螺环顾了一圈,见四周无人,才不满道:“任家这事办的也忒不地道了,谁都知道他们家里出了一个丞相大人,权势滔天无所不能,那这事从一开始就让他办就是,何必先来找了大人,再让文相插进来,里外里显得大人无能似的。”
  陈稷面色沉郁,凝暗如铁,若有人在,看到他这副样子,绝对会吃惊往日里风光霁月、温润谦和的翩翩公子竟也会有这般煞气外露的时候。
  他曾以为文旌不会回来了,即便回来也不过是落拓颓丧的草民,怎么都不可能比得过他堂堂户部侍郎。
  甚至他还曾设想过,若是文旌当真碌碌无为,走投无路,他会对他施以援手,让他对自己感恩戴德,就像当初文旌施舍给他的一样。
  这三年里,他便是在矛盾中度过,既盼着文旌永远别回来,又隐隐期待着他落魄而归。
  可没想到,他风风光光地回来了。
  弱冠拜相,权倾朝野,大端朝百年历史都未有过这般传奇的人物。
  相比较之下,他奉若珍宝的这个户部侍郎,就跟个笑话一样。
  当前发生的一切奇异般的与历史重叠,只要文旌在,他陈稷就注定只能是个笑话。
  他斩钉截铁地说办不了的事,在文旌那里不过是一句话就能解决了。
  他需要高抬了脖子仰望的地方,于文旌而言不过是寻常进出的办公之所。
  甚至于,他小心翼翼搁在心里,暗自倾慕的姑娘,也在文旌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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