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当丞相了》第22/71页


  若是旁人巧妙安排了这一切,单单缺一个出头顶罪的,而这个嚣张跋扈的舒二姑娘恰好被人利用了……安排这一切的人知道,等舒城被定了罪,就不会有人关心舒二姑娘是不是冤枉的了。
  设想一下,若那日在清泉寺没有这场变故,舒檀不会被逼到绝境,也不会豁出去在文旌面前说出自己父亲杀了自己母亲的旧事,至少,一切不会这么自然。
  文旌将手交叠放于腮下,只觉仿佛在迷雾重重中觅到了一线清明,顺着追溯下去,便觉犹如抽丝剥茧一般的清透,且顺理成章。
  只有一点想不通,安排这一切的人是为了什么?
  仅仅只是为了扳倒舒城吗?
  屋舍的门被推开,江怜快步而入,附在文旌耳边低声道:“舒姑娘离开舒家,出城去了。”
  文旌讶异:“这么快?”
  江怜却显出几分犹豫为难,踯躅片刻,道:“大人,这事儿……要不别管了……”
  文旌纳罕地看着他反常的模样,须臾间,便明白了:“内卫跟踪到了护送舒檀出城的人……”他瞧着江怜的反应,继续猜测:“是我身边的人?”
  江怜捏住佩剑的手指紧了紧,沉下声音,道:“是您的义兄任大公子,还有……任姑娘。”
  ……
  长安城郊,百十里亭。
  寒风呼啸,吹得枯木枝桠狂颤,连厚重的狐氅袍角都被风掀了起来,猎猎作响。
  马车在亭子前戛然而止。
  任瑾扶着任遥下来,走向早已等在那里的舒檀。
  她裹着银灰色的狐氅,毛茸茸的袍袖宽大垂曳,虚掩着她抱在怀里的乌檀木牌位。
  任遥走到她跟前,掠了一眼那写着舒秦氏的牌位,恍然道:“原来你不想你的母亲入舒家祠堂的,今天这一出是专门为了我和二哥做的戏。”
  舒檀轻悠一笑,俏丽的眼角飞翘,闪过几分决绝的光芒,“我与母亲早与舒家再无瓜葛,在舒府数日,我只觉得恶心,若不是为了让舒城付出代价,为了任伯父托付给我的事,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的。”
  天寒地冻,她说话间那轻轻袅袅的薄雾缭绕在面容前,使眉目都显得模糊而淡抹,但唯有嗓音如利刃破空,每一言每一句都掷地有声。
  任瑾上前,交给舒檀一方绿绸盒,里面盛放着码得齐齐整整的金锞子。
  “父亲的意思,你还是不要回琼州了,这次在长安惹出的动静这么大,魏太后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她很容易会怀疑到你的头上,还是躲出去吧。”
  舒檀将牌位塞进袖中,从任瑾手中接过绸盒,淡然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她望向湛蓝如洗的辽阔天穹,目中沉落寂寥,却又有几分轻松畅快,仿佛多年郁结于胸的块垒终于消除,化作白茫茫的呵气,呼出体外,消散在凛寒冬风中。
  她冲任瑾敛衽,道:“替我多谢任伯父,若不是他将我找了出来,又安排我进京,只怕到如今我母亲的仇也不能报。”
  任瑾虚扶了她一把,俊朗的面上沉淀难以言喻的深意,他默了默,道:“帮你,也是在帮我们自己。”
  舒檀了然,不再赘言,揽过氅袍,颇为利落地转身要上马车。
  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下了。
  倒退回来,走到任遥身边,靠近她耳边,轻轻道:“我能看得出来,文相对你可是一往情深,任姑娘,我不信你没看出来。”
  任遥的睫宇颤了颤。
  舒檀轻微一笑,退了回来,向他们二人招手挥别,上了马车。
  马车顺着笔直幽长的官道一路长驱,天边残阳如血,如泼墨映红了大半边,马车渐行渐远,驶入了那红与蓝交汇的远方,直到再也看不见。
  任遥长舒了一口气,不禁埋怨:“大哥,你和爹瞒了我好些事,在舒家祠堂,舒姑娘刚拿出来那块弯月玉佩时,简直把我吓了一跳……”
  任瑾微微一笑,“你天生沉不住气,若什么都事先让你知道了,南弦那边你肯定瞒不住……”他一转身,声音戛然而止,目视着前方,静默良久,倏然,无奈地摇了摇头:“即便是这样,也瞒不住他。”
  文旌一身银白绸锦襕袍,外罩雪狐大氅,迎风而站,袍角随着风不断后摆,倒显出他这个人沉静持稳。
  他道:“既然我们都来了,不如就在百十里亭小酌片刻吧,有些话在家中不当说,或许在这里你们就愿意对我说了。”
  话音刚落,江怜已招呼人将早已备齐的瓷盅、瓷瓯摆上了亭子中间的石桌。
  任瑾和任遥如被挟持的人质,垂头丧气地随文旌进亭子,坐下。
  文旌无二话,只抬起酒盅给他们二人各斟了满满一杯,清淡道:“喝。”
  任瑾和任遥对视一眼,各自耷拉下脑袋,无奈地端起瓷瓯,仰头一饮而尽。
  文旌冷眼看着他们都喝干净了,又抬起瓷盅,给他们各斟了一杯:“再喝。”
  两人像牵线木偶一般,老老实实再饮尽。
  文旌又给他们斟了第三杯。
  任遥低头看着那轻泛琥珀微光的酒水,悄悄地在桌下拽了拽任瑾的衣角。
  任瑾立马说:“南弦,你要是把我们都灌醉了,那可真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文旌面色冷冽,“好,大哥可以不喝,阿遥喝。”
  任遥猛地抬头,抗议:“为什么?”
  文旌冷声道:“你若是不想喝,直接对我说便是,在桌子底下做什么小动作,以为我看不见吗?”他面容紧绷,额角青筋隐隐突起,眼见是动了怒了。
  任遥自小就最怕文旌生气,被他冷斥了几句,连头都不敢抬,老老实实摸向盛满了酒的瓷瓯。
  触到瓷骨的温凉,她胡乱想着,依照文旌话里的意思,她若是不想喝,从第一杯起就直接对他说,是不是就不用喝了……
  他生气,就是因为她对他不坦诚,什么话都不跟他说。
  正闷头想着,慢吞吞把瓷瓯端起来,却被任瑾伸手夺去了。
  他语气温和地打着圆场:“阿遥不胜酒力,这最后一杯我替……”
  话未说完,瓷瓯便被文旌又夺了回去。
  他将瓷瓯重重地掷到任遥跟前,酒水飞溅,有几滴还溅到了手背上,眸中暗含阴戾:“让她自己喝。”他抬眼见任遥愣愣地坐着,厉声道:“喝不喝?是想让我喂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丞相生气了,后果很严重!评论在哪里,我要评论!


第23章 亲吻
  任遥被他吼得哆嗦了一下,手打着颤去把瓷瓯端起来,仰头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急呛到了,放下瓷瓯时还用另一只手轻轻掩住唇,咳嗽了几声。
  任瑾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抚着任遥的背给她顺气,冲文旌道:“我们瞒着你是我们不对……”他视线垂落,凝着石亭里随风飘摆的枯叶,继续说:“可这样做不光是为了我们自己,也是为了你。”
  文旌脊背挺直,雪白如瓷的脸庞上一双瞳眸黑如曜石,直勾勾地盯着任瑾,仿佛倾尽了心神在等着他来自圆其说。
  任遥正平掌抚在自己的襟前,刚才饮酒饮得急了,那股又辣又涩的滋味梗在了胸前,怎么也下不去,隐隐约约升腾起一股热气,顺着喉线往上涌,不多时,便觉两颊滚烫滚烫的。
  这是酒气上头了。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任遥只觉脑子晕转转的,脑筋也不太清醒,再看文旌那副薄唇紧抿、冷冽如霜的模样,不禁来气,直接打断了任瑾将要出口的话,质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信我们还是怎么着?”
  好了,此言一出成功地把文旌的注意力从任瑾身上吸引到了她这里。
  文旌轻挑了挑眉,神情颇为讥诮。
  “我问你,你想不想重查当年哥舒可汗的旧案?想不想给你……”任遥还没糊涂到底,‘想不想给你父汗伸冤’将要出口,猛地看见侍立在文旌身后的江怜,‘啪’的一声把张开的嘴巴闭上,幽幽转转地看向文旌。
  文旌会意,转头冲江怜道:“你带着人走远一些,守住这里不要让人靠近。”
  江怜合拳应下,神情复杂地看了看任家兄妹,转身退出了石亭。
  任遥一直看着他走远了,才继续说:“想不想给你父汗伸冤?想吧……可是,仅凭舒家的一桩陈年旧案牵扯到了哥舒可汗身边的谋士秦文通,你就想重新彻查审理一桩十三年前的旧案,你就不怕别人怀疑你的身世吗?”
  “到时候大家都会猜测,你文旌是什么人啊……怎么对当年铁勒部落的旧案这么上心?你要是真经得住查,那咱们不怕,可问题你经不住啊,你就是如假包换的铁勒王子哥舒毓,是哥舒耶奇的亲生儿子,万一……”任遥伸出一根手指,在文旌的眼前晃了晃,盯着他问:“万一被有心人查出了你的身世,到时候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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