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当丞相了》第8/71页


  可她这么一问,文旌的脸色骤冷。
  兴许是忆起了从前,他原本安安生生在长安当着他的太子少师,纵然太子被废,但经任广贤多方奔走周旋,最终也没牵扯到他什么。
  文旌乃科举出身,前程本是一片锦绣。
  却因为跟任遥闹翻了,不得不挥剑斩情根远赴北疆,更因此而吃了那么多苦。
  这三年里任遥其实一直想不通,当初他们是闹翻了,可就算做不成情人,做兄妹总是可以的,文旌何至于恨她到如此地步,不惜奔赴千里之遥去躲她。
  若说是赌气,可这口气未免也赌得太狠了些。
  任遥偷偷抬眼看了看文旌,他薄唇紧抿,那蒙昧的烛光映入眸中,愣是掀不起半分波漪。她只觉得周围都似随着他冻住了,过分得沉冷安静,便缓解尴尬似得环顾四周,游移的视线触到一物,骤然而止。
  任遥心思向来浅淡,当即便忘了她和文旌之间的别扭,惊喜地‘呷’了一声,小跑过去从黑檀木置物架上把文旌的佩剑取了下来。
  佩剑通体纯白,剑鞘和剑柄都是用纯银雕琢而成,上面覆着密密麻麻繁复至极的麒麟逐珠图,拨开剑鞘,只听一声短促的浅咽低啸,露出一截寒光凛然的剑身。
  这屋里燃着灯烛,本是暖光萦然,温温脉脉。可剑身一露,便见一道冷光骤然劈开温光弥漫的寝室,从人眼前一晃而过,带着透骨的杀戾寒意。
  门外江怜和扶风趴在窗上往里看,看到此处,扶风瘪了嘴,不悦道:“她怎么这样?大人的佩剑从来不许别人碰的,她怎么这么随意就拿起来了?”
  江怜在一边小声劝:“大人才刚回家,还什么都没跟家里说,任姑娘不知道内情,也是无心的。”
  两人都以为依照文旌那嗜剑如命的性子,至少会客客气气地让任遥把剑搁回去,谁知等了一会儿,只等到里面传出一阵颇为关切温和的声音。
  “此剑锋利,你拿的时候小心些。”
  江怜和扶风在外面面相觑。
  一直斜倚靠在回廊栏杆上的金明池笑意潇洒,带着几分了然:“你们可真是太不了解你们的大人了……”
  话音刚落,屋内传出一声吃痛的呼声。
  任遥瞧着那寒光粼粼的剑身,不由得将指腹覆在剑刃上,文旌不提醒还罢,一提醒惹得她片刻失神,指腹划过剑刃,当即破了道口子,有血珠儿顺着银白剑身滴下。
  文旌立刻起身,飞奔过来,夺过佩剑随手扔到一边,抬起任遥的手查看。
  所幸伤口并不深,只薄薄一道,也不再往外渗血。
  他长舒了口气,不禁埋怨道:“都说了此剑锋利,怎么也不小心些……”说着,回身去翻箱倒柜地找伤药。
  任遥将手放进嘴里吮吸着,好奇地弯了腰继续看刚刚被文旌随手扔到地上的佩剑,见那银色剑刃上还缕着暗纹,质地精醇,雕工细致,不像兵器,倒像是一件至臻至美的藏品。
  她吮着伤口,含糊问:“这剑叫什么名字?”
  文旌找到了伤药,正揭开小瓷瓶上堵口的红绸球,闻言动作一滞,道:“思寤。”
  任遥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文旌抬起了她的手,边给她上药,边清清淡淡地说:“寤寐思之,辗转反侧。”
  话音落地,任遥抻了头刚想问什么,门外传进曾曦的声音:“小姐,快要亥时了。”
  亥时至,拱门关。
  任遥该走了。
  文旌微低了头,睫宇垂落,看不清眼底的神情,只微扬了声音道:“好,我这就送阿遥回去。”
  两个一前一后出了门。
  金明池、江怜、扶风依次排开站在菱格窗前,门前是提着灯笼的曾曦。
  曾曦稍欠了欠身,笑道:“二公子早些歇息吧,老奴送小姐回去。”
  文旌端起衣袖,默了片刻,道:“也好。”他将伤药瓶塞进了任遥的手里,嘱咐:“小心伤口,天冷,别冻着了。”
  曾曦忙道:“小姐受伤了?”
  任遥摆了摆手:“没事,小伤而已,不值一提。”她向文旌道过别,却见那三人还笔直地站在檐下,奇道:“这么晚了,你们不回房睡?”
  三人相互交换了眼色,扶风没好气道:“难道任府有规矩,不许人睡在门外吗?”
  任遥被这么一噎,很是意外,认真思索了一番,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得罪过这位,便格外宽容好心道:“倒没有这规矩,只是天冷了,若是睡在外面会着凉的。”
  扶风冷哼一声,正想再挤兑他,被江怜抢先一步推开,江怜冲任遥微揖,温和道:“谢任姑娘关心,只是在北疆连年征战,已养成了习惯,大人安寝我们都是要守在门外才放心的。”
  任遥听得诧异,心想,文旌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莫不是还怕他睡着睡着会偷跑出来不成?
  这边三言两语的说着,那边下人又催,道亥时以至,请他们快些离开。
  任遥只得跟着曾曦走。
  待他们走后,文旌站在门前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一言不发,返身进屋,关上了门。
  那扇门关上,金明池瞥了一眼扶风:“你吃呛药了?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大人对他这位义妹是什么心思。”
  扶风忿忿不平道:“我看出来了,就因为我看出来了才生气。咱们大人是何等人才,哪家姑娘若是被他看上,都该烧香拜佛,欢天喜地才是。她可倒好,跟个木头似得,瞧把大人拿捏的,跟失了魂似得。”
  金明池张了口,又闭回来了,摇了几把折扇,没好气道:“行了,你懂什么,别跟着瞎掺和,等哪天她成了丞相夫人,小心吹枕边风,给你小鞋穿。”
  江怜道:“我看任姑娘是个厚道人,刚才扶风那么过分她都不生气,她不会这样做的。”
  扶风白了他一眼:“你看谁都是好人。”
  江怜还待争辩,被金明池拦开。因寝房里的灯灭了,三人暂时息鼓休战,各自守窗守门,抱着剑如临大敌般。
  ……
  寒风呼啸了一夜,到天明时,飘起了碎碎细雪。
  文旌一大早就出门了,他要亲自送舒檀回镇远将军府。
  任遥躲在卧房里研究了会儿针线,心思飘忽,总忍不住想昨天晚上的事。文旌好像话有深意……她越想越觉得乱,心乱如麻,连坐也坐不安稳,背着手在茜纱窗前来回踱步,最终把思绪放在了思寤上。
  那把剑什么都好,就是给人感觉有些冷,缺个剑坠。
  任遥心想,得给它配个喜庆些剑坠。
  她捉摸了一番,从妆台里找出一个木雕小坠子,这是用菩提子雕的,锈红色,用红丝绦拴着,指甲盖大小,是个活灵活现的小猫头。
  任遥放在阳光底下仔细观赏了一番,心想,又可爱,又喜庆,改天一定要把它给文旌,让他拴在思寤的剑柄上。
  外面总传他冷厉可怖,没准儿就是因为他从装扮到佩饰都太过冷。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着,冷香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姑娘,冯公子来了。”
  任遥心思一凛,忙反应过来,大声道:“不用进来,有什么话隔着窗说就行。我们不熟!”
  她至今还记得文旌撞到她和冯元郎离得近时那怒气隐隐浮动的模样,文旌向来不喜冯元郎,虽然今天他出去了,可就怕万一,任遥可不想旧事重演。
  罕见的,冯元郎竟十分识趣,没多做纠缠就自觉地走到了窗前,隔着一道细菱格茜纱窗,垂头丧气道:“阿遥,我心里总是不安,害怕……害怕二公子,哦不,是丞相,他会报复我。”
  任遥没所谓道:“他只是不喜你,你躲着他些就是,你又没做什么得罪过他的事,他为什么要来报复你?”
  窗外沉默了片刻,冯元郎喟叹道:“我还真得罪过他,挤兑过他,欺负过他,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第8章 情敌
  任遥怎么也想不到,当初冯元郎与文旌之间还有这么一段过结。
  “我就是犯浑,看不得文旌……文丞相当初总是那么一副清冷模样,再加上他不让你跟我亲近,我一时生气,就挤兑了他两句。”
  冯元郎那灰暗的面容被窗框上的格子隔成一块一块的,显得愈加颓丧:“你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嘴坏,过后其实心里没什么的。当初文丞相去了北疆,失了音讯,我还担心了他许久呢。不然我也不会求着我爹派马队去北疆寻他,都是一块长大的,有什么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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