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统江山》第1262/1284页


  李沉舟一剑震退邱闲光,信心更加强大,他要杀出一条血路,斩杀薛道铭,然而就在此时,一旁的剑宫弟子倏然启动,此人只有一条左臂,在李沉舟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邱闲光身上的时候,展开迅雷不及掩耳的突袭,左手中一道幽兰色的光芒,向李沉舟的右肋刺去。
  李沉舟反应及时,身躯顺时针拧转,尽可能躲开对方的偷袭,然而对方这一剑来得实在是太快,李沉舟暗叫不妙,不过他盔甲之下还有坚韧的内甲,相信对方没那么容易刺破。然而对方手中的那柄蓝色短剑锋利至极,轻易就切开李沉舟的甲胄,即便是他内穿的稀世内甲也未能阻挡。李沉舟的肌肤已经感到凛冽阴冷的剑气侵袭而至,危机时刻,他竭力收缩,将胸廓收缩到极限。
  邱闲光虽然后退一步,并不代表他被李沉舟彻底击败,因而让出一条道路给对方逃生,事实上邱闲光已经打定主意,今日定要寸步不让,必杀李沉舟于当朝。后退一步之后,手中剑光闪烁,正是追风三十六剑,当年他曾经将这套剑法亲授给儿子邱慕白,正是这路剑法让邱慕白名扬天下,想起李沉舟的冷漠无情见死不救,邱闲光更是悲从心来,寒光霍霍,剑气纵横。一剑快似一剑,追风逐电,一道道光网铺天盖地向李沉舟笼罩而来,封住李沉舟前行的道路。
  李沉舟被独臂人突袭刺中之后,身躯旋转势头不该,而邱闲光的阻截又让他无奈慢下步伐。
  此时石宽已经悄然赶上,一拳向李沉舟的后心攻去。李沉舟并没有做出闪避的动作,竟然任凭石宽的这一拳击中了自己,借助石宽这一拳的力量,凝聚全身的力量,宛如离弦之箭,扑向左侧,手中长剑将两名意图封堵自己的金鳞卫手中长刀拨开,然后剑刃分别送入对方的胸膛,从两人之间的缝隙之中亡命而逃,此时心中只剩下逃命这两个字,再也顾不上其他的事情,更不用说刚才还要信誓旦旦必杀薛道铭和董炳泰。
  邱闲光见到李沉舟逃离,他跟在身后穷追不舍,刚才刺中李沉舟一剑的独臂人却止步不前,石宽击中李沉舟一拳之后,反倒被李沉舟所乘,情绪似乎也受到了影响,他也没有继续追杀出去。
  李沉舟带来的那些亲随武士虽然人数不少,可是面对突然出现的这些武功高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再加上他们看到皇上突然出现,一个个吓得心惊胆战,如果继续跟朝廷作对唯有死路一条,现在放下武器或许还能够求得一线生机,再加上带头人李沉舟都已经夺路而逃,谁还敢继续坚持作乱?扑通扑通跪倒了一大片,口中高呼万岁,只说是被李沉舟那奸贼蒙蔽了。
  薛道铭望着眼前的一幕,内心中抑制不住激动,他也没有想到今次除贼会如此顺利,一切果然都在舅舅的计算之中。目光投向前方高高在上的皇位,薛道铭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虽然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坐在那张龙椅之上,可是此前哪一次不是在李沉舟和长公主薛灵君的阴影之下?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看了长公主薛灵君一眼,这位姑母居然在最后关头选择站在了自己一边,女人果然善变,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否则也不会狠心抛弃她的奸夫。
  一旁董炳泰微笑提醒薛道铭道:“请陛下登上皇位,拨乱反正,肃清朝纲!”
  听到董炳泰这么说,周围文物群臣全都跪了下去,争先恐后道:“请陛下登上皇位,拨乱反正,肃清朝纲!”
  薛道铭点了点头,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的空气,心中的快慰和激动难以形容,从今日起他方才是大雍货真价实的皇帝,从今日起他再也不要看他人的脸色,他要重振朝纲,他要将大雍重新带入辉煌,他要继承父皇的遗志,称霸中原,一统天下!
  薛道铭踌躇满志地走向龙椅的时候,却听到一个冷漠而熟悉的声音道:“一个亲手杀死自己兄长,联手他人逼走自己亲叔叔的败类又有什么资格坐在那张龙椅之上?”
  众人心中剧震,当然若是说到震撼,薛道铭首当其冲,因为他已经分辨出那声音根本就是来自于他的亲叔叔燕王薛胜景。
  董炳泰也是脸色剧变,他本以为今日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却想不到在最后关头又有变故,燕王薛胜景不知什么时候混入了天和殿?
  天和殿龙椅背后的屏风后出现了一个微胖而魁伟的身躯,那人身穿蟒袍,头戴金冠,银盆大脸,绿豆小眼,一张面孔似笑非笑,看似和蔼,可是目光中却隐藏着让人从心底发冷的寒意,他的步幅缓慢,每一步却走得坚定而踏实,来到龙椅前站了,双手负在身后,一双小眼睛睥睨众人,气势渊如山岳,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薛胜景的身上拥有着慑人的气势。
  董炳泰怒道:“薛胜景,你谋逆叛国,刺杀太后,害死先皇,勾结黒胡,祸乱大雍,来人!将此逆贼拿下!”他向石宽使了个眼色,他两旁的武士准备冲上去捉拿薛胜景,还未走出几步,那独臂武士已经迎了上来,手中短剑连续刺出,格杀数名武士于当场。
  石宽大步走向朝堂正中,挥了挥手,布置在天和殿周围的金鳞卫改变阵型,一部分排成人墙挡在薛胜景和众人前方,还有一部分将董炳泰和薛道铭围困起来。
  别说是文武百官,就连长公主薛灵君此时也是目瞪口呆,她本来是受了董炳泰的胁迫,石宽当时送给她的那封信是董炳泰亲笔所写,薛灵君始终认为石宽表面上是李沉舟的亲信,事实上却早已倒向薛道铭一方,却没有料到石宽真正的主人却是自己的皇兄燕王薛胜景。刚才董炳泰精心布局,自己从旁协助,粉碎了李沉舟夺权的阴谋,成功使李沉舟暴露,本以为大局已定,薛道铭终于可以成功掌权,却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背后真正的布局者竟是薛胜景。
  薛胜景仍然站在那里,他的目光落在妹子薛灵君的脸上,充满温情道:“灵君,你是我亲妹子,有二哥在,你什么都不用怕,没有人再敢说你的半句闲话!”
  听起来温情满满的一句话,却让薛灵君内心不禁一阵抽搐,二哥的意思分明是在暗示自己,她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什么都知道,不错,董炳泰或许是唯一知道自己隐私的人,可是他找了一个吃里扒外的送信人,石宽又怎能不把这个秘密告诉他真正的主子?一想到自己的悲惨命运却成为这些阴谋家要挟自己就范的武器,薛灵君心中万念俱灰,她恨不能当场死去,也好过被这帮人轮流要挟,逼迫她做这些违心的事情。
  薛胜景道:“那天晚上,在慈恩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怕很多人都不知道,我母后是如何死的?皇上又是如何死的?”他怒视薛道铭道:“薛道铭,你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个清楚?”
  薛道铭被吓了一跳,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马上镇定了下来,冷冷道:“二皇叔,时至今日你竟然还执迷不悟。”
  薛胜景呵呵笑道:“你这孩子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董炳泰怒道:“薛胜景,你简直无耻之尤,自己坏事做绝,竟然信口雌黄,意图污蔑皇上,你对得起列位先皇吗?”他环视众人道:“我等乃大雍臣子,食君俸禄,承受皇恩,国难当头,难道你们一个个都要忍气吞声无动于衷吗?”
  薛胜景叹了口气,使了个眼色,一名武士从木匣中拎出两颗人头扔了下去,那两颗人头叽里咕噜一直滚落到董炳泰的脚下,董炳泰定睛望去,竟然是他的两个儿子董天兵和董天军,看到两个儿子的头颅就在面前,董炳泰心如刀绞,惨叫一声,躬下身去抱起两颗头颅已经是泪如雨下。
  薛胜景道:“意图谋反的人是谁?害死太后的人是谁?亲手杀死皇上的人又是谁?”他的目光再度落在薛灵君的脸上:“皇妹,那张所谓的遗诏,究竟是真是假?如今可以大白于天下了!”
  薛灵君感觉脑海之中空空荡荡,整个人已经变成了被抽去灵魂的空壳,她感觉自己完全成为了一具任人摆布的傀儡,这样活着还不如死去。
  董炳泰抱着儿子的头颅嚎啕大哭,口中咒骂着奸贼。
  冷不防石宽大踏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头颅,当着群臣的面,喀嚓一声就拧断了董炳泰的颈骨。
  清脆的骨裂声让所有人心胆俱寒。
  薛胜景微笑望着薛灵君道:“皇妹,现在你不用担心有人会胡说八道了,你只管照实说,那天晚上在慈恩园究竟发生了什么?皇上到底是被谁害死的?”


第八百五十七章【比谁狠】(上)
  薛灵君也被清脆的骨裂声重新拉回到现实中来,看到惨死当场的董炳泰仍然死死抱着两个儿子的头颅,薛灵君惊得凤目圆睁,她缓缓转过头去望着面色惨白的薛胜景,伸出手指向薛胜景道:“是他……是他和李沉舟串谋害死我母后,董淑妃因为内疚而自杀,是他亲手刺杀了皇上,又将所有的罪责栽赃给我二皇兄……”薛灵君一边说一边流泪,她感觉即便是自己最不堪回首的那一夜,也不如此时更加屈辱更加难过,她所说的一切有真有假,以她的智慧当然明白二哥想让自己说什么?
  当年薛道洪的确是死在薛道铭的手里,慈恩园的那场宫变,以薛道洪被杀,薛胜景逃走而告终,至于所谓的遗诏根本就是李沉舟伪造,薛灵君感到自己的灵魂已经死去,她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耳边似乎听到薛胜景怒骂自己贱人的声音,又仿佛听到薛胜景得意忘形的大笑声。
  薛灵君说完该说的话,她的意识已经完全脱离了现场,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不知是谁最先开始跪下,口中高呼万岁,然后文武百官一个个跪了下去。
  燕王薛胜景在文武百官的一致推举下,终于假惺惺坐在了那张期盼已久的龙椅之上,天和殿内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流满地,然而这丝毫没有影响到薛胜景的心情,他微笑望着眼前的一切,享受着被群臣跪拜的快乐。
  薛灵君虽在现场却有如一具行尸走肉,屠杀过后狂欢又起,她不知道大雍还能不能够承受这一次折腾,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方才有人过来引领她,将她带到薛胜景的身边。
  这是一间单独的宫室,除了他们兄妹之外,室内再也没有其他人,薛胜景亲手点燃灯烛,此时薛灵君方才意识到浑浑噩噩之中已经度过了一天,在她指证薛道铭和李沉舟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薛胜景点燃烛火之后,望着跳动的橘黄色的火苗,微笑道:“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带你偷偷溜出皇宫观灯的情景吗?”
  薛灵君抿了抿嘴唇,那时的她是单纯而快乐的,那时候的二哥在她心目中是温暖亲近的,然而时过境迁,一切都已发生了改变,她缓缓摇了摇头道:“时间太久,完全不记得了。”
  “你虽然不记得,我却记得,那年的上元节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你真正的笑容,过去我始终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方才知道……”
  “你住口!”薛灵君用尽全力发出一声惊人的尖叫。
  薛胜景也被她的这声尖叫吓住了,愣了一下,然后小眼睛中流露出些许同情的光芒,叹了口气,在桌旁坐下,望着憔悴了许多的妹子,感觉她似乎在一日之间老了许多。
  薛灵君似乎也被自己吓住,过了好一会儿,她慢慢跪了下去。
  薛胜景的身体向前微微倾斜了一下,本想做出一个搀扶的动作,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轻声道:“你这又是为了什么?”
  薛灵君道:“请陛下赐我一死!”
  薛胜景道:“我还不是皇上,就算有一天我登上了皇位,你也无需下跪,在我心中你始终都是我嫡亲的妹子。”
  薛灵君道:“我在这世上早已没有亲人了,皇上其实也是一样。”
  薛胜景愣了一下,他缓缓摇了摇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女儿。”
  “早晚也会失去的。”
  薛灵君的话让薛胜景心生不悦,他皱了皱眉头,然后转过脸去望着跳动的烛火:“母后在咱们兄妹三人之中其实最偏爱得始终都是大哥,知子莫若母,她一直都了解我的头脑和能力。”
  薛灵君道:“所以她看出你不肯久居人下……”
  “不!我从未想过去当皇帝,从未想过跟大哥去争什么!”薛胜景的声音开始变得激动起来,这件事是他永远绕不过去的沟壑,每当提起这件事,他都会无可抑制地激动起来。
  “是他们逼我!为了防止我和他争夺皇位,大哥竟然安排一个歌姬给我,当我爱上那个歌姬,她也喜欢上了我,为我生下儿女,然后他再将此事密报给父皇,让父皇对我失望透顶!”
  薛灵君叹了口气道:“你若是当真喜欢自己的妻子儿女,为何不敢跟他们一起走?你不是怕死,你是舍不得那份名利,你是舍不得大雍的皇权!”
  薛胜景冷冷望着薛灵君,他的双手却紧紧抓住座椅的扶手,他在竭力控制自己心中的愤怒。
  薛灵君此时却站了起来:“其实你心中最在乎的始终都是皇位,只是一直以来你都在欺骗自己,不停地告诉你自己,你是一个受害者,你是一个好丈夫,你是一个好父亲,是大哥把你逼到这种地步,是父皇和母后把你逼到这种地步,其实所有一切都是你想要夺权的借口罢了。”
  薛胜景的目光阴冷至极,他忽然桀桀笑了起来:“想不到你居然还在维护那个畜生,看来当年他对你做过的那些事并非强迫。”
  薛灵君宛如内心深处被狠狠抽了一鞭,她竭力咬住嘴唇,嘴唇已经被咬破,鲜血沿着唇角流下。
  薛胜景的内心中非但没有感到不忍,反而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他低声道:“母后一定知道这件事,可是她非但没有给你主持公道,反而奉劝你忍辱负重,家丑不可外扬对不对?”
  薛灵君充满仇恨地望着薛胜景,原来人性可以如此丑恶:“你为何不杀了我?”
  薛胜景道:“大雍的国土虽然很大,容得下千万人生活,可是却只容得下一个皇上,你和我只不过是家族的弃子!”
  薛灵君惨然笑道:“你已得偿所愿,为何还要跟我说这些?我对你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
  薛胜景点了点头,对她的这番话表示认同,沉思片刻,低声道:“你知不知道母后当年诵经的那串念珠在什么地方?”
  薛灵君从颈上取下悬挂得一颗念珠,递给了他,然后道:“这一颗我一直贴身佩戴,剩下的一百零七颗全都在我府上,藏于凤栖梧桐的屏风内。”
  薛胜景接过那颗念珠,小眼睛的光芒变得明亮起来。
  薛灵君道:“能否赐我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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