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食无忧[穿越]》第245/251页


  “此时大疹还没发出来,只是有些不显的红斑,先用上药,及时制痛。若是过两日大疹发出来了,看着恐怖,东家也不必惊慌,乃是正常的病机,我照例每日过来施针用药。”
  “哟,听着怪吓人的!”妇人一惊一乍,“小先生您可得好好看看,再好的药我们都吃得起的!”
  余锦年写着药方,那妇人也是关心,凑头来看,谁知一抬手不小心撞了桌上的药箱。挂在一侧的医铃滚落下来,摔在地上“叮”得一声!
  这东西着实响,还带着回音儿,余锦年也被吓了一跳,墨迹都歪了一条,门外季鸿听见动静,快步到了门前:“锦年?”
  医铃滚到榻前,钱大人忙去捡,床上的老太太也不知是被铃声震住了,还是被惊飞了魂,直盯着那医铃看了半晌,忽地道:“拿来……给我瞧瞧。”
  她攥住那医铃,翻来覆去地看,似见了珍宝一般恍然热泪盈眶,钱大人不知所措地团团转。老夫人捧着医铃,使劲睁着日渐昏花的眼,去打量烛光前的小大夫,竟还要强撑着要下床:“这、这是你的?”
  余锦年赶忙凑前去:“这是我父母亲的东西。”
  老太太激动地握住余锦年的双手:“是你父母?当真?!你娘也在容州?”
  “这……自然是真的。只是我爹娘早年间就已病故,如今也有十数年了。”余锦年不明就里,被老太太一把攥住,纠缠半晌不得解脱,“老夫人,这医铃是有什么不妥吗?您认识我爹娘?”
  老太太听闻余家爹娘早已亡故的消息,一时有些怔忪,她恍惚着松开余锦年,捧着医铃忍痛到了窗前,又摇头笑了笑,对着长空感怀涕零道:“梦仙,梦仙啊!你原是逃了出去的……好啊,你的儿子,也有你一般的回春圣手,谢家的医术没有失传!”
  余锦年怔着,似懂非懂,他还没回过神来,老太太又慌里慌张地叫来儿子:“快,跪下给小先生磕个头!梦仙不在了,你叩他儿子也不亏。当年若不是梦仙,我们一家早就得疫殁了,哪里还有得你?”
  京中发疫那年,钱大人还小,只零星记得京城人荒马乱,记得父亲得了一次重病,急得祖母整日以泪洗面,至于后来是如何痊愈的,他的确是没什么印象了。今日听祖母这般说,想来应是这位小神医的母亲施救的。他二话不说,一撩衣摆结结实实跪下叩了几个头。
  余锦年左右躲避,到底是诚惶诚恐地受了几个。钱家儿郎跪过,老太太也颤巍巍要跪,季鸿进来,及时地扶起了老夫人,又护在了少年身侧:“老夫人的意思是说,这医铃,是谢家女医谢梦君的?”
  老太太被扶着靠在榻边,抚着医铃点了点头,忆起当年仍旧是满脸懊悔:“这医铃老身绝对忘不了,铃上这纹饰是谢家独有的。谢家祖上与我钱家祖上是旧识,谢家曾是前朝御医之流,后来却因医获罪,流放至关外,谢家祖上便留下家训,后嗣绝不从医。然而到了谢家女,竟不顾父兄反对,将祖辈的医术拣了起来。谢家不容她,谢家女就独自回到了关内,游走江湖,做了个铃医。”
  钱大人奉上了茶水,老太太慢慢地饮了一口,才继续说:“梦仙人极善,又心软,年纪轻轻便已极负盛名。但凡有病人拦路,她都不畏寒暑亲去诊治,从无顾忌男女之别,走街串巷被人视作三姑六婆之流,也从不抱怨。谁知,正是她心善才招了大祸。”
  “荣王府里人生了病,百转千折找到了她,她也并无推辞,上门去诊治。后来我千方百计寻到她,求她为我儿子一家诊治,直至我儿病愈,见街上张了公文追捕她,我这才知,她先前与荣王府上生了些误会,是九死一生才逃出来。”说到这,老太太叹了一声,手指在冰凉的医铃上摩挲,“她若不来我钱家,兴许早便能逃出京去了。”
  余锦年听了好一会,才明白这谢家女医是前身生母,只是他没什么实感,倒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后来呢?”
  老太太摇摇头,长喟道:“我钱家愧对梦仙啊……”
  其实不说也就那回事了,无非是钱家畏惧荣王权势,不敢相助,谢梦君自己逃出京,从此隐姓埋名,或许是继续行医,或许是嫁人生子,总之是再也不曾在京中露面了。老太太多方打听,也没个结果,便一直以为谢梦君早就死于荣王追捕,却没想到,她已逃出生天,还生了这样优秀的儿子。
  谢家的儿子,仍是小神医!钱老太太望着余锦年,一时激动,竟连背上疼痛也不觉有多苦楚了。她心里困扰了多年的这个结,也终于是解开。
  至离开钱府,余锦年还有些恍惚,他不可置信地仰头看季鸿,指了指自己:“……我阿娘?”
  他低头想了想,颇有些崩溃地腹诽道:我先前瞎编的故事,竟编到自家亲娘头上去了?!这天底下还会有这么巧的事情!那天子曾提起的那个铃医,也是她了,这可真是兜兜转转,结果没想都在一个圈里。
  季鸿倒是一派安然,好一脸“有其母必有其子”的模样,点点头:“嗯,我们阿娘。”
  妙手回春的神医梦仙,如昙花一现般出现在大夏疆土上,又转瞬即逝,只留下些许似真似假的缥缈传说,仿佛她真是医仙渡劫下世。但梦仙虽走了,却留下了余锦年,季鸿的视线在他身上深深凝滞――同样是药到病除的小神医呀!是他此一生都将悉心呵护的珍宝。
  余锦年虽不记得前身的许多事,更不记得他这个神医阿娘,但人对自己血亲总是有些天生的好奇和亲近,便每日凑着去钱家治病的机会,听老太太讲些梦仙的旧事。故事真真假假,但余锦年听得喜滋滋,仿佛自己真有个阿娘一般。老太太与他聊起来心情舒畅,病也好得快,二人颇有些祖孙的乐子。
  季鸿也不再跟他去,只每日看他乐呵呵地去,乐呵呵地回,仿佛走亲访友一般勤快。
  钱老太太的火丹到底是发了出来,但因为有了余锦年的针药庇护,总不至于太难捱。吃了几副龙胆泻肝汤,清退肝火,稍疼了几个晚上,又放血拔了几次火罐,疼渐渐地轻了,又继续用些培护中气的方药,只留下一圈疹印待慢慢消退。
  季鸿一行巡期也将尽,返程那日,钱家老小特来相送,钱老太太身子刚好一些,颤颤地攥着余锦年的手,两眼朦胧,恋恋不舍,只差没认个干孙子。这别的季鸿也就纵他了,若是青天白日地他给自己认个祖母回来,季鸿怕是难能认同,忙在少年动心前将人拐上马车。
  别了,江南。
  车马队伍一路向北,一座一座地穿过大小城池,南方的驿报快马加鞭地送来,一封一封全是“大捷”,踢踏的马蹄扬起大夏新春的慷慨激昂。闵雪飞的来信也充斥着豪情笑意,倒是连枝的附信里多了几句抱怨,道他这位大将军伤了这伤了那,总也好不透彻,要让余锦年好好地骂他一骂。
  也是奇怪,这一群的人,各个儿都是达官贵族,有通天的本事,拗起来谁也不信,连天子都只能对他们摇头笑叹的主儿,却都害怕受了伤挨余锦年的骂。闵雪飞更是栽他手里太多回了,回回疼得撕心裂肺的,还要一边被扎针灌药,一边听小余大夫喋喋不休的念叨。
  再加上个热衷给余锦年告状的连大人做监军,闵大将军是真真的心有余悸。
  ……
  回到久别的京城时,天气回暖,百草复春,飞燕衔新泥,润雨酥绿意。金幽汀的听月居久无人住,屋檐下结了三两团燕子窝,瞧着是个新意思,遂没人敢去侵扰,只有才回来的猫儿作威作福,上蹿下跳。
  一群小厮们百无聊赖地守着燕子做窝,忽地门房处热火朝天地欢涌起来。
  诸人被封过府查过房,吓得一个激灵,才跳起脚来要冲进屋里去抱小小姐,就听门房那群杀千刀的后知后觉地喊:“主子公子回来了!主子公子回来了!”
  才睡下的穗穗蚂蚱似的蹦老高,衣裳也来不及穿就冲出去,清欢提着双小绣花鞋,追出门来只见一道飞掠出去的白影,后头紧跟着嗷呜一声的胖猫,一大一小撒了欢儿似的跑。她提着小鞋急得直跺脚,冲一群目瞪口呆的小厮嗔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追呀!”
  马车卸了装载,半晌才露出个软绵绵的少年来,他钻出马车仰头看了看,“金幽汀”三个字依旧辉煌。门房挑着灯蜂拥而出,澄红的光彩星星点点地缀满了园子。从盛夏到初春,雪化作雨,润物无声,足足半年光景过去了,余锦年感怀万千,敞开手臂大笑:“回家啦!”
  咕咚一声,一直胖猫从天而降,落在他的头顶,趾高气昂:“喵呜――!”
  他两手托住小叮当,把它从头上摘下来,还没瞧仔细,忽地脚边又传来细细的一声:“咪……”
  余锦年低头一瞧,一只毛茸茸的纯白小猫坐在阶上,懒洋洋地舔着爪子,两只碧幽幽的瞳仁海一样的澄澈,小厮们进进出出,它倒也不怕,贵公子似的霸占着门槛,害得来往脚步都得小心翼翼绕着它。余锦年大惊道:“这是哪里来的碧瞳猫?”
  碧瞳白猫可不是寻常猫,一般人家养不起,这是富贵种,在大夏朝珍贵得很,公主娘娘也未必能得一只。
  侍猫的小僮慌里慌张地跑出来,把小白猫从人来人往的脚下抱起来:“这这是小公子的猫带回来的,我们也不知究竟是哪位大人家里的,京中也四处派人问了,都说没有丢猫儿的。我们也只好养着,哪敢怠慢了,生怕人家主人哪一天就找上门来讨要……”
  余锦年稀奇道:“你说小叮当带回来的?”
  小僮傻里傻气地点点头:“是啊,公子的猫为了它,同别的大猫打了好几架,还被咬伤了一条腿,这才把它带回家来的。小叮当的腿伤养了好久才好,走路一瘸一拐的,小的好险以为它腿被咬断了,可是担惊受怕了好久哪!”
  余锦年抱着小叮当使劲揉了一把,笑说:“猫随主人形!我抢了个天下最美的人回来,你就也要抢只天下最美的猫?嗯,是不是呀,你这耍心机的小家伙,都学会英雄救美啦!”
  季鸿自他肩旁擦过,那只碧瞳白猫也跳下来,到季美人脚边蹭了蹭,又细细地“咪呜”一声,后就迈着高贵的零碎小步走在他身侧,雪一样的白鬓折着银华般的光,一回眸,冷兮兮地盯了小叮当一眼。
  余锦年抱着厮玩打滚弄了一身灰的小叮当,乐得前仰后合。
  “小叮当,看看,他们两个像不像?一个季美人,一个白美人,妙呀!”
  小僮嘴上不敢说,心里却犯嘀咕:“你们两个也挺像。”天不怕地不怕,浑然一身胆,敢把世上第一拐回家,这无端的痴傻勇气简直一模一样。
  余锦年一声“美人”,两个齐齐回头来,笑得他一宿没睡着。
  季鸿反手将橘猫提着后颈扔下床,自己却搂着白美人捋毛,他眯着眼睛看傻乎乎发笑的少年,慢吞吞道:“我忽然记起,初识时你曾与我说,你是你父亲抱养来的,父亲祖上是累世医家,故而要你传余氏家学;后来你又与我说,你这身本事乃是师从山中无所不知的隐秘高人;如今又说,你娘才是真正的神医妙手……锦年,你说说,我究竟该信你哪一个?”
  余锦年笑怔住。
  要了老命了,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来。


第173章 红糖肚脐饼
  这都多远的事儿了, 余锦年支支吾吾地看着幔顶。
  他从没想过会经历这么多的事, 更没想过会相熟这么多的人。
  初至信安县时,他对自己最大的期许就是开一家样整的医馆, 收两个好学的徒弟,好好地行医治病。尤其是一开始,嘴上不着四六,话说了就说了, 没放在心上,想着有一天总是会和季鸿再也不见的,真真假假也就没那么多顾忌。
  ――压根没想到会与这个人有这般深的羁绊。
  白美人被季鸿撸得舒服,眯着眼小声地呼噜着, 余锦年偏头,猫儿心有灵犀地睁开眼盯着他。一双碧瞳生似季鸿的眼睛, 清澈, 冷漠,洞悉人心。都说猫咪是幽冥的使者,能穿过阴阳之间的迷雾, 看透模糊不清的真相。
  此时白美人看的究竟是哪一个余锦年?
  余锦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 更不知道季鸿听了他的遭遇是会质疑, 还是会……恐惧?
  正沉思, 白美人忽然炸毛一叫, 气急败坏地蹬着他的胸脯跳下了床, 余锦年扭头一看, 季鸿愣愣地看着手背上三条血痕, 细细的猫爪印子正断断续续地往外渗出血珠。他要随手一抹,余锦年一个翻身起来,飞快地拽过来看了看,满脸担心:“疼不疼?”
  季鸿游移视线,落在少年脸上:“这些小东西真难侍弄。”
  “你指甲有些长,许是挠疼它了。猫儿就是这样,不爱被人管束,我行我素的。”余锦年取来自己医箱,拿出蒸馏过的浓酒,用镊子夹一只棉团,蘸着酒轻轻地消毒季鸿的伤口,他跪在脚榻上,捧着季鸿的手吹了吹,“还好抓得不深,只是破了点皮,不必上药,不过这两日别碰生水。”
  米粒似的血珠微微地渗出,酒顺着伤口煞进皮肉里,季鸿轻轻地皱了下眉头。
  “我挠疼你了吗?”季鸿问,“我到底该怎么对你?”
  早春的风清凌凌,顺着白美人拨划开的窗缝潜进来,卷起余锦年的袖角。幔帐一鼓,季鸿满肩乌发被夜风撩起,床头的灯花颤颤巍巍地抖了抖,艰难地维持住了那朵摇摇欲坠的光亮。季鸿回过神来,指尖在对方掌心若有似无地挠了一下,又轻轻抽出:“一点小伤,不折腾了。睡罢。”

当前:第245/251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