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佳人》第2/70页


日近天明之时,她隐隐听到了马蹄声,“嗒嗒嗒”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她看到一个手持长枪的男子骑着骏马自晨光而来。
叶柏昊将长枪一掷,那长枪顺着叶柏昊的力道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的割断了吊着女孩的那根绳子。女孩尖叫一声,不偏不倚落在了奔驰而来的叶柏昊的骏马上,只见叶柏昊勒紧缰绳,马儿前蹄抬起,一声嘶鸣后加快了速度,叶柏昊漂亮的探身一勾,接住了快要落地的长枪。
突如其来的营救让围坐在篝火堆的蒙古士兵措手不及,骨子里流的是骁勇好战的血液,他们很快镇定下来,翻身上马去追那来去如风一般的叶柏昊。
踏雪已经将近极限,再好的烈马也禁不住这么多日的苦战,它的速度慢了下来,任叶柏昊如何猛拽缰绳,这马儿也是跑不起来了。正在这时,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一支羽箭从背后飞来,擦过了叶柏昊的耳朵,叶柏昊将被颠的七晕八素的女孩护在怀里,女孩口中还不忘喃喃抱怨,“都怪你,都怪你……”
蒙古兵在身后穷追猛赶,数支羽箭齐齐发射,踏雪后腿中箭,叶柏昊抱着女孩及时跳下马儿,两人滚做一团翻了几个圈,落地时,叶柏昊宽厚的手掌覆在女孩的后脑上。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女孩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和主见,她茫茫然的被叶柏昊拉起来跑。身后不断有羽箭射来,叶柏昊一边拉着她,一边还要挡住背后的袭击,也是苦不堪言。终于,两人跑到山石拐角处,此处乱石堆积,叶柏昊想也不想便冲她吼道,“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女孩也不推辞,拔腿就跑,躲在一块巨型岩石后伺机而逃。长枪进,血刃出,空气中都是腥味,地上是滚动的头颅,她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点兴奋,她看着叶柏昊以一己之力挡住数人攻击,不由得对他倾慕不已。
可即便如此又怎么样呢?
她是不会为了倾慕就和叶柏昊同生共死的,她可没那么傻,他叫自己躲起来就是让自己活,她可不能辜负了他。别怪她狠心无情,也别怨她忘恩负义,夫妻大难临头还各自飞,更何况萍水相逢的路人?
女孩眼见着叶柏昊和那些蒙古鞑子打成一团,没人顾得上她,便狠下了心,猫着腰要溜走,正在这时,又有箭羽从自己身边飞过。
“蹲下!”是少年的吼声。
她转身看,一支箭正向自己飞来,可她的身体却不听她的使唤……

  ☆、第2章

许佳人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她猛地睁开眼睛,嘴巴微张,可是由于喉咙干哑,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后背、脖颈已经被汗浸湿,她喘了几口粗气,心情这才稍稍平复下来。
空中飞洒的鲜血、地上滚动的头颅、朝自己射来的羽箭……她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做同样的梦,梦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恍惚间让她有庄周梦蝶之感。
“五姑娘醒了?”平宁进了屋,正好看见许佳人挣扎着要坐起来,她慢悠悠的走过去把许佳人扶起来,道,“您醒了怎么也不叫奴婢一声,奴婢好进来服侍您。”
她嗓子都哑了,怎么喊的出声音呢?许佳人眼皮一跳,面上却没有发作,只是用力咽了一口唾沫,指着五步外那张紫檀卷云纹圆桌,艰难的吐出个“水”字。
平宁恍然大悟状,“原来您是想喝水啊,您歇着,我给您倒去。”
平宁走到桌子前,拿起茶壶晃了晃,“怎么没水了?”说完,站到门口喊了一声,“妙梅!”
妙梅满头大汗的跑进来,一进屋就“呀”了一声,“姑娘醒了啊。”说着,就要往许佳人床边去。平宁伸手拦住她,“你不在姑娘跟前伺候,做什么去了?姑娘口渴,连杯现成的热水也没有,怎么伺候的?”
平宁的语气中满是责备,妙梅有些委屈,她和平宁都是自小跟在五姑娘身边长起来的丫鬟,同样都是家生子,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可是她现在和自己说话这神情,俨然是拿自己当成三等丫鬟在数落了。她若是真有错,被说两句也少不了几块肉,可她刚刚是被二姑娘叫去问话了,并不是有心偷懒躲着不做事,反倒是平宁,给小姐倒水明明是力所能及的小事,这种活儿也要推给她么?
两个小丫鬟大眼瞪小眼,许佳人从床上顺手拿起个软垫朝那两人砸过去,不偏不倚、正落在平宁的脚下。
虽然五姑娘如今失了势,可是妙梅还是怕她,她忙不迭蹲下捡起平宁脚下那个紫色团花软垫,“姑娘,您别发急,奴婢这就给您烧水去。”
平宁站在原地不动,妙梅在她腰后捏了一把,平宁这才不情不愿的和妙梅一块儿出去了。
“你是不是疯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主子,你刚刚那是什么表情,给主子脸色看么?”妙梅把平宁拉至廊下,低声道。
平宁“切”了一声,“以前她是天之娇女,谁都让着她,毕竟老爷宠她。可现在呢,许家小姐们的名声都被她败坏了,大小姐的婚事八成也被她搅黄了,她还有什么脸面在府里横行霸道?好意思么?”
妙梅也犯了难,她是个实在的丫鬟,自然对主子忠心不二,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认平宁的话很有道理,“哎,怎么说也是咱们主子……”
“你啊,咱们一块儿处事这么多年,我拿你当自家姐妹,不如我给你指条明路吧。”平宁捋了捋鬓角的头发,抬起胳膊的过程中有意无意的露出白皙的手腕,上面多了一只翠绿色的玉镯子。
妙梅眼尖,目光落在那玉镯子上,那玉镯子看起来成色甚好,颜色也很鲜亮,她心里琢磨,平宁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首饰了?
平宁就等着妙梅开口问她镯子的来历,可妙梅是个温吞性子,平宁又是急脾气,憋不住就自己说了,“这镯子是夫人赏我的,她夸我机灵巧慧,还说得了机会要提拔我。”
平宁得意洋洋,妙梅配合的满脸艳羡,可她马上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夫人要提拔你?你……你不会和夫人私下有来往吧?五姑娘知道吗?”如今的当家夫人王氏是续弦夫人,并不是他们家姑娘的生母段夫人,他们家姑娘打王夫人过门的那天起就和王夫人不对付。要是让他们家姑娘知道自己院里有人和王夫人往来,他们的小院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平宁不以为然道,“知道又怎么了,夫人贤惠宽和,对老太太孝顺尽心,对其他的哥儿姐儿关怀备至,就连对咱们下人都是大方仁慈,阖府上下哪个不说夫人好的?就咱们家姑娘拧巴,仗着自己是嫡女,就会拿鼻孔朝人,真是有爹生没娘教么?”说着,平宁带有几分炫耀的晃了晃手腕上的镯子,那玉镯子在阳光的投射下显得通透玲珑,“就拿这镯子来说吧,咱们俩跟了姑娘多少年,她赏过咱们一个子儿的东西么?不克扣月例就要去普济寺上香感谢佛祖保佑了!你还指望在五姑娘这儿出人头地?”
妙梅欲言又止,他们家姑娘确实刻薄刁钻,不知道是不是段夫人早逝的缘故。可是段夫人又不止她一个孩子,大姑娘、二姑娘和五少爷都是段夫人所出,这一个娘胎爬出来的性子差点也太多了些,虽说这几个哥儿姐儿性格各异,可好歹也是各有好处,像他们姑娘这样没有优点的倒真是稀奇了。
那边在议论着,许佳人这边心里发苦,她穿越过来十几天了,这些日子感受的是周遭满满的恶意。
她醒来没睁开眼睛时,那个平宁和妙梅在她床前说她闲话。她醒来睁开了眼睛,那个平宁和妙梅在她背后说她闲话。
作为一个有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本事的记者,许佳人怎么能放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呢?虽然她穿越到一个病西施的身躯上,脚崴了走不了路,嗓子哑了说不了话,可是她耳朵机敏着呢,十天的暗中观察已经足够她梳理一遍自己的身份和处境。
许佳人,女,26岁,未婚+单身狗,天/朝自干五一枚,本来是某二流报社的一流记者,后来经朋友介绍,便打算跳槽到一个一流报社做二流记者,在她辞职的那一天,主编再三挽留,又是利诱又是打感情牌,许佳人很感动,然后毅然决然的走了。
就在她办离职手续的那一天,她出了车祸,再一睁眼就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
由此,许佳人得出一个结论,做人还是得念点旧情。
她如今身在何处呢:这个身体的主人叫许嘉仁,今年十一岁,是大盛朝开国名将鄂国公许洪业的嫡女,在家排行老五。据她了解,许嘉仁有两个同父同母的亲姐姐,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还有四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总结下来,她这个便宜爹现在一共有八个儿女,其他人叫什么名字许佳人目前为止还没记住,但是这个便宜爹在繁衍□□方面的杰出能力真是让她印象深刻。
和许洪业相比,她上辈子的亲爹在生育方面就逊色多了。她的爸爸和妈妈在结婚第五年办了离婚手续,那个时候她可能还是一个精子和卵子的结合体。离婚的理由是她的妈妈生不出孩子,她的妈妈为此也很内疚抑郁。可就在他们离婚后的第三个月,她已经成长为一个胚胎,并且成功把她妈恶心吐了,她妈这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不过那个时候,她爸爸已经和别的女人闪婚了。
她妈妈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怎么也舍不得打掉。怀胎十月把她生出来,在她一岁的时候,她的妈妈和一个石油商人二婚了。
现实挺讽刺的,她妈二婚后又在三年内生了两个孩子,而他爸爸那边依然没消息。本来许佳人是跟着妈妈过,可是继父才是一家之主,人家又有自己的孩子,自然不怎么拿她当回事了。若干年后,她亲爸爸那边终于放弃了造人,便提出要把许佳人接过去亲自抚养。
许佳人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一根寄人篱下的狗尾巴草,她的妈妈是全职太太,没有收入,家里的经济全靠继父支撑。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同时她也不想让夹在中间的妈妈难做,所以一直看继父的脸色讨生活,一步也不敢越矩。平时要谦让弟弟妹妹,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她永远都是最后一个挑的,有时候挑到最后就没她份了,她的委屈她妈妈不是不知道,可是她妈妈也不管,顶多就“安慰”她:“你是老大,要让着弟弟妹妹。”
随着许佳人渐渐长大,她对自己的亲妈也渐渐寒了心,终于在她七岁那一年,她爸爸来接她了。
她满心欢喜的跟着自己的亲爸爸回家了,那是她亲爸爸家,总算能找到一点家的感觉,最重要的是她爸爸没有别的孩子,只有她一个,这下她的好日子该来了吧?她小算盘打的挺好,可是生活满不是那么回事儿。他爸爸耳根子软,什么都听继母的,继母表面上对她很和善,可是关键时刻还是能分出亲疏。
比如说她要上小学了,a学校是市重点,学费一万块,b学校是二三流学校,学费几千块,她继母就怂恿她爸把她送b学校去。
中考那一年,她考了518分,差1分就可以进c中了。c中是全国有名的高中,他们省的状元都是出自c中,进了c中就是半只脚迈入了名牌大学,可她就差了那么1分,要交6000块的择校费才可以进,这笔钱她继母是怎么也不让她爸爸给她出的。好吧,许佳人谁也不怨,就怪自己一时大意差了那么一分,进个不错的d中总行了吧?可继母非逼她去三流学校e中,因为她这个分数进e中,e中会反过来给他们家两万块钱。
e中的学生大部分是不念书的,非但不念书,那的学生还都是混街头的,就跟到了流氓学校似的。许佳人经过这事算是看透了她爸了,从此立志离家,势必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脱离苦海。经过三年“头悬梁、锥刺股”的学习,许佳人如愿考上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小报社找到了高薪水的工作,积累了不少人脉和社会经验。
就在她被人赏识要另攀高枝、开始走上人生巅峰的时候,一场意外,她多少年的努力化为了泡影……正所谓“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把回到解放前”啊!

  ☆、第3章

父母子女,血脉相连外,是缘分一场。若是缘分浅薄,各自安好,也不失为美事一桩。若是缘分深厚,彼此便是彼此的牵绊,这种牵绊在某种条件下也是一种拖累。如今的许佳人不由得心生庆幸,自己生而六亲缘浅,在骨肉分离这事情上看的也就超脱些,对另一个时空的亲人来说,自己的猝然离世并不会是什么沉重的打击,同样,对于身处异世的她而言,亦是如此。
她上辈子拥有的不过是些身外物,荣华是过眼云烟,千金散尽还能还复来,唾手可得的东西就这么没了,她虽然心疼,但也能看开,毕竟好日子是自己挣来的。能让她不舍的只是感情,可她孤家寡人一个,也就没什么东西让她执着纠结的了。
前尘往事不再提,今朝有酒今朝醉。许佳人自我排解了一番,总算接受了自己穿越的这个事实。既然是再世为人,便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所以后文便以“许嘉仁”取代“许佳人”记之。
穿越过来的这十几天里,许嘉仁一直卧病在床,而缠绵病榻的原因肯定不是风寒那么简单。虽然她确实有重感冒的一切症状,可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上有多道伤痕:首先是手心,有许多像是被树枝这类硬物划伤的细小伤口,而她的胳膊肘、膝盖处都有淤青,看起来不像是殴打所致,倒像是多次磕碰造成,当然,最严重的还是她的脚伤,只要她稍稍扭动脚踝,便能感觉到骨骼深处的强烈痛楚。
原主是鄂国公的嫡出小姐,身份尊贵,养尊处优,而据许嘉仁观察,这具身体皮肤细嫩、身娇肉贵,是典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小姐。脚伤可以是巧合,可身上其他的伤痕来头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这些还不是最令她惊惧的,她的不安在于小小的风寒十天都没有好转的迹象。
若是在现代,感冒发烧多喝些水,三五天后就算不能痊愈,也能好转个大半,可她的病没有一点起色,许嘉仁满心狐疑,正在这个时候,妙梅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是两只碗,一只碗里是黑乎乎的药汁,一只碗里是纯净的白水。
许嘉仁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她温和的看着妙梅,期待她赶快走到自己面前,可对于向来见许嘉仁如老鼠遇上猫的妙梅来说,许嘉仁只要把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就是一把预备捅人的刀……
出事前的五姑娘是喜怒无常的,稍稍一个迟缓的动作、微微一个不那么虔诚的表情都会引得五姑娘大发雷霆,妙梅比五姑娘大上一岁,她怎么也思考不出五姑娘这么一个长的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怎么会有那么古怪的脾气。不过自从五姑娘出事后被带了回来,似乎还没有发作过她的怪脾气,也许五姑娘是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所以收敛了性子也说不准,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准什么时候五姑娘就又恢复老样子了,所以妙梅对五姑娘还是没什么信心。
许嘉仁见妙梅每走一步都是谨小慎微,仿佛她是动物园等待被投喂的狮子老虎一样,有那么害怕么?许嘉仁觉得有些好笑,面上也就真的露出了笑意,妙梅不小心和许嘉仁对视一眼,先是震惊,然后迅速低下头去。
妙梅和平宁不一样,许嘉仁作为一个八面玲珑的媒体人,这点识人的能力还是有的。不说这两个小丫头心里的想法究竟是什么,就光从表面来看,平宁对她是有几分落井下石的轻视,而妙梅对她是骨子的惧怕。就拿刚刚的事情来说,她的软垫是故意照着怠慢她的平宁脚下扔过去的,可吓的花容失色蹲下捡起来的却是妙梅,平宁眼中没有恐惧,反而有几分不服和憎恨。
若是平宁把她放在眼里,现在给她送水送药的就不是无辜的妙梅了。
妙梅小心翼翼的侍立在自己床前,四平八稳的举着托盘,许嘉仁伸手去端那碗水。
“等……等一下……”妙梅急道。
可是不巧,许嘉仁的手已经碰触到那个水碗了,滚烫的开水就算隔着陶瓷也能传递出让许嘉仁烫的缩手的热度,妙梅把托盘往床边的柜子上一撩,跪地求饶,“五姑娘,对不住,这水是刚刚烧的,还没有晾,奴婢以为您会先喝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甘愿受罚,奴婢会去和安妈妈说,这个月的例钱不要了。”安妈妈是鄂国公府的管家,丫鬟的月例都是由她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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