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嫡秀:九重莲》第2/455页


  “姐!”
  头顶有着浸凉的湿意,季崇宇抬起一双朦胧的泪眼看向季重莲,五岁的孩子已经极会看人脸色,他轻轻地扯了扯季重莲的衣袖,强自收了泪意,绽开一抹笑来,“我不哭了,姐姐是不是就不会同母亲一样不理我了?”
  他们都说母亲死了,死意味着什么,五岁的季崇宇并不知道,只是当他看着母亲躺在那木头柜子里时,他怎么样也摇不醒她,那个时候,他才感到了一丝惶恐。
  他看着父亲清冷淡漠的眼神,似乎连多看母亲一眼都觉得糟心。
  他见着柳姨娘唇边隐隐露出的一抹笑意,让他止不住遍体生寒。
  他们都好可怕,母亲不在了,只有姐姐疼他!
  所以,季崇宇从灵堂跑了出来,悄悄地窝在了季重莲的被窝里,至少这里还有一丝温暖是属于他的。
  “是……”
  季重莲一把抹干了泪眼,紧紧地抱着季崇宇,“姐姐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小女孩暗暗咬紧了牙,眸中重新燃起一抹熠熠的光亮,不管未来艰险,不管前途未卜,只要他们姐弟同心,再大的困难也能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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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披麻戴孝

  守灵七日,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后,季家四太太沈氏出殡发丧。
  时值金秋,空气中多了一丝凉爽,昨夜下了一场细雨,碧空如洗,透着一种澄澈的亮。
  季重莲一手撑在眉间,缓缓收回了仰天的视线,这种天高云淡的气候在污染极严重的现代都市可不多见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偏头瞥了一眼站在一旁表情肃然的季崇宇,心中略感安慰。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五岁的小男孩似乎长大了一圈,不会在哭闹着寻母亲,也不会再寄望父亲的臂弯,他知道,在偌大的季家,只有他的姐姐才能与他相依为命。
  季崇宇微微转头,目光与季重莲撞在一处,他抿了抿红艳艳的唇,低低地唤了一声,“姐!”
  季重莲点了点头,略微弯着身子,为季崇宇整理着那一身生麻布缝制的孝服,撩开衣襟微微向里瞥了一眼,她已是止不住地心疼。
  生麻布最粗,且断处外露不缉边,硌得皮肤生疼,甚至摩擦之处已是红肿脱皮,可就算这样,季崇宇哼都没哼过一声。
  因五服规定,是晚辈对长辈的丧服规定,夫妻属平辈不穿孝服,所以季明宣仅戴黑袖标,期年即可。
  而沈氏去世,季重莲姐弟服的是则斩衰重孝,三年丧二十五月毕。
  其实如果父亲还在,儿子与未嫁女儿为母亲居丧只用服齐衰而不是斩衰,但两姐弟商量后,在送殡之时毅然决定穿上了生麻布的斩衰服。
  就是这样的决定,还惹来不少人的侧目,季明宣本想大声训斥,却被季老夫人的目光给阻止了,儿女能这样对母亲,也不枉沈氏生养了他们。
  季老夫人默认,其他人也不便出言,只机械地执行着不变的规矩礼数便是。
  四太太的棺木是沈家特意托人从柳州运回,用最好的金丝楠木所制,棺木上还雕了沈氏生前狗狗书籍网的玉簪花,因去世时是夏季,又怕尸身损毁,虽然撒了固体防腐之药,但到底怕那味道停久了散发出来,又在棺木四周做了深深的卷边围沿,垫了羊皮纸后散上了一层碎冰。
  沈氏去世,本应该送棂至季家祖藉老宅丹阳安葬,再开宗祠祖谱记录在案,但因为种种原因暂时搁至,便决定先葬在城郊外灵隐寺后山,等着三年期后再择好吉日移坟挖冢。
  一路上唢呐声声,锣鼓开道,冥纸如雪片一般撒了一路,送殡的队伍从宣武门出了城。
  出城后大概走了两个多时辰才至灵隐寺后山,墓穴早已经点好了,几个青壮帮着将棺木稳稳的落入墓穴中。
  季家四老爷季明宣极为不愿地站在一侧,黑着一张脸,任由下葬之人将土撒到了棺木上,不一会儿,便将整个棺木都给遮掩了起来,再立上墓碑,便算是成了。
  季重莲捧着沈氏的牌位,拉着季崇宇磕了三个头,起身之后,目光则转向了身后的季紫薇与季崇天。
  嫡母过世,庶子庶女居丧也是免不了的,只柳姨娘疼惜他们姐弟,虽然只作了用粗麻布缝制断处缉边的齐衰孝服,但内里却早已经裹上了一层细腻亲肤的淞江三绫布亵衣,怎么样也伤不着他们姐弟这一身细皮嫩肉。
  在沈氏出殡以前,柳姨娘早已找季明宣说过一通,要么随便找些理由搪塞过去,她私心里是怎么样也不愿意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为沈氏披麻戴孝。
  但季老夫人将规矩摆在那里,季明宣虽然耐不住柳姨娘的软泡硬磨,硬着头皮去说了一通,还是被季老夫人给骂了出来,还罚了柳姨娘一年的月例银子,好好地给了她一个教训。
  季紫薇红着一双眼狠狠地瞪向季重莲,她哭红的双眼自然不是因为哀悼沈氏的离去,而是这样不情不愿地被拉到了这里,这一双小脚早已经走得起了泡,她连再挪动一分都觉得疼。
  “六姐!”
  季崇天摇了摇季紫薇的手,看向季重莲,迟疑地问道:“咱们也要向五姐姐这般磕头吗?”
  “磕吧,早磕了早走!”
  季紫薇咬了咬牙,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可不想背着个不敬嫡母的名头。
  就算她心里非常地不愿意,但在人前也要做足了模样,以免被人诟病,影响自己的声名,她一直谨记着这一点。
  季崇天应了一声,却是挑衅地看了一眼季崇宇,这才上前跪了下来,咚咚咚磕了三下。
  季紫薇则是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只拿一双泪湿的眸子委屈而又无助地看向了自己的父亲季明宣。
  季紫薇这一看,果然便起到了很好的连锁反应,那双腿还没有跪到地上,已经被季明宣心疼地揽到了怀里,只听他转头对季重莲道:“你妹妹的脚受伤了,我先带她回去看大夫,你们随后便跟来吧!”
  说罢,也不待季重莲点头,另一手拉过一旁的季崇天便大步离去。
  透过季明宣的肩膀,季重莲看到了季紫薇唇边那一抹得逞的笑意,她无谓地耸了耸肩,若是心不诚,磕了也是白磕,不过是亵渎了沈氏。
  死者为大,在沈氏坟前,她也不想和这些人计较。
  做为一个丈夫、父亲,季明宣的偏心已到了极致,她已经找不出可以形容他的言语。
  季明宣一路上表现的不耐,以及那么迫不及待地离开,足以证明了他对沈氏毫无感情,对他们的怜惜自然也等于零。
  嫡子嫡女又如何呢,恐怕在季明宣眼中还比不上季紫薇的一根小指头!
  因为季紫薇姐弟才是他心爱的女人所生,那才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与见证!
  季重莲的唇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怪不得沈氏出殡,沈家都不愿意来人,看着季家这些人的嘴脸便觉着糟心。
  嫁出去的女儿不到三十岁便去世了,按照习俗,娘家人没有打上门来,已经很给季家面子了。
  大舅舅送来那一口特意定制的金丝楠木馆材时,已是偷偷塞了一千两银票给她,这是她外祖家的心意,她安心地受了。
  谁知道今后在季家他们俩姐弟的命运如何,能握住多一分的钱财,那也是多一分的保证。
  “姐,咱们也走吧!”
  季崇宇却是异常平静地拉起了季重莲的手,俩姐弟沉默地将牌位和魂帛收进了箱子里,向着山下停驻的马车而去。

  ☆、第【3】章 一大家子

  在季家呆了三个月,季重莲大概是在心里理清楚了季家的人际关系图,众人脾性也能知晓一二。
  季老太爷看起来古板正直,但实际上有些迂腐,当年能够有幸混进翰林院也是走了狗屎运,只是他才能有限,若是安安份份无甚作为倒能平安地呆到年老致仕。
  季老夫人精明通透,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半点不会手软,唯一的遗憾便是当年任由四子季明宣纳了柳姨娘进屋,从此儿子的心便被那女人给迷了去,将生养他的老子娘都抛在了脑后。
  所以,季老夫人只要一逮到错处,便会恶整柳姨娘,重复着这周而复始的报复活动。
  大老爷季明德秉承中庸之道,小心翼翼兢兢业业,科举时考了二甲第九十六名,不出彩但也算有了着落,现任詹事府主薄,从七品管职,掌文移。(詹事府则是掌管皇后,太子家族东宫事务的机构。)
  大太太孟氏的父亲与季老太爷是同年,如今稳稳扎扎地居吏部郎中之位,孟氏是家中独女,从小便受溺爱,嫁到夫家自然也是一言九鼎,爱面子爱排场,连老夫人都惯着宠着,在后宅中独揽大权,无人能出其右。
  三房是庶出,三老爷季明忠没读几年书便被迫从商,被季老夫人指派管着季家在外的营生。
  三太太姚氏的父亲是丹阳县吏目,从九品外职文官,季老夫人不想让庶子出头,但又不能让人以为她苛待了庶子,便寻了个无甚靠山的吏目,这样的女儿好歹也算官宦出身,说出来不算埋没了脸面。
  四老爷季明宣是季老夫人最疼爱的小儿子,可也正因为这样,才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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