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往事》第19/38页


德福看着她,抬头望玉琬,玉琬忙笑:“您只管用,这本来就是给您送来的。”
一听此言,德福就再也忍不住,也学宝儿用铜针戳食,嘴里啧啧称赞:“好吃!真好吃!琬姑姑的手艺就是好,怪不得您到哪都招人疼。”
“瞧您这话说得。我还不是亏得有您照顾,也是各位主子心善,才让奴婢有今日这般生活。”
宝儿嘴里含食想说话,玉琬立刻出声提醒:“食不可言!”
德福咧嘴一笑,看着宝儿乖乖闭嘴的样子,心里乐翻了,朝玉琬伸出大母指:“姑姑真是厉害!居然能将这个难缠的小鬼训得如此听话,您真是不简单。”
玉琬心中有苦难言,愣了半晌才解释道:“德公公您误会了,我哪能治得住她呀,她这次之所以这么听话,完全是怕我以后不给她做好吃的。”
“有这回事?”
玉琬重重地点头。三人相视大笑起来。
大家吃完东西,又闲聊一会,德福公公便起身要告辞。
他抬头望望日头,道:“今儿多谢姑姑款待,殿下得用奴才了,奴才得先回。”
“公公不必客气,您只管去忙,哪天再有空了再来,玉琬一定热情相待。”
两人相互行了宫礼,宝儿请德福弯腰,两人唧唧咕咕耳语一阵,德福眉毛弯弯离开。玉琬摇头,宝儿向来古灵精怪,她也懒得打听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收拾东西准备回房。
“哟!这不是琬妹妹吗?”熟悉的声音尖锐地响起,是吴良娣。
玉琬忙将手里的活儿停下,用丝巾试手,然后恭敬见礼:“不知良娣在此,奴婢有失礼数,还望良娣宽恕。”
吴良娣将披背附肘的绸丝轻捻两下,两眼轻觑玉琬,态度傲慢至极。
宝儿不声不响立在玉琬身后,行为动作皆与玉琬如出一辙。小女孩心里牢记着上次宫女挨打的一幕,对眼前这位吴良娣有着前所未有的畏惧和害怕。
太阳正烈,有宫女替吴良娣遮阳,吴良娣不叫起,玉琬自然不敢动。她原本是在树荫下收拾东西,可刚才因为行礼跑到了太阳底下。背后热哄哄一片,汗水沿颊而落,脸上的肌肤越来越滚烫。玉琬憬然明白过来,太子妃娘娘去了宫中请安,想来是吴良娣伺机要整治她。明白其中之事,知晓对方有备而来,她更是不敢轻动,免得落下更大的不是。
吴良娣对玉琬的表现很满意,面有得色,她右手甩扇着风,又过了半晌才悠悠道:“妹妹怎么还跪着?快快请起!瞧这太阳热得,要是晒坏了可如何得了?”
玉琬谢恩,吃力地站起来,两条腿已有麻痹之感,一个踉跄还差点摔倒,幸亏有身后的宝儿相扶。
“瞧瞧,我说了吧!下次可别这么久跪,不然,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我虐待你!”吴良娣走到树荫处坐下,两手理着衣裙。
玉琬忙不迭接答:“哪能呢?这东宫谁不知道良娣貌美心软,也听人说您治下严明,可奴婢知道,定是那些个奴才们犯了错,冒犯了您,才惹得您动用家法。”接着,她又转回头对宝儿道:“宝儿,还不去给娘娘上茶?”宝儿年纪小,玉琬一来怕她出错,二来怕她经不住烈日的暴晒,故而找借口将她支开。
宝儿忙不迭去了。
随吴良娣前来的宫女们都站到了树荫下,玉琬想进去避避阳也没地。头上的烈日越来越火,玉琬只觉头发根儿都在发烫。可吴良娣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里,丝毫没有挪地的打算。她有意无意地打量玉琬收拾好的碗盘,不无好奇地问:“妹妹这是弄了什么好吃的?竟吃得滴滴不剩。”语意含着对玉琬贪吃的讽刺。
玉琬顾不上多想,心中一喜,满脸柔笑答:“回良娣,这是用冰镇的雪梨削成块儿吃,正适合这天气吃了免中暑。这是奴婢学的新法儿,今儿才试了,味道不错。您要不要尝尝?您若是有兴趣,奴婢这就去弄。”弄这东西少说也得半个时辰,玉琬想借机回荫处歇歇,再这么暴晒下去,铁打的人也非化了不可。
“是吗?还有这好东西?那,你改天教教我身边的灵儿,让她也学着点,往后好弄给我尝尝。即使味道不合我口味,吃了也好解渴避暑不是?”
看来吴良娣是铁了心要治她,根本不上钩。玉琬自知今日情况不妙,想不到吴良娣平日里嚣张跋扈,看起来似乎胸大无脑,关键时刻却也不乏有几分精明。
没了闲聊的话题,大家就那么默对着,沉闷的气流在彼此之间扩散。玉琬已经浑身火烫,整个人像掉进了火炉,两眼发昏,她只觉无数五颜六色的圈圈在眼前晃悠,眼神渐渐迷离起来。她透过层层彩圈,看到对面吴良娣身边有一宫女附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妹妹是不是有些不舒服?如果不舒服就别站着了,快过来躲躲太阳。”吴良娣突然笑嘻嘻地招手,好心地建议。
玉琬谢恩过去。她正诧异吴良娣的态度怎么突然和善起来,就倏然发现前方有个小小的人影正端着茶,一步一步靠近,俨然是宝儿。玉琬猛然一惊,回头望见吴良娣浅笑中带着一丝阴狠的双眼,心里蓦地紧张起来,担忧地看向宝儿。
可怜的宝儿,因为怕手里的茶水洒出,竟在太阳底下小心翼翼地挪步行走。
“妹妹,听说这个小宫女是太子殿下新近拨给你调教的?”
玉琬敛下所有的担心,赔笑答:“回良娣,您说的是实情。奴婢也不知道这宝儿是打哪来的,殿下当时将她交予奴婢,吩咐奴婢调教时,奴婢也吃惊不小。可惜这小丫头举止粗俗,性格粗劣,故而奴婢调教起来十分困难,这不,学了一个多月,还单单学会了基本礼仪。她胆儿也小,遇着您这样的贵人愣是不敢吭声,唉,奴婢还不知道能不能将殿下示下的这差事办好,心中正为这事发怵呢!”
玉琬竭尽所能地抵毁宝儿,只希望吴良娣能因她是个玩劣之徒而多加宽待。到时,纵然有何失礼之处也可因此缘由而搪塞。
“良娣请用茶。”宝儿颤巍巍地跪下,低头,将茶盘举过额顶。玉琬顾不上自身的疼痛,立刻上前将茶杯端起,悄悄用手试了试茶温,又秘密揭盖成缝,细察茶叶无误后才将茶献上。因为在太阳低下晒太久,茶杯已经很热了。
“是热茶,娘娘请小心慢用。”她道。
玉琬的一系列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吴良娣的眼睛,她心里也不由得暗自佩服起来,心中暗道:果然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可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她更加不快。太子妃的气焰原本就锐不可挡,若再得此帮手,只怕她今后在后宫席位不稳。心下主意暗定,愈加下定决心非除此人不可。
身旁的宫人听说茶热,原本要接,被吴良娣用眼神制止回去。她两眼弯弯一笑,竟亲自来接。玉琬心下骇然,望着她不时闪过的凌厉眼神,知她定有诡计,可眼下时不与自己,只怕是在劫难逃,只是不知她会用何手段。
玉琬小心看她将茶杯接稳了才缩手,可就在她抽手的那一刻,茶杯突然扑向吴良娣的前胸,茶水猝然洒在她身上,吴良娣夸张地痛叫起来,两手不停地在胸前擦抹,青花茶杯在地上脆响,瓷碎一地。
大家蜂拥而上,连连问自己的玉子有没有事。玉琬也上前,一边告罪一边帮她察抹,待吴良娣平静下来,她才跪下请罪:“奴婢罪该万死!让良娣受惊,还将良娣的衣服弄脏,奴婢罪该万死!”
吴良娣不接话,她原以为玉琬会为自己辩解,却想不到她竟然跪地请罪,一时之间,她也发作不得。人家好歹是老祖宗跟前的红人,如今又随侍太子妃身侧,身份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若是她抵死狡辩,她自然有法子治她,可如今她一股脑儿将所有罪过全部都揽过去,反倒叫她为难了。
正当吴良娣踌躇犹豫之际,冲动的宝儿忍不住了,她明明看到是吴良娣自己将茶水泼在自己身上,怎么要姑姑认罪?而且看吴良娣的样子似乎还要罚姑姑,想到上次那挨打的宫女,她一时血气上涌,不顾一切上前道:“回良娣,姑姑没有错,奴婢刚刚明明看到是您将茶水泼在自己身上,姑姑是看您接稳了茶杯才伸手的,这事不能怨姑姑。”
一听此言,大家均异,叹其大胆。玉琬暗叫不妙,吴良娣则浅笑起来。
“依你所说,是我故意嫁祸你们姑姑不成?”
玉琬忙上前再次告罪:“良娣息怒!奴婢教导无方,小孩子不懂规矩,胡言乱语作不得真,您贵人宰相肚里能撑船,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
宝儿不知事情轻重,见自己说话之后玉琬一个劲地求饶,便知自己帮了倒忙,当下也不言不语起来。
吴良娣且能轻易放过如此机会,只听她冷笑一声佯装负气道:“妹妹好没道理,为了表示对妹妹的尊重,姐姐我亲自起身接茶,你将茶泼在我身上,我也没生气,也没打算怎么样,你倒好,你瞧你带出来的人说的是什么话?!”
玉琬知道事情坏在宝儿身上,也不辩解,只一个劲地告罪。
“妹妹你起来,这事不怪你。可这小丫头竟敢当面诬蔑我,可不能轻饶!来人啊!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吴良娣厉声叫。
宝儿吓懵了,张大了嘴说不出话。
玉琬知她的目标并不是宝儿,只不过是要杀鸡儆猴给自己难堪。可是,四十板子下去,宝儿还有命么?想到此,她再也顾上不其它,“咚”地一声复又跪下,连连磕头:“请良娣高抬贵手,宝儿年纪小,说话不知轻重,小孩儿的话作不得真,求您饶她一次!这四十板子下去,可不要了她的命么?到时太子殿下向奴婢要人,奴婢可如何交待?还求良娣看在殿下的面上,手下留情。”玉琬明知这般说话甚为不妥,可能会更加激怒眼前之人,可是没办法,不抬出太子,估计就救不了宝儿。
吴良娣的脸色铁青,玉琬抬出了太子殿下,她不能不有所顾忌,可要她就此收手,她又实有不甘。她暗自咬咬牙,决定豁出去。只听她道:“看在殿下的份上,减去二十大板,但另外二十大板,非给我打不可,打坏了,殿下回来若是问起,我担着就是!”
玉琬心凉,知道今日宝儿是非挨打不可了,几个粗壮的老宫人上前,手里拖着板凳和板棍,冲上来便要拉宝儿,宝儿回过神,一个劲地哭,嘴里大叫:“姑姑救我!姑姑救我!”
听着她凄历的惧喊,玉琬心如刀割,说到底,这事还是先由自己引起。宝儿年岁小,身子弱,哪经得起这般折腾?
“住手!”她喝叫。
“怎么?妹妹想阻拦我不成?”吴良娣两眼一阴,“腾”地一下从座上立起,声色俱厉地问。
玉琬无谓,淡然行礼,道:“今日之事由奴婢而起,加之宝儿又是奴婢一手调教的人,按理,也该是奴婢受罚。承蒙良娣抬爱,故有网开一面之情,奴婢感激在心。只是,宝儿年幼体弱,定然经不起这二十下板子,回头她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婢和良娣都不好向殿下交待。不如这样,子之错,师之过,她这二十下板子就由奴婢代受吧!还望良娣成全!”
吴良娣惊愕,想不到她竟然会为了一个无知的小宫女而自愿受罚。此人有情有意,今日若是无法除去,只怕会因此种下祸根。可若就此修好,说不定又能多一盟友。她犹豫半刻,终是猛下决心,道:“既然妹妹如此请求,那就休怪姐姐无情了!来人,打!”
声音刚落,立刻有两人冲上前拉玉琬,玉琬将手一甩,道:“不劳各位大驾,奴婢自己走。”
她大义凛然地走过去,宝儿哭喊着要上前来拉她,却被其它的宫女制住。望着长长的木凳,那上面尤有血迹,玉琬不知道自己能否挺过这二十大板,双目一闭,傲然趴好,准备听天由命。
正文 20 初吻
“呯!”
厚实的板子狠狠地落下,玉琬浑身的肌肉都痉挛起来,锥心的疼痛自臀部传来,一直延蔓到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吴良娣微微瑟缩,她心里十分明白,随着第一声板子的落下,她就树立了一个敌人。宝儿哭叫着,眼睁睁地看着玉琬被打,却无能为力。
“呯!”
又一下。
“呯!”
……
一下接一下,行刑的粗妇似乎在有意攀比力气,此起彼落的板子一声响过一声。玉琬紧咬银牙,回头望两人一眼,见两人脸上均显露出刺激兴奋的神色。玉琬再次闭目,这是些毫无感情的人,她们的心早就麻木,甚至她们已经趋于变态,她们以打人为乐,她们已经习惯别人凄历的求饶和叫喊。
痛,越来越痛,无法言喻的痛。渐渐地,玉琬觉得眼前的景物摇晃起来,好像她的人要飞起来一样。在逐渐朦胧的意识下,她似乎听到有人大叫了一声“住手”!可是,她看不清来人,因为她再也支撑不住晕倒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情,玉琬趴在床上,宝儿守在旁边。小丫头的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水肿的眼皮盖住了她往日活泼的眼眸。
“咝——”玉琬动了动,却发现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痛,那种痛不是局限于表面,而是深入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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