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往事》第24/38页


调皮可爱的小丫头可怜兮兮的哀求声在玉琬耳边回荡,刺激着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经。粥!粥啊!那原本是她该吃的!原本要死的人是她!可怜的宝儿,小小年纪就那么没了。强烈的恨意涨满玉琬的胸腔,仿佛要炸开来,撑得她难受欲死。宝儿,这个名字,她永远不会忘记。
七皇子望着渐渐远去,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的轿子,想到那轿子里的人,他的眼中氤氲。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七皇子凛如问。
公公微微一缩,心中生畏,小心翼翼道:“那宝儿是吃了国舅大人安排给太子殿下的‘补品’之后才回去喝得粥。”
“这事就此打住,如果我再从别处听到半点风声,我就扒了你的皮!”七皇子凛然说完,背手而去。
公公忙不迭跟上,嘴里连连应“是”。
玉琬回到慈宁宫,原来的众宫女得了消息,均出来迎接,玉琬一个个与大家问好,急匆匆地回暖阁给老祖宗请安。半年没见,也不知道老祖宗现在怎样了。
暖阁里的窗户关着,玉琬问怎么回事,一宫女答言老祖宗怕风,玉琬不再言,只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来人,自己整整衣裳入内。盆景依旧在,原本的光杆枝桠换成了两株小苗,绿绿葱葱,看起来充满活力。还是简单的陈设,老祖宗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简单。榻上坐着老人,稀疏微乱的白发随意落在她的额前,她就那么坐着,打着瞌睡。佝偻的脊背,瘦弱的身躯,被白花花的乱发遮住的容颜,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风霜,是那么的令人眼酸。刚经噩耗,现在的玉琬十分脆弱,她颤巍巍上前,不敢惊动她,只在旁边跪下,默默地垂泪。
“嗯?!”老祖宗惊动了一下,她慢慢抬起头,嘴里吹气,将白发吹开。突然,她的眼睛眯起来,脸上的皱纹全都成了褶子,她问:“这是谁啊?”
玉琬忙拭泪,努力展开笑颜,喜然:“回老祖宗,我是玉琬。”接着她又行礼:“奴婢拜见老祖宗,老祖宗千岁千岁千千岁!”
“噢!是玉琬呐!快来快来!”老祖宗立刻将身子往里挪了挪,兴奋的神情就像寂寞的老人碰到了故友。玉琬上前,挨着她站定,双手任由她托着,抚摸着。
“你这一去啊,就快半年,珏儿的身子大不如从前,老婆子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着。”
“老祖宗说笑了,宫里不是还有很多其它侍候您的姐妹吗?”
老祖宗闻言,将手一甩,像个孩子般气起来:“别提她们,一个个好吃好喝地供着我,也不敢说话,问她们一句,一个个吓得直求饶,真是气死我了。我老婆子老了,有这么可怕吗?”
玉琬连忙摇头:“不!老祖宗是天底下最慈祥的老祖宗,怎么会可怕呢?那些怕您的人啊,一定是不了解您,她们只知道您的威严,不知道您的好。”说实话,她刚刚与老祖宗打照面的时候,心中还真是小小震撼了一下。老祖宗的脸上除了深深如沟的皱纹,还有东一块西一块的白色老人斑,加上她那双始终幽亮的眼睛,确实有些骇人。再说,房间里的光线很昏暗,如果不是因为熏了不少香炉,估计还有很大的异味。
“玉琬,太子究竟怎样了?怎么大家一个个瞒着我老婆子?”
“奴婢只在内宛侍候太子妃,很少见殿下,听说他最近身体欠安,正休养。老祖宗您放心,殿下仁厚,不会有事的。太子妃母子也很好,再过几月,说不定就能添个大胖小子。”玉琬眼角蓄着泪,违心地说着。那里,所剩的记忆是伤痛的。
“那就好!唉!老啦!大家都不大睬我,不服老都不行!”落寞的老人喟叹。她畏死,不怕权,唯独怕寂寞。
玉琬小声道:“老祖宗不必伤感,奴婢不是回来了么?以后就由奴婢陪您聊天。”
就这样,玉琬回到了本初的位置,开始新的生活,东宫的一切被她深深埋在心里。她突然有种感觉,她好像也变得和老祖宗一样寂寞了。
天朝二十八年,太子病逝,举国悲痛。同年,原太子妃,后称仁王妃诞下龙种,天帝大喜,封其为小全王,乃孙辈第一位小王爷。
天朝二十八年十一月,边关频频传回捷报,众皇子大获全胜,大队人马稍作休整之后,只待天帝圣谕一到,即刻班师回朝。
天朝二十八年十二月,北方大旱,民无水饮,天帝下令,御敌于外的大军,兵分三路,一路留守,一路赶往旱情区,一路回朝。玉琬得知,四皇子率队回朝,十九赶赴北方。虽然没有希望相见,但知道他平安无事,她心稍慰。
天朝二十九年一月,新年刚过,老祖宗突然陷入昏迷之中,醒少睡多,整日迷迷糊糊,渐而不醒人事。
天朝二十九年一月十七日,与老祖宗有着六十八年主仆情谊的珏姑姑于深夜逝,天帝念其往日照养之恩,命人将其厚葬,并不许任何人告知老祖宗。
天朝二十九年一月二十三日,四皇子率队回都,龙旌凤翣相迎,天帝立于城门,七皇子代为城下犒赏军士。传闻道旁百姓排出千里长龙,迎生者喜泣,迎伤亡者悲恸而哭。大家大笑者有,大哭者亦有。
玉琬因为级别身份不同,所以不能出红墙至朝外观赏热闹。不过,十九不在队列,对于她来说,去不去看没什么区别。
转眼间,离大军班师回朝又过了一日。老祖宗的病情越来越重,太医束手无策,玉琬也感觉自己无能为力。她手里捧着干净的衣物,准备给老祖宗送进房去,却听到里边传来男人成熟爽朗的笑声。
“老祖宗,您得长命百岁,我府里的小妾刚生个儿子,您得看着小辈们长大才行。没了老祖宗的祝福,那些小家伙肯定不高兴。”
“呵呵呵!”老祖宗笑。
玉琬立在门外,没有进去打扰,连带着其它要进去的宫女也被她拉住。
“姑姑,谁在里边?逗得老祖宗这么高兴?好久没听老祖宗这么笑了!”其中一个小宫女探了探脑袋,心中好奇。
“可能是哪位皇子回来了吧!”玉琬猜测着说。
“哪位皇子?会不会是四皇子?”
玉琬摇头表示不知,对于这个话题,她不感兴趣。
“老祖宗多保重,四儿先回去了,明儿个再来给您请安。”
“嗯。好!去吧!好好辅助你父王。”
大家听到里边礼辞的声音,一个个站好,埋首退至一旁。
“玉琬吧?”来人在玉琬面前停下。
“奴婢在。”
“你跟我来吧,十九弟有东西捎给你。”果然是四皇子。
玉琬跟着他的脚步,两人来到小河边。玉琬手里绞着丝帕,心里想着十九的礼物,可对眼前之人仍感觉有些畏惧。
“抬起头来!你以前不是挺胆大的吗?敢独自一人跑到我府上侃侃而谈。”
提起往事,玉琬无奈地蹙动几下眉头,不敢反驳,唯有顺从他。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四皇子那带着笑意的眼睛。皮肤黑了不少,原本白皙的脸庞已被新的颜色取代。玉琬细察他,发现他比以前更威严了。刚毅的脸上很平静,深邃的目光透着成熟,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更加稳重。果然,战场是一个能让男人迅速成熟的地方。她开始期待十九回来时的模样。
“怎么?对你看到的还满意?”四皇子戏笑,他发现眼前这个让他兄弟牵肠挂肚的女人真的有她的可爱之处。
“奴婢该死!”玉琬埋首,平平淡淡地告罪。
“得了得了!看起来就假。看来啊,你是吃定我不会处罚你。”四皇子斜侧身子,伸手将一柄精致的短刀递上。“十九弟给你的!”
玉琬行蹲礼接过,心中有些迷惘:这家伙,送刀给她干什么?
四皇子似乎看透了她心中的想法,带着几分吊儿啷当解释:“别小瞧这把刀,这刀上还沾了十九弟的血。它是判军领队的宝贝,十九弟把他治住了,夺得这把刀,不!应该说是战利品!可自己也因此受了伤。”他说话时,自始自终都望着远处的河面。他说得轻描淡写,可玉琬知道,那是非常凶险的事情。尤其当她知道刀上面还沾着十九的血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将刀按回胸口。
“你在我面前倒很坦白!”四皇子斜觑她。
“那是因为,奴婢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尤其是在您出征回来后。”
“喔?是吗?你恭维人的本领和你装傻充愣的本事一样厉害嘛!”
玉琬笑,称谢:“总之,谢谢您!”
四皇子坦然大笑。
“不想听听我们打战的故事?”
玉琬毫不犹豫地答:“想!但奴婢更想听十九殿下回来后亲口跟奴婢说。”她说这话时,脸上带着几分调皮。出征回来后的四皇子让她很安心,她相信十九的眼光,也相信他托付的人。尽管,这个人在下一刻会变成什么嘴脸,她完全没有把握。四皇子太聪明,太狡猾,玉琬自知骗不过他,所以她干脆以最坦诚的姿态面对他。
“你很聪明!”四皇子收起嬉笑的嘴脸,评价。
“至少比我想像的要聪明!”他又补充。
玉琬只笑不言。
“好了!东西给你了,我得回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本殿下去忙,就不跟你这小丫头闲扯了。我等着喝你们喜酒。”
他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开。
玉琬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手里紧紧握着短刀。四皇子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强大,以前的他有智慧和龙种之威,却缺少了几分血性和人气,而如今,这些也全了。想到他最后的那句话,她忍不住开始憧憬未来。
正文 25 晕倒
天朝二十九年二月七日,这是一个令人揪心的日子。天帝在暖阁内与老祖宗话别,其它嫔妃和各皇子以及皇子后人均候在院里。有人盈泣,有人平淡,也有人木然。玉琬一直守在老祖宗身边,随时听候差遣。自从有了兵符之事,天帝对玉琬是以自己人视之,她的存在,也变得理所当然。
“天帝啊,太子走了,这王位可有安排?”老祖宗眼角滴下浑浊的泪水,拉着天帝问,这个为天朝奉献了大半生的女人,到了这会,也不忘江山社稷。
天帝点点头,哽咽:“老祖宗请放心,儿子早有安排。”这一刻,他没有自称朕,而是回到最初的母子关系。
老祖宗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她望向玉琬,颤巍巍地伸出双手,玉琬忙上前,与她相握。“老祖宗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玉琬一定尽全力办到。”
老祖宗笑:“你是聪明的好孩子,永远知道怎样收敛自己光环。你聪明,如果你的身份不是宫女,你倒是个天后的好人选,有着为人的善良,也懂得藏智和藏拙,更懂得和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更为难得的是,你有容人的雅量。唯一欠的,就是太过善良,稍显魄力不足。”说到最后一句,她似乎还有些遗憾。在她的心里,玉琬就像一面镜子,让她看到了自己的过去,那个曾经的自己。
晶莹的泪珠挂在玉琬脸上。“老祖宗您过奖了,奴婢哪有您说的那么好,因为您爱护奴婢,所以才看到奴婢的长处,其实,奴婢的不足之处有很多。”
老祖宗摇头。“我看着你长大,这事我清楚。”说到这,她有些气力不济。天帝及时插言:“老祖宗,您先休息一下吧,今儿说了很多话,怕您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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