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往事》第4/38页


“都挺好。老祖宗那里比这里安静些,珏姑姑对我也挺和善。”虽然老祖宗的心思难以琢磨,可她还是一个好主子,也没怎么为难过她。
甄儿听话,猛拍几下胸,嘴里轻嚷:“还好还好!我们总算是修成正果,碰到了好主子,不像……”她突然缄言。
玉琬怕她说出什么祸事来,忙接话:“不用说了,我明白的。那事儿我也遥遥听说了些,虽说不细切,但那些故事却是知道的。”甄儿指的是与她们同入宫的宫女颦儿,她被领去侍候圣宠正盛的柳修仪,不想才三个月不到就香消玉损,对外只称是得了急症。天后派人去证实,回来的人也说是如此,一条人命,也就不了了之。虽然大家明里不说什么,但暗里的猜测还是有不少的。
甄儿心性儿向来活泼,大家都才十三岁,这要是在民间还是无忧的年纪,可到了这里,大家就变得早熟起来。虹尚仪所教或许是纸上谈兵,但这半年的实战经验却是作不得假的。这事换到以前,依甄儿的脾气她早就嚷嚷开了,可今天她却适时止言,足见其成长。
玉琬拉起她的手,两人又话了些家常,便听惜姑姑在外头唤两人。
“玉琬,好想和你在一起,真舍不得你回去。”甄儿拖着她,恋恋不舍地嘟嘴。
“说什么傻话?你我已算不错了,还想再趁心如意?哪有那么好的事!”玉琬打断她的遐想。
出来见惜姑姑,领了东西道谢。
“你好好照顾自己,以后会有机会见面的。”
玉琬回慈宁宫,回头见甄儿还望着自己,手里绞着手帕,贝齿咬着下唇,两只眼睛不停地眨动。
想到宫中还有人这么惦念自己,玉琬心中像搁了个暖壶,整个身子都温热起来。
来时手里托着别人的东西,回时手里又捧着东西,不过,这回是她自己的。
天气渐热,天空亮得耀眼,骄阳撑起一把火伞,笼罩着整个皇宫。大家穿着细薄的白色长衫,下身套着绿色的高腰拖地长裙,腹前丝带飘飘,脚下踩着软底绣鞋。脚一沾地,那触感却像被烙在了火炉边,滚烫的热气自脚底板传上,直至头顶,化成一串串汗珠儿从两颊淌下。
三人手里拿着东西,无闲试汗,不一会,三人后背的衣裳便贴到了肌肤,额鬓的头发也湿透,还有几缕沾在额前,或是两侧的面颊。
玉琬正快步前走,心头思虑着要早点回去,想着复命之后好好歇歇脚。
“啊哟!”
猛地一下,她和靠左的小宫女被人撞倒在地。除了被摔的半边臀部疼得要命,还有另一股火辣的刺痛自手掌心传来。另一小宫女连忙放下手里东西,急急跑过来。在她的搀扶下,玉琬小心爬起,翻掌一看,手掌中央被粗糙的石面磨出长长的一道口子,一层白色的皮挤到了一处,其它地方渗出红血。
“啊哟!啊哟!”痛咧的惨叫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紧靠她们的前方有一公子捧着膝盖呻吟,玉琬仔细观察服饰,应该也是个皇子。他还小,大约十来岁。长得虎头虑脑,还是浓眉细眼。此刻,他痛咧着嘴,两眼眯成一条缝,鼻尖上的肤纹皱起。
其它两个小宫女也看出他的身份,两人正用恐慌的眼神瞅着玉琬。
冲撞主子,按律得挨板子,重则有可能杀头。
玉琬的心里也直打鼓,她顾不上自身的疼痛,忙跑过去将他扶起,一叠连声问:“没事吧?伤得严重吗?要不要去太医院?”她始终没有点明他的身份,以求三人能逃过一劫。
小皇子正要开口,就见远处有公公跑来,嘴里“小皇子,小皇子”的唤着。“轰”的一下,玉琬脸色惨白,完了,这回惨了。
只听小皇子朝那人喊:“秦公公,我在这!”喊完又痛得“哼哼唧唧”起来。
玉琬忙在他面前跪下,告罪道:“不知是皇子驾到,奴婢罪该万死!”其它两人也紧跟着跪下求饶。
那位秦公公过来,见自己的主子摔伤,气得嚷嚷:“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狗奴才,居然撞伤了二十一皇子,活该挨板子!”话刚说完,他就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撂起小皇子的裤腿给他上药,手法娴熟。没几下就弄好了。
待弄好那边,他又转过身来训问:“你们是哪个宫的?”
“回小皇子,奴婢是慈宁宫的,奉老祖宗之命为天后送礼。”玉琬不理那阉人,只对着小皇子恭敬答。
一听她们是慈宁宫的,秦公公的嚣张气焰立马熄了下来。他转而客气问:“不知几位是如何和小皇子撞上的?”
玉琬答:“奴婢端着天后娘娘的赏赐正要回宫,也不知是如何和小皇子撞上的。奴婢也正纳闷。”宫里头永恒不变的定律,主子不会犯错,犯错的只能是奴才。玉琬如此说,既不明说小皇子撞她们,也不承认是自己的过失。
“好啦好啦!秦公公你还有完没完?既然她们是给母后送礼的,那就算了!快扶本殿下起来,啊哟,痛死我了。”小皇子在旁不耐烦地叫。不知何时,他又坐到地下了。自入慈宁宫后,珏姑姑就详说过各位皇子都是由哪宫娘娘所出,如果玉琬没记错,眼前这位二十一皇子的生母应该是个四品美人,因产后失血过多而逝。天后怜他年幼,故而将养在膝下。难怪秦公公随身携药,上药的手法又是那般娴熟,二十一皇子的调皮,在宫中可是享有“盛名”!
刚刚说到赏赐,玉琬猛然想起,看着空空无一的双手,她惊叫:“天啊!娘娘的赏赐!”
她伏地告罪一声,也不等小皇子叫起,急急忙忙跑到物品散落处,将东西细细收起检查,当她拾起摔成两半的玉镯时,好似被人当头一棒打中,只觉天旋地转,脑袋彻底发懵起来。
正文 4 寿宴
“怎么回事?大胆奴才!怎能在母后寿前摆出这个逊样!”小皇子一瘸一拐过来,嘴里有模有样地喝骂。玉琬不欲搭理他,天后赏赐的东西损坏,项上人头已经摇摇晃晃了,哪还顾得了那许多?她只顾抿唇叹恨自己时运不济,想着甄儿前不久才说的两人修成正果之语,顿时五味繁杂。回思事情经过,她越想越委屈,一股浓浓的酸意自心底涌上眼眶,她唇颤着险些掉下泪来。
小皇子见她半晌没应声,以为她被自己吓住,一时好奇蹲下,却不想见到一张满载情绪的脸,流血的手还沾着尘,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胡乱贴在肌肤,整个人看起来多少还带着点狼狈。“怎么?东西摔坏了?”他将碎了的镯子抢过去,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嘴里又说:“瞧把你吓得!不就是个镯子吗?”一听这话,玉琬更加委屈,对他来说不过是个镯子,对自己却是相当于性命!一时之间,强忍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叭嗒叭嗒”落下来。宫里有规矩,除非服丧,否则大家均不得大哭。玉琬不敢再悖宫礼,只好耸着双肩抽搐,忍得十分辛苦。
“本殿下平常最喜欢这些玉碎之物,这东西我喜欢,我拿了,改明儿我回母后,求她再赏你一个。”
玉琬抬头,满眼氤氲,睫毛上尤挂着泪珠,眼神儿透着不敢置信,她盱目确认:“殿下说的是真的?”
小皇子目一斜,偏头扬声:“当然是真的!本殿下可没闲功夫逗你玩。”看着他小孩儿般的举动,玉琬止泪轻笑。遂又想到自己小命捏在人家手里,立又止笑谢恩。
“不必谢,反正祸是我闯的。”后一句他说得极小声,可玉琬还是听得真切。虽然小皇子不及十九皇子英俊,说话也不中听,人是既调皮又倔强,可他的心还是善良的。养尊处优的环境下长大,性情乖张些也是情有可原。想到这,玉琬情不自禁对他展颜一笑,笑容里满是友善。
小皇子看到她明媚的笑,本来黝黑的脸上居然漾起一抹淡淡的殷红。他故意沉声:“秦公公,怎么还杵在那?快来扶本殿下回去!”
秦公公回神,立马上前,两手托扶他的右手,两人一摇一晃离去。远远还听到秦公公在问“殿下要不要让人来抬”等语。玉琬望着他们的背影好一会才回神。
大家死里逃生,将余下的东西收好放齐。其中一宫女道:“小皇子人真好!居然还帮了我们!”
玉琬与另一宫女不置言,两人刚逢变故,神思还有些跟不上。
“你们在这做什么?”是熟悉的破嘎声音。
玉琬回头,果然是十九皇子。他身旁还站着其它兄弟。她行礼,给大家请安。另外两个小宫女胆小,瑟缩一旁,半晌才依样画葫芦请安。
“都起来吧!”其中一人道。三人谢恩。玉琬朝人声处看,让她们起身的是四皇子,二个月前曾经见过。四皇子是国字脸,脸庞的轮廓非常清晰,他性格沉稳,在玉琬的认知里,他是一个十分沉静的人。想不到今天最先出言的竟是他!十九见玉琬盯着四哥发愣,心里不舒服起来,黑眸上隐约可见跳动的火焰,他出言打断:“怎么是你?你在这做什么?”
他成功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在旁的七皇子诧问:“十九弟认识她?”
十九盯着玉琬,随口接答:“她是老祖宗身边的小宫女。”
听说是老祖宗身边的宫女,大家的目光变得巡视起来。玉琬感觉几道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她后背一阵燥热,耳根儿也开始发烫,渐渐地,又演变成浑身不自在。
“老祖宗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长得不错嘛!”不知道是谁率先出言。玉琬不敢看他,听声音辨明方向,只在心里回想着刚才在那儿见了谁。
“嗯!马马虎虎!老祖宗那会儿要将她赐我,我嫌她还小,又得老祖宗欢心,故而辞了。放心,等她长大些,老祖宗再赐我,我定会应的。”十九的一番话犹如平地惊雷,炸得玉琬晕乎乎的同时也臊得她直想钻地洞。
其它几人闻言,均嬉笑不止。
“喔?有这事?”
“我们怎么从未听说?”
“十九弟,该不是你看上人家,想让我们别打主意吧!”
……
大家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戏谑。只听十九答:“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各位皇兄!十九心底的这点心思,还望各位皇兄成全!”说着,他朝众人作揖。
“好说好说!十九弟长大了,是该有个人!我们做皇兄的,理当成全!”说话的又是七皇子。
七皇子是德妃所出,玉琬曾听人说起,天帝今年会封一批皇子为王,期间就有他。她悄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不同于四皇子的沉稳,也不同于十九皇子那种张扬的英俊,更不同于二十一皇子的调皮与倔强,七皇子长得白白净净,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尊贵斯文的儒生。
“十九弟终于开窍了啊,还以为……”后面紧接着几声意有所指的窃笑。
“不说了,瞧这天热得!大伙儿还是快回吧,别晾在这里。你们也快回慈宁宫,指不定老祖宗在唤人。”十九出言。
玉琬审势告辞,转身侧走一旁,三人打道回慈宁宫。临到宫门口,又见十九追上来,眼神闪烁,神情颇不自然。“殿下还有什么事么?”玉琬行蹲礼,问。
“嗯,那个……”十九欲言又止,左顾右盼一阵,半晌才正眼瞧着玉琬,朝她伸出右手,手掌张开。“什么?”玉琬轻蹙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拿来!”十九说话的语气很别扭。
“哦。”玉琬应一声,以为他要自己得的赏赐,忙将手里的东西递上。
“谁稀罕你这东西了?我是说你的手!”
玉琬瞪着眼睛望他。
十九态度极不耐烦,他粗鲁拉过玉琬的手,当他看到那块变得触目惊心的红色时,他皱了皱眉,十分不满地撅了撅嘴,可手里的动作却变得异常轻柔。“得将伤口清理一下。”他说。
“没事的,奴婢可以自己处理。”想不到他细心发现了。玉琬想将手收回,无奈对方死死地紧拽,她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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