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妈觉醒后》第2/140页


  想完人生尽头的那些事,宁香没说话。她把目光从江岸脸上收回来,也没搭李桂梅的话,拎着包径直出门去了。
  李桂梅看她是来真的,跟出门就冲她喊:“谁家的媳妇叫儿子推一把就回娘家?像个什么样子?不怕人笑话你就回,可有点当娘的样子没有?”
  宁香懒得浪费口水跟她吵架,愣是没回头,拎着包出门沿巷子走了。
  江岸还懵愣在原地,他被刚才宁香看他的那一眼看愣了。他也说不明白,只觉得宁香这一回看他,眼神里有点阴戚戚的东西,叫他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要知道他这个后娘,平时一直是个性情温吞得跟个面人似的女人,说白了就是没脾气好欺负,勤勤恳恳只会埋头干活。像今天这样眼神微冷带着疏离和情绪,还是第一次。
  宁香出门后没多一会,邻居家的老婆子拄拐杖过来凑热闹,到了李桂梅面前就开口问:“这不是刚醒过来,怎么拎包走了?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李桂梅咬咬她那一口黄牙,心里也觉得不得劲。宁香嫁到江家这大半年,一直都是任劳任怨毫无怨言的,这样冷脸回娘家还是第一次,而且是和江岸置气,怪得很!
  她对邻居老婆子说:“谁知道?醒过来二话没说,直接拎包就走了。莫名其妙的嘞,想走她就走好了呀,我不拦她,也别想我请她去,有本事她呆在娘家别回来了,惯得她!”
  老婆子笑笑,“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娘家能让她呆几天?过两天自己就回来了。”
  李桂梅往门外瞪一眼,“回来没好样子给她!”


第002章
  芜县水多,村庄和镇落大多傍水而生。这个年头上乡下都还没有修公路,村民出门大多走水路。大船小船在弯弯曲曲的小河上慢慢地摇,捕鱼的船上能看到休憩的鱼鹰。
  宁香娘家和江家在相邻的两个村落里,她手里没有船,自然没有走水路回家,而是拎着黄提包踩着黄泥路,过村落过田地过数不尽的石桥,步行着回了家。
  她收拾行李回娘家,当然不是闹情绪单单为了和继子江岸置一口气。
  前世她合眼逝世以后,神魂在世间游荡了许多年。她数年如一日地呆过学堂,有了基础的文化学识,也见识过了更大的世界,眼界拓宽以后,思想上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也是因为思想上的觉醒,她才彻底明白,自己的一生活得是多么可笑。被无数亲情道德的枷锁绑架着,无私奉献出自己的一生,到头来却成了家里乃至整个社会上最没有价值,最不被认可的人。
  所以神魂游荡的时候,她就想过――要是能再来一次,她绝不走从前的老路!
  既然真的重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她这一次当然要死死把握住自己的一生。
  这一世,她要敲碎一切绑架她的枷锁,为自己而活!
  她不会再给江岸、江源和江欣当后娘,江家那三个娃子一个比一个混账,小的时候又熊又坏,尤其对她这个后娘很坏,花心思调教他们不如花时间充实自己。
  她也不会再把“温婉贤淑”顶在脑门上,去伺候李桂梅那个刁钻的老婆婆。
  当然,也不会再和江见海维持这段不对等的婚姻,甘心当“保姆”当老妈子,把自己大好的后半生全部燃烧奉献给他们江家,而她从进江家门到最后闭眼入土,连句硬气话都没能说过。
  这一辈子,她要把腰杆打直了活!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靠男人养活,能过上什么真正的舒心日子?好多男人没有心,女人在家为家庭孩子付出再多,在他们眼里也不过就是做了点毫无价值的杂活。
  不止在好些男人眼里,哪怕就是许多女人眼里,也是不认可家庭主妇的价值的。女人自己也瞧不起女人,把女人为家庭的付出贬得一文不值,只一心歌颂男人的价值。
  ***
  宁香没回头,快着步子往家赶,刚走到村口,正好碰上采猪草回来的宁兰。
  宁兰是宁香的妹妹,在家排行老二,今年在读高二,到年底元月份毕业。她挑猪草湿了裤子,裤腿一直卷到了膝盖上面。衣褂袖子也卷得很高,褂角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水草叶子。
  看到宁香,她眼睛一亮,挎着竹篮拿着竹编漏勺迎上来欣喜招呼:“姐,你怎么回来啦?”
  说完注意到宁香额头上的纱布,收了笑又问:“你头上是怎么啦?”
  宁香微微笑一下,“撞到了桌角上。”
  宁兰目光里流露出心疼,“好端端怎么会撞上桌角?”
  走完一生再回来看到少女时期的宁兰,这种感觉其实是很奇妙的。宁香明显也感觉出自己心里热不起来了,也不愿意故意伪装出亲近感,只还微微一笑说:“先回家。”
  宁兰多看宁香一眼,觉得她大概在婆家受委屈了心情不大好。平时宁香说话语气和眼神都极其热情温柔,温软得像初春的水。能让她像现在这样,受的委屈应该不小。
  宁兰轻轻吸口气,没再多追问什么,和宁香一起回家去。
  和邻里叔伯婶子的一路打招呼到家门口,两个弟弟宁波、宁洋正在拍火柴盒封皮玩。
  这年头小孩子没什么玩具,便会捡糖纸、火柴盒封皮或者香烟壳子,收集起来当玩具。火柴盒封皮可以用嘴吹,也可以用手拍,谁能吹翻或者拍翻就归谁。
  宁波和宁洋正因为一张封皮要打起来,争夺间忽听到宁兰的声音,“宁波宁洋,大姐回来啦!”
  听到宁香回来了,宁波宁洋都不要那火柴盒封皮了,猴儿一般蹿起来,跑到宁香面前就笑嘻嘻问:“大姐回来啦,给我们带了什么好吃的呀?”
  之前宁香每次回娘家,都会顺路从公社带点小儿酥、梨膏糖或者鸡蛋糕一些零食回来。父母不会馋嘴吃这个,宁兰是大姑娘只尝一点,大多都落在了两个弟弟的肚子里。
  这回宁香什么都没有带,对宁波宁洋两个双胞胎弟弟也没了前世的宠溺和疼爱,只简单出声回答了一句:“今天回来没有走公社,没有带什么好吃的。”
  听到这话,宁波宁洋脸色瞬间垮下来了。
  宁波不相信,上来就拉宁香手里黄提包的拉链,拉开后伸手进去翻几下,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便失望说了句:“真的什么都没有带。”
  宁洋看没有好东西吃,注意力瞬间又回到了火柴盒封皮上。他转身忙去抢那张放在地上的火柴盒封皮,但手指还没碰到,宁波便也过来了,两人又闹开了去。
  宁香也不管他俩怎么闹腾,拎着提包进屋里去。
  母亲胡秀莲正在灶头下烧晚饭,伸头往宁香看一眼,有些好奇道:“怎么这时候回来?”
  宁香平时回娘家,回的频率不算高,每次也都是抽空上午回来,吃个午饭呆上一会,就回婆家去了。没在晚上回来过,更没有回来的时候还提着一大包的行李。
  宁香去宁兰的屋把提包放下,嘴上敷衍说:“回来过几天。”
  胡秀莲心里纳罕,往灶底放柴禾的时候用口型问宁兰:“怎么回事呀?”
  宁兰挎着竹篮到灶边准备烧猪食,冲胡秀莲摇摇头没有说话。
  宁香进房间放下提包后没有立即出来,而是坐在床边休息了一会。等到胡秀莲蒸好米饭,宁兰烧好猪食喂了猪,她才慢吞吞从房间出来。
  胡秀莲正在砧板上切茼蒿,拦腰几下放下菜刀,看向宁香说:“阿香你炒菜手艺好,你来炒。炒好你爹差不多到家,也就吃饭了。”
  宁香还是不多说什么,过去上锅等锅热。
  宁兰在灶后烧火,胡秀莲一边剥蒜头一边试探着问:“阿是和你婆婆打架了?”
  宁香挖了一点猪油放锅里,看着猪油在烧热的铁锅里滋滋化开,简单道:“江岸推的。”
  胡秀莲抬起头看向她,好半天笑了放松说:“哎哟歪,我还以为你婆婆叫你受委屈了呢。你跟江岸一个小孩子赌什么气?你是当娘的,得耐心一些,毛孩子全都那样。”
  宁香剁了蒜末扔热油里,等猪油爆出了蒜香,再把茼蒿茎全部倒到锅里,使锅铲沾油翻炒几下,她开口就是:“我不是他娘。”
  胡秀莲被她说得一愣,眨眨眼道:“这话在我们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可不能叫江家人听到了啊。再怎么心里不痛快,也不能说这样的话。能嫁给江厂长,是你的福气!”
  宁香没忍住冷笑出声,把茼蒿叶子下锅里,锅铲继续翻炒,“我宁阿香怕是命薄受不起这样的福气,这话也不怕谁听到,从今天开始,我不是江家的人了。这福气谁要,谁就拿去。”
  宁香很少有说话这么硬的时候,在灶后烧火的宁兰都抬头往她看了两眼。
  胡秀莲更是眉心都蹙起来了,看着宁香说:“昏说乱话,你是搭错点了?什么叫这福气谁要谁就拿去?你是江厂长明媒正娶的老婆,这福气这辈子只能你来享!”
  宁香放下锅铲,往锅里洒上一点盐,“这是什么福气?男人自己常年不在家,纯粹找个免费保姆留在乡下伺候老娘和三个娃罢了。家里个个不拿你当人看,旧社会的丫鬟也不过如此,这是哪门子的福气?”
  胡秀莲也觉得宁香这回怕是受了不小委屈,但她也不敢找江家人麻烦去,只得苦口婆心劝宁香:“我们女人啊,生来就这样,嫁给谁不是这样过日子?江厂长是领导,你嫁给他不愁吃不愁穿,出去脸上也有光,就连咱家都跟着沾光。以后宁兰的工作,宁波宁洋的前程,都得指着江厂长呢。这样体面的人家到哪找去?要不是人家带着三个孩子,根本轮不上你,好伐?”
  宁香听得一阵胸中气闷,她拿起锅铲刚想盛菜,却在锅铲要碰到菜的时候,猛地往铁锅里一摔,“哐当”一声重响吓了胡秀莲和宁兰一起抖了一下。
  胡秀莲看着她,片刻又说了句:“吃错药了你?在婆家受了委屈,你就回来过两天,心里气消了就回去。到家来还摔锅扣碗的,你想干什么?”
  宁香盯着胡秀莲的眼睛,字字冷硬道:“我想离婚。”
  胡秀莲和宁兰又一起愣住,看着宁香怔神。
  宁父宁金生刚好从生产队下工回到家里,进门就听到了宁香说的这句想离婚。他往宁香看一眼,一边舀水洗手,一边声音松松散散问:“谁要离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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