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第2/149页


  午后,淅沥的细雨说来就来了,像是眼泪织就的情网,断了又续,缠绕了天和地。
  “不知道她有没有带伞,还是去迎迎她吧。”宋衾瓷心里想着,拿了把雨伞走出去。
  远远的就看见了她――
  于紫俏撑了把鹅黄色的雨伞,盯着红砖道上粉的、白的落花,灵活地绕开,偶尔还踮起脚跟,裙角都跟着飞了起来,看上去一蹦一跳的。惹得几个行人注目,自己却还浑然未觉。
  “27岁了吧,还像个孩子似的。” 宋衾瓷暗想,清亮的眼中“宠溺”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静静的伫立,微笑着看。
  紫俏感应到了――曾是那么熟悉的注视。
  隔着十米的距离,一瞬间,或又一世。
  她浅笑着迎上这男子的目光,那里有阳光的灿烂,月光的清雅。
  重逢,在午后,细雨中,在缤纷的桃花树下。
  可入画――一幅素白瓷胎上的 “等你”。
  韩风开着“伊兰特”飞驰而过,旋风似地开进市中心医院的院内。
  车窗外的“相遇”尽入他眼中,薄薄的唇角浮现出一抹玩味的冷笑,韩风似的“邪魅”弥漫在车内。
  其实,车内只有他自己,装酷?哪个美女看得到!
  (下)重 逢
  “等你”陶吧共有300平方米,分上下两层楼,一楼是开放式大厅,二楼设有琴音、棋风、书香、画彩四个包厢。设立四个项目:一、销售陶质的情缘饰品; 二、陶艺师现场指导顾客制作陶器兼彩绘;三、供应各类饮品和西点;四、以陶为主料装饰装修卫浴、橱柜、酒台、书架、电视墙。
  因为试营业,再加上小雨未停,只有两名顾客,是母女俩。女孩也就4、5岁,长得白白胖胖,漂亮极了,母亲握着她的小手往制好的瓷胎上涂色,陶艺师在一旁轻声软语的指导。奶声奶气的儿歌装满一室。
  衾瓷和紫俏在陶吧的一楼临窗而坐。
  “那个妞妞来过好几次,每次我都要看上半天,像你小时侯……” 衾瓷对紫俏说。
  紫俏摇头道:“我小时侯丑,没她漂亮。”停顿后又说,“可能也没那么丑,就是你长得太好,把我给衬的!”
  衾瓷笑出了声,扬起了浓黑的眉毛。
  他给紫俏的咖啡放上一块方糖,又往自己的青瓷杯中斟上“绿水青山”,这是苦丁茶的一种,微苦而回味甜。
  紫俏翻看陶吧的宣传资料,又往咖啡杯里续了两块糖。
  衾瓷盯着她,笃定的说,“俏俏,你一直都没改变!”话中别有意味。
  紫俏笑着道:“怎能不变呢,这些年好像只有爱吃糖的习惯没变。”
  衾瓷品着茶,感到从未有过的苦。叹口气道:“记得小时侯,我总是把我的“大白兔”留给你吃,还有巧克力……”
  “如今,叶远婷有没有这样的待遇呀?” 紫俏本想调侃他,随即就后悔这样问了,暗暗懊恼,怎么把自己带进坑里去了?临来之前,不是想好了吗?除了“陶吧”,其它一概不谈。
  不经意对上了他的视线,绞着她的眼睛,令她躲闪不开。那么漂亮的凤眼,在宽而深的双眼皮上划刻出几道皱纹,她不禁想去把它抚平,又不免自嘲:“有哪道皱纹是为她而生呢?”酸楚也随即而来。
  只听得耳边响起衾瓷的话:“我和叶远婷分居半年了,等忙完了这段,跟妈说明白后,我们就办离婚手续。
  紫俏楞了好半天,问道:“怎么会这样?那‘陶吧’?”
  衾瓷自嘲地说:“你真的没想到?还是没有想过……?”余下的话,衾瓷没有说。其实,他想问紫俏,“是不是从不顾及他的感受,他的心痛,只维护‘紫俏的骄傲’?” 可是,他不忍心用这种话伤来她。
  他环顾陶吧,语调也平缓了:“‘陶吧’是我自己的,与叶家无关。陶瓷厂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开个陶吧正合适,以前看不清,如今才找准自己的位置。”
  “你不该辜负了叶远婷,让阿姨失望!”紫俏悠悠的说。
  衾瓷问道:“我是不是也辜负了你,俏俏?”
  紫俏赶紧低下头看资料,半晌,嘴里嘀咕出一句话:“如果这陶吧的策划做不好,我想我会‘死得很惨’,我们的张总啊,叮咛我半天,罗嗦着呢!” 她不想碰触已经结痂的伤疤,把话题转到广告上。
  紫俏建议:以继承发展传统文化的角度宣传陶吧,拒绝商业色彩。她调皮的说:“叫嚣式的广告已成为过去,如今是‘润物细无声’。”
  衾瓷苦笑――只有在这个话题上,紫俏才能够侃侃而谈,滔滔不绝:“主持人澜萱气质典雅婉约,可以在陶吧做体验表演,交代出环境和经营项目;还可以穿插几位消费者,不同年龄段的。估计3分钟可以做下来。”
  紫俏想了想,指了指正在画陶的母女俩,悄声说:“拍摄那天,把你喜欢的那个小妞妞邀请来吧,将她卷俏的睫毛、胖胖的小手和手中的陶瓷拍成特写,效果一定好。”
  紫俏预计3天后做好文案,衾瓷通过后就可以拍摄了。
  午后4点,雨停了,夕阳染红了天,紫俏临窗而坐,柔美的鹅蛋脸被暮霭映得粉红,衾瓷流连着看,不忍放她离去。
  他要求紫俏为他接风,其实就是想与她多些独处的时间,可紫俏却邀来了陪客――谢宁和石磊夫妻俩,还带着龙凤胎的宝贝,老大是男孩,小名龙宝,老二是女孩,小名凤宝,长得也不怎么相象。
  谢宁说:“他俩是异卵双胞胎,不只模样不像,连小脾气都不一样。”
  衾瓷还没有做父亲。今天,第一次见到好友的孩子,还是两个龙凤宝贝儿,新奇得很,童心大起,和紫俏一人抱一个,满屋的追跑,逗得龙宝、凤宝咯咯的笑。
  吃饭时就不妙了,两个18个月大的孩子,一会哭了,一会尿了,紫俏和谢宁忙得不亦乐乎,剩下石磊陪他喝闷酒。
  他和石磊是大学同窗,紫俏和谢宁是大专同学,紫俏是石磊和谢宁的红娘,如今又当上龙宝和凤宝的干妈。所以,他们四人的关系是非同一般的。
  所以,石磊直言不讳,对衾瓷说道:“你们回不到从前的,放手吧!”
  衾瓷的心一直沉下去,沉到燕水湖底。

  青梅竹马

  从记事起,衾瓷就没看见过紫俏的父母,紫俏是在吴家长大的。
  吴家与宋家都在陶瓷厂的家属大院里住,宋衾瓷的爷爷是陶瓷的厂长,紫俏的外公是陶瓷厂的职工,紫俏的外婆在陶瓷厂食堂做面活。
  那是一段快乐的时光,尽管紫俏没有父母双亲的爱,但她的外公、外婆、舅父、舅妈、小姨、姨夫都给了她格外地疼惜,那无微不至的呵护曾经令大院里的孩子们羡慕不已,甚至引起了女孩们的嫉妒,她们曾合伙讥讽紫俏:
  “穿美裙子就是公主了吗?”
  “你是吴家外婆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你是没妈没爸的野孩子呀!”
  但,这类事儿只发生过一次,仅有的一次。
  原因是宋衾瓷发怒了,像个小豹子似的。结果是女孩们的哥哥、弟弟们,宋衾瓷和他的小帮凶们混一起,打了个痛痛快快的群架。
  一向彬彬有礼的好孩子宋衾瓷,从此声名远扬,在大院的孩子中立了威风,并且挨了他父亲的一顿暴打。
  邻居们曾在背地里议论:“紫俏虽然没她妈妈长得漂亮,但一样会惹人……”。
  他们以为,紫俏还小,和他们家中风跑的顽童一样,不会留意大人的谈话。
  他们说紫俏的妈妈是被一个军官抛弃的;出身不好的吴一彤配不上于军。
  提起吴一彤的出身,还要从紫俏的外婆说起――
  解放前,紫俏的外婆――李儒绣,是李氏家族的大小姐。
  李家――在燕阳,从清朝起至解放前,家族兴旺,声名显赫。垄断着燕阳的油坊、面铺、布庄、烟馆。三千亩的良田,上百人的长工,四角的炮台,彪悍的护院,亭台楼阁中四世同堂。
  上个世纪20年代,李儒绣的爷爷――李显庭当家时,治家有道,威镇四方。他分工明确,赏罚分明。
  大儿子李崇文经营油坊、面铺、布庄、烟馆;二儿子李崇武,也就是李儒绣的父亲,他掌管兵器弹药,编制三队,操练护院,站岗巡逻,守护炮台(当时北方土匪猖獗,侵扰滋事时有发生);三儿子李崇逸带领长工田间耕种,收成颇丰。(周边的百姓也能受到接济。)
  唯有小儿子李崇安,未能如其名。李显庭训教道:“安者未安!”。李崇安驳辩:“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
  李崇安可谓是为天下而安,为人民而安。
  他在婚后第二日离家出走,从此音信皆无。他新婚的妻子用思念做茧,用回忆化蝶,领着从未见过父亲的独生女苦苦守望,等得满头的银丝,直等到解放后才由组织确认:李崇安化名为李红安,已在抗战时壮烈牺牲。他的独生女到北京捧回了他骨灰,安葬在燕阳市烈士陵园。
  但那时,李家已经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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